第238章 商談交易
楚玉已是等候多時。
一瞧見燕望歡,他麵上浮現一抹複雜之色,低歎了一聲,薄唇翕動,似呢喃一般,道:
“望歡.……”
“七皇子既邀我過來,便已該想到了法子。”
燕望歡沒心思陪他演戲,隔了幾步的距離,眉眼間的淡漠一如往昔,卻給楚玉瞧出了不少的生分來。
刺客一事,幕後黑手為誰,他們彼此間,都是心知肚明的。
若結果是平安無事。
他又能給出足夠的代價來。
燕望歡可以裝作一無所知的模樣。
給這事兒,輕飄飄的掠過去。
但槐蘭出了意外。
她是跟著燕望歡走的最近之人。
名雖為主仆,彼此之間的情誼,早已深重非常。
楚玉雖不知曉。
也是明白,若拿不出讓燕望歡滿意的結果。
他們之間的交易,便是走到了盡頭。
而燕望歡手裏捏著的東西,足夠讓他的皇圖霸業,成一捧殘土。
他毫不懷疑。
燕望歡有這個本事。
楚玉再次歎息一聲,走到一處房門前,道:
“先跟我來。”
他也未試著解釋什麽。
彼此之間,都非能給三言兩語能給唬住的人。
浪費口舌,隻會讓燕望歡看輕了他。
楚玉伸手推開了房門。
一股濃重的血腥氣撲麵而來。
有隱隱的呻吟聲傳來。
光聽這動靜,都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也不知道是承受了多大的痛苦,才能發出這般痛苦的聲響。
辛夷偷瞥了眼楚玉,小心挪著步子,護在了燕望歡身側。
看她腳步未動,楚玉低聲道:
“放心,我不過是想給你個交代罷了。”
他似是因為燕望歡的警惕,而生出了些許失落。
瞧著她的眼神,既無奈又悲憫。
燕望歡邁步到了門前,抬眼望去,隻見角落裏的稻草堆上,正一躺一坐了兩人。
其中一個,已不能說是個完整的人了。
四肢盡數折斷,正以一種常人絕不能做到的姿勢,蜷縮在地上。他的兩條腿交纏在一起,如打了個結一般,向被後折去,雙臂交叉在腦後,手腕和足踝緊貼,給麻繩牢牢纏緊,整個人竟如一張緊繃的彎弓。
他身上的關節,都斷的差不多了,十根手指據不見蹤影,一雙手隻剩了掌背,本是血肉模糊的傷處,給塗了最上好的傷藥,吊著最後的一口氣。
可謂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辛夷不過瞄了一眼,就覺得胸腹當中湧起陣陣惡心,她臉色一白,險些直接嘔出聲來。
她哪裏見過如此殘酷的刑罰。
更是驚訝於,都已經遭了這種酷刑,那人竟還活著。
享用著比死還要痛苦無數倍的折磨。
燕望歡仍是麵無表情。
隻消一眼,她便認出來,這是那日給七皇子府,來刺殺她的刺客。
楚玉抓的到,並不奇怪。
若是連個抓賊的本事都沒有,他還是莫想著圖謀天下了。
燕望歡邁過門檻,越過奄奄一息的刺客,走到另一人的身前。
她彎下腰,素白的指尖撩起他淩亂的額發。
那是張極為熟悉的臉。
雖也是帶了些傷,但比起那刺客來,已是好了太多倍。
楚玉不知何時走到了她的身後,輕聲道:
“他要殺秦依瀾,被我的人阻住了。”
燕望歡知曉他定是還有話要說,便未張口,等著下文。
沒用上兩個呼吸。
楚玉便又道:
“我想著,你可能會想見他,於是留了他一命。”
燕望歡輕笑了一聲,轉頭看向楚玉,一雙如墨般漆黑的眼,沉著無比深沉的情緒。
她淡淡道:
“為何不能是,我叫他回去的?”
楚玉沉默半晌,上前了半步,一張俊臉滿是懇切,道:
“望歡,你知曉我的難處,我並非是要維護秦依瀾,隻因她的父親,是秦侍郎,我們若想成大業,還需得他的支持才行。”
他字字真心。
對著那秦依瀾,楚玉確實不存半分情義。
不過是個女人罷了。
若她非侍郎家的千金,早送出來,給燕望歡作為交代。
可有了秦侍郎這保護傘。
秦依瀾就是動不得。
她才剛進門,若是有個三長兩短的,秦侍郎定會多心。
楚玉也是沒了法子。
他既是不能動秦依瀾,同樣也不想得罪燕望歡。
當真是左右為難。
燕望歡勾起唇角,衝著楚玉揚起眉,好奇道:
“你的意思,是要我罷休?”
“不。”楚玉忙搖搖頭,解釋道:“這氣,我定會為你出的,隻消我登上皇位,定當秦依瀾交出,隨你處置!”
“七皇子這口舌,當真是伶俐的很。”
燕望歡眯了眼,麵上情緒難辨,她屈起手指,給從胡肩上點了點,問:
“你信嗎?”
“不。”
從胡也不知何時清醒了過來。
隻是不知楚玉用了什麽法子,仍是動彈不得。
他嗓音嘶啞,一雙眼裏滿是痛苦。
“他有防備,我失手了。”
“無事。”
燕望歡搖搖頭,如瞧不著楚玉一般,自顧自地道:
“槐蘭的仇,我來報就好。”
她完全是一副,沒給楚玉放在眼裏的架勢。
就當著七皇子的麵,說起了要對七皇子妃動手的言談。
楚玉皺了皺眉,瞥了從胡一眼,卻是未說些什麽。
倒是燕望歡,瞧見了他的神情,輕笑著道:
“你可是相信,我今個就是討走了你,放你離開,你也沒法活著離開京城。”
從胡閉了眼,淡淡道:
“我本就沒想活。”
楚玉的為人如何,從胡跟在他身邊多年,是了解不少。
披著溫潤如玉的表皮。
他的內心,卻跟著其他皇家子弟,一般無二。
是自私又重利之人。
斷不會讓從胡這個知曉他秘密的人,走出掌控之中。
這兩人就如旁若無人一般,而討論著的對象,卻就站在幾步開外。
楚玉的臉色,絕談不上是好看。
隻勉強維持著最後的涵養。
他不曉得燕望歡真正的意圖。
也看不出來,她對從胡,到底是要怎麽個處理法兒。
“你對我有用。”燕望歡給辛夷使了個眼色,又跟著從胡道:“反正你也不想活,在你失去最後的價值之前,先跟著我,為我賣命。你若是願意,我便帶你走,待你死後,我會將你葬在槐蘭身邊。”
從胡微微一怔。
他抬頭去看燕望歡。
似是想瞧出,這話的真假。
他不知燕望歡為何要保他一命。
但她最後一句話,確實打動了從胡。
他對槐蘭有愧。
也存著無望又從未說出口過的愛念。
生時無法言語。
若死後可能再見.……
他想,這賤命一條,給了槐蘭最在意的人,總歸是值得。
從胡地了頭,輕聲道:
“從今天起,從胡將是你的矛和盾。”
燕望歡微微頷首,眼底閃過一絲悲憫。
她看著從胡,恍惚之間,又回到某個午後,望過窗外,瞧見那兩道親昵的影子。
如今,卻隻剩他形單影隻。
但終歸,他是槐蘭的意中人。
燕望歡沒能護住槐蘭。
總歸,是想讓從胡,能活下來。
辛夷上了前,小心翼翼地扶起了從胡。
他身上的血腥氣衝鼻而來。
但好在,傷勢並不算多嚴重。
楚玉下手時,終歸是惦記著燕望歡,想存個籌碼在手,沒想到,還真有了用處。
他也不知是憂是慶。
鬆了口氣,不再去看從胡,柔聲道:
“傷可好些了?我帶了太醫過來,讓他們給你瞧瞧,莫要落了疤才行。”
“小傷而已。”
燕望歡搖搖頭,神情似也是鬆緩了些,道:“出去說吧。”
她似是有給此事一揭而過的意思。
楚玉眼底拂過一抹喜色,忙點了點頭。
“好,廚房燉了補湯,你等下喝一碗,若是喜歡,我每日讓人送去丞相府。”
“那就勞煩殿下了。”
“望歡,你跟我,就莫要見外了。”
他們言談和緩,倒如一切都未曾發生過一般。
眼看要離了這滿是血汙之地,那刺客卻蠕動著身體,也不知打哪來的力氣,竟向前掙紮了幾步,蹭到了燕望歡的腳邊。
有暗紅打濕了裙角。
他的口中,不停發出模糊不清的囈語。
帶是帶著祈求的哀鳴。
燕望歡低下頭,正好對上他空蕩蕩的眼窩。
一雙眼給生挖了去,隻剩下兩個暗紅色的空洞,隱隱,還能看到深處蠕動著的血肉。
他生不如死。
想要求個痛快,但張開嘴,隻露出剩了半截的舌頭,連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
楚玉出手,定不會給他自盡的機會。
燕望歡定定望了他半晌,道:
“給他個痛快吧。”
“好。”
這點小事,楚玉自是應允,他微微頷首,給了守在門前的人,使了個眼色。
那人正想上前,從胡忽然道:
“可是他殺的槐蘭?讓我來。”
那把長劍,到底是送到了從胡的手中。
他還未恢複,連抬手都是艱難。
但仍是強撐著,給劍鋒一寸寸捅進了那刺客的心窩。
血花飛濺。
他咽下最後一口氣,臉上卻露出一抹釋然之色。
燕望歡眉頭微皺,似是意識到了什麽,她看向楚玉,詢道:
“你既是審了,就該知曉,當時,這刺客是來殺我的,並未對槐蘭動手。”
“是。”楚玉也未隱瞞,幹脆道:“殺槐蘭的,是秦依瀾的婢女。”
“但你卻未給她帶過來?”
打槐蘭出事,還不過十二個時辰。
燕望歡實在心力交瘁。
難免忽略了一些事。
但此時意識到,也不算晚。
她望著楚玉,眼底已是浮著一抹審視之意。
楚玉哪受過如此對待。
死的不過一個奴婢。
比槐蘭更是伶俐聰穎的下人,他可找來幾十上百個,送來給燕望歡。
他對著燕望歡,已是足夠的客氣了。
楚玉捏了捏額角,啞聲道:
“我可以,帶你親自過去懲處她,但你需得答應我,殺了那奴婢後,此事,就此徹底揭過。給我登上皇位前,你決不可動秦依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