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6章 緣分已盡
不過一日。
楚玉好似憔悴了不少。
少了往時的意氣風發,整個人身上,透著一抹落寞。
尤是他走到燕望歡身邊,垂眸看著她時的眼神。
既小心翼翼,又無可奈何。
明明相距已經不過一步之遙,卻仿佛隔了一片山海。
彼此之間,再難企及。
隻剩彷徨。
連槐蘭給一旁瞧著,都以為楚玉對燕望歡用情至深,才給一道賜婚聖旨,折磨成了如此模樣。
她難免唏噓。
但燕望歡卻仍是一臉平靜。
像是楚玉表達出來的一切,給她眼裏,不過一場無聊至極的鬧劇。
甚至,隻用眼角餘光瞥過去一眼,就不再看他。
隻淡淡道:
“好。”
楚玉這才鬆了口氣。
“跟我來,我先幫你挑一匹馬。”
“有勞七皇子了。”
“你同我之間,不必如此客氣的。”
燕望歡輕笑一聲,道:“我向來如此,倒是七皇子,如此姿態,倒是難看了。”
既都是聰明人。
有些事兒,犯不著做的太明顯。
尤其像這種情情愛愛的戲碼。
由旁人做出來,是真情難抑。
但到了他們的身上,就假的能要了命。
楚玉對她,可能真動過幾分心思,但與其說是情愛,倒不如講成利益勾當更合適。
他們同在一條船上。
有著足以左右彼此的秘密。
而燕望歡的智謀,是他想要,又無法放給旁人的東西。
嫁娶,對楚玉而言,是一樁很賺的買賣。
但皇上忽然賜婚下來。
他不能拒絕。
又不想因此斷了和燕望歡之間的聯係。
自然,要做點表麵功夫,給她瞧看。
燕望歡懶得陪他演戲。
論起情深義重,誰也不及楚霽演的真。
她都給騙過一次了。
還能上當?
楚玉在這點上,到底還差些功夫。
她言語當中,絲毫都不客氣。
楚玉輕歎一聲,牽了馬,和燕望歡走出一段距離,才道:
“你真以為,我心中,其實是想娶她的?”
“以秦侍郎給朝堂的名聲地位,我不覺著,你娶了她的女兒,是一樁虧本買賣。”
“望歡,我非凡事都想著利益的。”
楚玉輕歎一聲。
他猶豫許久,才轉了頭,去看燕望歡。
月光輕柔,給她的麵頰罩上一層朦朧的冷暈。
更顯清傲。
她明明就在身邊。
卻好像又和他隔開無比遙遠的距離。
觸手難及。
如九天之上,乘風扶搖的鶴。
他隻能站在原地,目送著她一點點遠去。
燕望歡不會屬於他。
楚玉既自詡聰明人,便早已知曉這點。
但他仍是不甘心。
“如果我允你……”
他的嗓音有些沙啞。
唇也幹燥粗糙。
從口中吐出的字眼,給夜風一晃,很快便要散了。
“望歡,之前的承諾仍然作數。”
楚玉停下腳步,專注地望向燕望歡。
“你可否,願意暫且委屈一段時日,等等我。”
他滿眼真心。
也並非是為了穩住燕望歡。
讓彼此之間的合作繼續。
楚玉乃真龍血脈,天生高貴。
素來都是高高在上。
哪裏屈身去看過一個女人。
燕望歡已是最為不同。
能和他並肩而行。
不弱三分。
既讓他敬佩,也無時無刻不吸引著他的注意。
不論這情感究竟名為何物。
他都想給燕望歡留在身邊。
楚玉眼光灼灼。
燕望歡卻並不驚訝。
她垂著眼,不去看楚玉,隻問:
“那到時候,你的皇妃該當如何?”
“我自會給她一個皇貴妃的名分,總不會辱沒了她。”
“好一個皇貴妃,好一個不會辱沒了她。”
燕望歡忽然笑了。
她好似聽到了什麽有趣的笑話似的。
一手捂著小腹,另一手撐在馬身,勉強穩住身形,卻連眼角都滲出了幾滴淚珠。
這就是皇家。
哪有什麽所謂的真情。
發妻還沒入門,便已經想好給她丟到什麽地方,去頤養天年。
一個皇子妃,熬到夫君當上皇帝,卻隻剩個皇貴妃的名頭。
何其可悲?
她會淪為一場,名傳千古的笑話。
楚玉一時有些無措。
想來攙扶,又給槐蘭不留痕跡擋了去。
她了解燕望歡。
知曉她此時雖然在笑,但眼角眉梢掛著的,都是徹骨的冰寒。
楚玉的承諾,給燕望歡看來,沒有絲毫價值。
皇後的位置,她不稀罕。
“七皇子。”
燕望歡抹掉眼角的殘淚,緩和了下情緒,這才去看楚玉,道:
“不管你再問幾遍,我的答案,都不會有變。交易就是交易,莫想著空手套白狼,凡事占盡了便宜,卻一點都不要付出,如此行事,可是要吃大虧的。”
她語帶深意。
看向楚玉的眼神,也比之前要更加淡漠了幾分。
道不同,終究是不相為謀。
給這些皇子眼裏,女人終究是些附屬品。
連平等相待,都是難以做到。
隻有嫁人,才該是歸宿。
但可惜。
燕望歡不甘被操控的命運。
她的報複,她的仇恨,都得由自己來操刀。
誰也不能替代她。
誰也沒資格來為她行道。
靖楚的七皇子不行。
其他人,也不行。
她和楚玉之間,連泛泛之交,都已是不再。
隻有利益,還勉強維持著聯係。
楚玉也察覺出了她的疏離。
卻真的無可奈何。
他沒辦法了解燕望歡。
燕望歡也從來沒給過他,真正走近的機會。
他們相顧無言。
楚玉已知曉答案,輕歎一聲,牽了馬,再次邁開步子。
燕望歡跟在另一側,神情之間沒有絲毫改變,隻是跟著楚玉的距離,好似給忽然之間,遠了不少。
雙方之間的溝渠,給不知不覺間,再次擴大。
已是插翅難越。
他們剛離開不久。
呼延灼也帶人出了營地。
他的身邊,不隻是有塞外來人,還有個一身貴氣,天生笑麵的清俊男子,以及幾個隨從。
這一隊人馬,已是落到最後。
太子等人,都已經走出有一段距離。
遠遠能聽到呼喝之聲,破風而來。
呼延灼騎在馬上,他打小給馬背生活,馬術自然精湛,此刻一身利落短打,更顯英姿不凡。
他勒緊韁繩,轉頭對笑麵男子道:
“麻煩三皇子帶路了。”
“呼延王子不必如此客氣。”三皇子天生一雙笑眼,總是微微眯著,看著一副和善好欺的模樣,連聲音都不太大,給這荒郊野嶺,總得聚著點精神,才能聽得清楚。
呼延灼雖和他並肩而行,卻也有些距離,但那模糊的聲響,卻能聽個一字不落。
他朗聲一笑,道:
“不愧是京城,這圍獵場,也有我塞外幾分風光了。”
“哪裏,雖未等到時機,去往塞外一觀,但我也聽過幾分風光,實在壯麗,這狹隘圍場,怎能與之相比。”
三皇子不擅馬術,行的慢,但一言一行,卻是頗為順耳。
連呼延灼身邊的那些塞外人,看著他的眼神,都順眼了不少。
呼延灼若有所思的瞥了他一眼,道:
“若三皇子不嫌,自然可親自來我族一觀,斷不會讓三皇子失望。”
“哦?”三皇子眼中有精茫一閃而過,他去看呼延灼,認真道:“呼延王子這話,我可記著了。”
“我此言既出,自然不會反悔。”
他們對視一眼。
都看清了彼此眸中的深意。
三皇子笑容更深,調轉了馬頭,道:
“這邊請吧。”
他們仿是漫無目的地向前。
一路交談,倒是無比和煦。
直到前方傳來雜亂的交談聲,三皇子不慌不忙,拽緊韁繩,差了人去問話。
每一會兒,那隨從小跑回來,瞥了呼延灼一眼,輕聲道:
“殿下,前麵那些,是六公主出來的人,他們說是六公主她..她不見了!”
“什麽?”
三皇子一驚,頓時皺起眉,追問道:“怎麽回事?錦玉身邊的人呢?都是幹什麽吃的?連公主都沒看好!”
“他們說,是公主發了脾氣,不讓他們隨著,他們隻敢遠遠跟在身後,結果公主她就……就忽然不見了。”
那隨從也是慌了。
一頭大汗,聲音也不利索。
三皇子沉吟半刻,道:“吩咐下去,此事,不能讓父皇知曉,免得父皇擔憂。你們先在這裏繼續找,務必找到公主!”
“是!”
手底下的人紛紛應命。
三皇子交代完,又望向呼延灼。
“忽生亂事,無法陪伴呼延王子左右,還請見諒。”
“哪裏。”呼延灼翻身下馬,道:“公主為大,我也來幫忙一同找吧。”
“那便多謝呼延王子了。”
三皇子長出了口氣,差了個之前隨在公主身邊的侍衛,跟在呼延灼左右,跟著他身邊帶路。
呼延灼也給手底下的人,都吩咐了出去。
隻帶了個侍衛,向著圍場深處走去。
周遭的人越來越少。
逐漸,連嘈雜的人聲都弱了下去。
呼延灼雖是在尋公主,但麵上仍是一片淡色,甚至連聲音都不曾發出幾句。
隻跟在那侍衛身後。
侍衛也不出聲。
像是早知道目的地一般,徑自向前走著。
路過一處斜坡,他才停下腳步,蹲下身,撥開亂草,指著一處深陷泥土當中的馬蹄印,道:
“呼延王子,可否麻煩您下去找找,我這就去通知他人。”
呼延灼瞥他一眼,點了點頭。
那侍衛行了禮,也不拖拉,轉身就走。
隻留下呼延灼一人。
他下了斜坡,走出不遠,便見一人影,縮在樹下,也不知是死是活。
這八成就是六公主了。
可呼延灼雖是找到了人,麵上卻絲毫欣喜也無。
他負手而立,遠遠望了六公主一會兒,卻是輕嗤一聲,喃喃道:
“這人,倒是好找的很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