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 大難終過
距離遙遠。
煙氣並未衝到乾清宮來。
但一聽到走水,殿內眾人還是一驚。
歲首之日,竟有如此災禍,可是大不詳。
燕望歡去看皇上臉色,果然照方才陰沉了不少。
“來人,去看看是哪裏走水了。”
太子差人去問。
沒一會兒,就有小太監跑進來,恭敬道:
“稟告皇上,走水的是……是冷宮!”
冷宮?
那種冷清的地方,怎會走水?
“火勢如何?”
小太監低著頭,道:“回稟皇上,已經控製住了,隻是.……”
“隻是什麽?”太子心急,上前一步,喝道:“你這奴才,吞吞吐吐,倒是快說啊!”
“是。”小太監嚇了一跳,身體哆嗦著,小聲道:“冷宮偏僻,裏麵的娘娘又有多有..有癔症,見了火,不僅不跑,還主動撲進去,所以.……”
剩下的話,就算小太監不說,在場人心裏也都有數了。
冷宮是什麽地方?
冤魂野鬼,瘋魔惑人。
就是好人給關到那地方去,不出半年,也要給折磨的斷了半條命。
能去死,對冷宮裏的人來說,是件了不得的幸事。
燕望歡低下頭,給心中輕歎一聲。
她是最知曉冷宮的。
上輩子給那般折磨,每一日,說是生不如死都不為過。
這場火,那些人不跑不閃,主動赴死,對她們來說,才是真正的解脫。
皇上沉默許久。
無人敢出聲。
半晌過後,他長歎一聲,道:
“傳太醫過去看看,至於那些死去的人,好生安葬吧。”
“是。”
小太監應了一聲,弓著腰退了出去。
出了這場意外,之前賜婚的事兒,應該也能暫時告一段落。
但楚濂仍是不依不饒,他醉著,哪裏能看得清氣氛,還想開口,繼續要皇上賜婚。楚玉見狀,忽然上前一步,抓著他的手臂,向上用力一提。
與此同時,楚霽竟是也幫了把手。
他們對視一眼,手下齊齊發力,竟是硬生生給楚濂從地上拽了起來。
楚濂迷迷糊糊的,左右看了一眼,張了張嘴,結結巴巴的道:
“你們.……你們要幹什麽?”
“九弟,你醉了。”楚霽唇角噙笑,壓低聲音道:“還鬧下去,父皇可要生氣了。”
楚濂一愣。
他腦子昏沉,但對於這個稱呼,仍有著一絲畏懼。
當即,連掙紮的動作都小了。
淑妃向下看了一眼,又見皇後仍是不大死心的樣子,便搶在前,率先開口道:
“皇上,這大好日子,卻突然走了水,還死了這些人,真是不吉。”
她歎息一聲,美眸裏噙著一抹擔憂之情,徐徐道:
“依臣妾看,不如這賜婚之事,還是暫緩一緩吧。”
“是啊。”楚玉眼睛一亮,立刻接上話茬,道:“父皇,九弟醉著,許是都不曉得自己說了些什麽,意識不清,還險些冒犯了太子殿下。”
天子麵色一沉,也想到了方才之事,心裏頭對楚濂的不滿越甚。
他本想開口,但看了眼皇後,視線一對,又忙給到了嘴邊的話,咽了回去。
淑妃看楚玉如此,也點點頭,跟著道:“此事一提,就突然走了水,臣妾這心裏,總是慌的很。這宮裏頭,都多少年沒出過這等意外了,還是在歲首這麽好的日子,謹慎些,總是好的。”
“淑妃何時還信這種妖神之說了?”皇後麵無表情,淡淡道:“不過是意外而已。”
淑妃和皇後鬥了多年,也不懼她,反問道:“為何早不意外晚不意外,偏偏這個時候出了事?”
皇後還想回嘴,皇上搖了搖頭,打斷道:
“行了。”
她們兩個頓時噤了聲。
皇上半闔著眼,沉吟半晌,道:
“賜婚之事,不必再提,九皇子醉了,送他回府。”
“是。”
有太監應下,過去從楚玉和楚霽手裏接過楚濂。
他還不太想走。
但酒液衝腦,一片昏沉,身體也軟綿綿的沒有多少力道。
掙紮都來不及,就給攙出了乾清宮。
燕望歡也鬆了口氣。
賜婚之事,可算是過去了。
她抬頭看了一眼楚玉,後者勾起唇角,露出個無奈的苦笑。
前因後果,還都是因他而起。
要不是這一場大火來的及時,燕望歡可就真的要賜婚給楚濂了。
他心中揣揣,仍難以平複。
實在太險。
這次,真該感謝上天。
燕望歡也是心有餘悸。
隻是她想的更多。
這場火,著的確實有些離奇。
也太巧合一些。
不像是天賜,倒似是人為。
有了這個亂子出現,宴席的氣氛,也就淡了不少。
皇上早早離去。
留下一眾臣子,由太子招待,但都是沒有尋歡作樂的心思。
楚玉本想找燕望歡,可一轉身的功夫,還哪裏有她的影子了。
燕望歡隨著六公主回了寢殿。
這一路上,她都來回打量著燕望歡。
眼裏的驚疑,滿的幾乎要溢出來。
像是第一天見到她似的。
燕望歡隻是笑笑,給公主寢殿,她也沒了之前的緊繃,接了宮女遞來的茶水,瞧著她的臉似乎有幾分眼熟,便順口問道:
“姐姐可是叫鶯兒?”
那宮女一怔,忙彎了腰,恭敬道:“回長平郡主的話,奴婢是叫鶯兒,之前郡主來宮,有幸接待過郡主。”
她心中惴惴。
之前燕望歡不過一個相府小姐,還是私生女,誰知現在搖身一變,竟成了皇上親封的長平郡主。
可莫要是之前哪招待不周,惹了她記恨。
“怪不得我看著眼熟。”燕望歡笑了笑,抿了口茶水,輕聲道:“不過鶯兒這兩個字不吉利,是個死人的名字,姐姐還是換個名字吧。”
宮女一臉疑惑,顯然沒大明白她的話。
不過看她沒有怪罪,也是鬆了口氣。
不過一個名字,鶯兒也不是本名,再改就是了。
燕望歡沒有給她解釋的意思。
六公主一揮手,隨口道:“那就換,鶯兒不行,你就叫燕兒。”
“是。”
給換了個名字,宮女雖有些疑惑,但也不敢問,應了一聲就離開了。
六公主遣走了所有下人,寢殿裏隻剩下她和燕望歡,她也懶得繞圈子,幹脆問:
“你早知道,那賀禮,會得父皇心意,是不是?”
燕望歡看著她,點點頭。
“是,但帝王心難測,我也不知曉,會不會有所變故。”
“你倒是機靈。”
六公主冷哼一聲,忽然沉了臉,走到燕望歡身邊,低聲道:
“能幫的,我可都幫了,你該付出點什麽了吧?燕望歡!”
“你想要什麽?”
“別跟我裝傻!你明知道我的心意如何。”
“公主。”燕望歡歎息一聲,指了指天,道:“你覺得,人可勝天嗎?”
“不能,但是我不想嫁過去。”
六公主咬緊了牙關,說話間,已是紅了眼眶。
她是真正的天之驕女。
燕望歡受過的苦楚,她一樣也未曾嚐過。
可即將降臨到身上的,卻是之後半生,日日都要品嚐的苦難。
她一點也不想嫁去塞外那等蠻荒之地。
這次如此幫手,不過也是希望燕望歡能想個辦法。
六公主已經沒有人能信任了。
她的父親,她的母親,都不過給她當成籌碼。
燕望歡看向她,對上那雙眼中歇斯底裏,再次歎息一聲。
“你該慶幸,這世上,不隻是一塊天地。”
她起身走到門前,輕聲道:
“莫急,你的情,我記下了。”
六公主一愣。
還想再開口,燕望歡卻是已經走出好遠。
她出了會兒神,忽然跌坐在地,咧著嘴,嬌美的臉上露出一個比哭還要難看的笑臉。
燕望歡答應了。
她終於有辦法了。
六公主低下頭,無聲的掉下一滴眼淚。
宴席已散。
大多數人都離開了皇宮。
燕望歡獨自一人走出宮門,舉目四望,瞧見槐蘭正站在馬車前,正和人說這話。
那模樣,很是欣喜。
連身邊走近了人,都沒注意到。
還是從胡,率先轉過頭,注意到了燕望歡。
他連忙鞠身,道:
“三小.……見過長平郡主。”
“無需多禮。”
燕望歡微微頷首,目光給他的臉上輕掃而過。
她對從胡也算有幾分知曉。
他少年老成,為人冷淡,常年都是一副表情,麵不改色。但此時,那眼角眉梢當中,分明有幾分笑意未散。
燕望歡心下了然,微微皺了皺眉。
“七皇子找我何事?”
“讓我帶個話給郡主。”從胡略一猶豫,上前一步,低聲道:“此時已了,切莫多心,改日登門,親自向三小姐謝罪。”
如此之言,給一個皇子口中說出,當真是放低了身段。
可燕望歡隻是微微頷首,道:
“轉告七皇子,我近些日子,身體不適,不宜見客,也讓他莫要掛心。”
從胡一愣。
但不等他反應過來,燕望歡已經上了馬車。
槐蘭看了他一眼,抿了抿唇,也跟了上去。
隻留下從胡獨自一人,吹著夜風,麵上滿是不解。
馬車上。
槐蘭也是不解其意,道:
“主子,七皇子他……”
“莫要在問了。”
燕望歡搖搖頭,動手拆掉頭上幾根最為明晃的珠釵,又脫了鬥篷,交到槐蘭手裏,吩咐道:
“我要離開一趟,你穿著我的衣服,先行回去。讓車夫慢行,莫要進府,給後門等我。”
槐蘭雖是疑惑她還要離開,但仍是乖巧的點了頭,披上燕望歡的鬥篷,給珠釵隨意別在了發間。
馬車轉過一條街口。
車夫吆喝一聲,放慢了速度。
燕望歡一身素衣,趁機跳下了馬車,向著不遠處的小巷,飛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