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進局則迷
“身為臣子,不該擅自揣測皇上心意。”蕭渙搖搖頭,沉吟一番,又道:“天子居所,皇城腳下,置威嚴規矩於無物,此事,怕不是比牛秀雲一家,還要來的惹皇上動怒。”
燕望歡了然,拱手道:“還望蕭大人將此事瞞下,不然,環娘怕要有生命危險。”
“我曉得。”
她這才徹底放心
心裏雖然知曉,此事並非那麽簡單。
但燕望歡並沒再說些什麽,跟蕭渙告辭離去。
燕景安隨著九皇子多年,他的所作所為,不免讓人會聯係到楚濂的身上。
尤是宮腰一事。
他在京城都敢如此肆無忌憚,更何況遊學在外。
天高皇帝遠,指不定做出多少幺蛾子。
若是給有心人利用,日後怕不是要影響到楚濂的名譽。
不如一刀砍了幹淨。
丞相的兒子和皇家子嗣的顏麵比起來,根本不值一提。
至於燕丞相這邊……
能坐下那與天同高的位置,哪有一個愚人。
斬首一個兒子,總會給其他的地方,補回給燕丞相。
這時間不會遠了。
大夫人還不清楚,不管她做出什麽努力,就算給蕭渙和牛秀雲一並殺了,屍體丟到亂葬崗,叫誰也找不著,燕景安也是必死無疑。
隻因想要他命的人,既不是京兆尹,也不是牛秀雲。
而是當今聖上。
他是威嚴。
是靖楚眾生的頂端。
他的話,是聖旨,是不容任何人質疑的權柄。
若非關心則亂,燕丞相不會連這個道理都悟不通。
進局則迷。
軟轎重新抬回了相府。
大夫人早早等在了門口,翹首以盼著燕望歡的歸來。
她到相府也有段時間了,這麽久以來,大夫人還是頭一回,盼著燕望歡能好生生的站到她麵前。
不等軟轎停下。
大夫人快步上前,一把掀開轎簾,抓起燕望歡領口,急聲道:
“他怎麽說?”
她用力極大。
燕望歡身體前傾,險些栽出轎子,“娘想在這聽嗎?隔牆有.……”
“那就過來!”
不給她給話說完的時間。
大夫人依舊抓著燕望歡的領口,向外狠狠一拽,給她粗暴地拉扯出轎子,向著府門的方向一推,寒聲道:
“到書房去!”
燕望歡一個踉蹌。
足尖絆在台階,險些栽倒在地。
還不等她站穩,大夫人又催促道:“快點,磨蹭什麽呢?”
“娘很急嗎?”
燕望歡回頭看她一眼,忽然站住不行,她低了頭,不緊不慢的整理起了衣袖。
指尖一一撫過褶皺。
每一條,都精細認真打理過。
腳步釘死了一樣站在原地。
大夫人的臉越發猙獰,燕望歡卻依然不緊不慢。
她急什麽?
要死的,又不是她的兒子。
“賤婢!”大夫人咬著牙,捏緊了拳頭,寒聲道:“你真以為,和那蕭渙攀上幾分關係,我就要由著你左右了?呸!你想得美!”
燕望歡瞥她一眼,輕聲道:“娘,蕭大人並沒有說什麽,時辰不早,我身體不適,就先回去休息了。”
大夫人一愣。
還以為她隻是想占口頭上的幾分威風。
誰知道燕望歡邁過門檻,竟真的要回房休息。
“你敢!”大夫人怒吼出來,忙大步追去,攔在燕望歡身前,“燕望歡,你好大的膽子!”
“我可比不過娘您。”她麵無表情,眼中更是一片冷然,“娘讓我去,我去了,隻是蕭渙大人未說什麽,您總不能讓我編假話,來哄騙您和爹吧。”
“真是一張利嘴。”
大夫人氣笑了,她兩眼發紅,毫不掩飾的恨意,已經溢出了雙眸,恨不得化成無數軟刀子,紮進燕望歡心窩。
隻可惜。
燕望歡不僅沒死,還好端端站在她的麵前。
甚至勾起唇角,柔柔一笑。
“不過,若是我心情好了,能想起一些來,也說不定。”
“你……”
“大牢環境艱苦,哥哥重傷未愈,這一遭下來,怕是難熬啊。”
這一句話,精準的命中了大夫人的弱點。
就是她再怎麽想要殺掉燕望歡。
恨不得飲血啖肉。
此刻,為了燕景安,也得忍耐下來。
大夫人深吸口氣,放柔了聲音,道:“望歡,莫要鬧了,你爹還在書房等你呢。”
“我鬧什麽了?”燕望歡歪著頭,疑惑道,“實話實說,難道也有錯嗎?既然娘不信我,幹脆自己過去一趟好了,蕭大人光明磊落,隻要你能見著他,他自然會給我們剛才交談,事無巨細,一一告知。”
她哪裏能見到蕭渙。
怕不是連門檻都邁不過去。
若非如此,哪裏會找到燕望歡。
大夫人的耐心已經到達極限,麵色越發陰沉,“燕望歡,你莫要太過分!到底想怎麽樣,才能給蕭渙所言,盡數告訴給我!”
“其實也沒什麽。”燕望歡掃她一圈,笑道:“娘,都回來相府這麽久了,我們母女兩個,都沒好好親近過。”
“廢話。”大夫人嗤笑一聲,譏諷道:“你是什麽東西,也敢與我母女相稱?”
燕望歡歎息一聲,“我確實不配,可配的上的那個,給大牢裏,怕是活不過幾日了。”
大夫人臉色驟然白了。
“我先回去了,娘也早些休息吧。”
她這一次,再也沒有回頭。
任憑身後大夫人如何叫罵嘶吼,燕望歡都沒有去看她,哪怕一眼。
打燕望歡出門後,槐蘭就一直等在院口。
盼星星盼月亮,可算是等著人回來。
她的眼睛一亮,忙迎了上去,將一直拿著的鬥篷披到燕望歡肩上,小心裹緊,又給湯婆子塞到她手裏,才問道:
“主子這是去哪了?”
“兆尹府,見了蕭大人一麵。”燕望歡呼出一口冷氣,踏進院落,正想回房,目光飄向一側,腳步忽然頓了頓,道:“辛夷如何了?”
“還在柴房關著呢,紫湘問過幾次,她怎麽都不肯出來。”
“去看看吧。”
燕望歡走到柴房門口,正想推門,就聽到裏麵傳來細碎的交談聲。
“你還固執什麽呢?這地方再待下去,可就要了命了!”
“莫管我,我不出去。”
“你以為留在這,做出副可憐兮兮的樣子,主子就會相信你了嗎?”
說這話的人,應是紫湘,她歎了口氣,苦口婆心的繼續勸道:“辛夷,這麽冷的天兒,再好的身子也熬不住,我去幫你求求主子,你就離開相府,自尋出路吧。”
辛夷沉默半晌。
就在紫湘以為她不會開口時,她忽然道:
“我不明白。”
“什麽?”
“我沒做的事,憑什麽要認?紫湘,不管你信還是不信,我就是死,都不會背叛主子!”
她聲音虛弱。
其中卻透出一種極其堅決的味道。
辛夷是個不聰明的。
她一直都知曉,自己論悟性不比槐蘭,論機敏不如紫湘。
但這不代表,她會背叛燕望歡。
她無論如何都做不出那樣的事來。
“主子。”槐蘭壓著嗓子,輕聲喚道:“還進去嗎?”
“不必了,回去準備一下,等會兒,會有人過來。”
“是。”
她們剛一回房。
紫湘就從柴房走了出來。
她掃了一圈,不見槐蘭的影子,心裏登時就是一突。
燕望歡.……回來了?
那剛才柴房裏辛夷所言,她是否也聽到了?
紫湘隻覺一陣寒意湧上心頭。
是她疏忽了。
想去說服辛夷,卻沒想到之前一聲不吭的人,會忽然說出這一番話來。
憑借燕望歡的智謀,估計此時就已經懷疑起她了。
怕是用不了多久,就能還辛夷清白,然後……
紫湘甚至不敢再想下去。
她站在寒風中,隻覺得今個格外的冷,好似連骨頭都給凍脆了,走出一步,就要全部折斷,一並爛在這冰天雪地裏。
不能耽擱下去了。
想要活著,就隻有一個法子。
她看向柴房,眼中閃過一絲清晰的冷意。
和燕望歡估的半點不錯。
半個時辰不到。
燕丞相親自上了門。
大夫人也一臉陰沉的隨在身後。
槐蘭恭恭敬敬的行過禮,開了門,道:
“老爺請,夫人請。”
“燕望歡呢?”
“主子正給房裏,恭候老爺夫人。”
“怎著?”大夫人冷笑一聲,譏諷道:“她都這個金貴了,我們來這,連讓她出來迎接一下的資格,都沒有嗎?”
槐蘭麵色不變,道:“夫人最近忙,不曾知曉,我家主子病了有一陣了,曹大夫過來幾次,都沒瞧好。”
“她病了?”
燕丞相隨口問了一句,不等槐蘭回話,就邁開步子,進了門。
槐蘭一愣,抬頭看了一眼,皺了皺眉,跟了過去。
他們一進門。
就見燕望歡坐在桌前,麵帶疲色,給紫湘扶著才起了身,輕聲道:
“望歡見過爹娘,請恕望歡身體不適,不便出去迎接。”
“無妨。”
燕丞相搖搖頭,甚至連表麵上的關心都懶得去做,直接道:“你去兆尹府,可聽到蕭渙說什麽了?”
他這話一出,大夫人立刻接道:
“燕望歡,你爹在這,你可要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知無不言?”燕望歡笑了笑,輕聲道:“可是望歡不明白,爹想要我說什麽?”
她擺明了是在裝糊塗。
燕丞相皺起眉,不悅道:
“望歡,景安也是你的兄長。”
兄長?
這詞可真夠新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