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允諾宮腰
“救命之恩?你莫要瞎說,我可什麽都沒做。”
女人輕紗遮身,盤著腿坐在床沿,也不顧大片的肌膚暴露在外,白的刺眼。她擺弄著塗著鮮紅蔻丹的指甲,一臉輕慢,隨口道:
“我不過是正常收銀子做生意,接男人的活兒是接,接女人的也是接,還不會挨一頓磋磨。說起來,還是我占便宜。”
她斜著眼,來回掃了燕望歡一圈,挑眉問:
“你不會沒銀子吧?那可就得另說了。”
燕望歡一攏長發,給床底下摸出衣服,翻出所有的銀子,盡數放到桌上。
這回出來,是參加七皇子的詩會,身上哪會攜多少銀子,半數又都放到了槐蘭手裏,她身上帶著的,大頭之前也給了樓前迎客的環娘。
此時還剩的零碎,加起來,也沒有多少。
“出來匆忙,並未攜帶太多銀兩。”燕望歡翻出珠釵,放到銀子一旁,向前推了推,莊重道:“此情我記下了,三日內,定讓宮腰姑娘滿意!”
宮腰輕哼一聲,這才起了身,輕紗搖曳,她肌膚似玉,給燭光下散著瑩瑩潤茫。
也不避諱燕望歡,她徑自走到桌前,拿起珠釵打量一番,道:
“這珠子,這做工,當是上上乘。拿出去,怕是值不少錢吧?”
燕望歡搖搖頭,“比不得我的命值錢,若是宮腰姑娘喜歡,就送給宮腰姑娘了。”
“那感情好。”
她也不客氣,隨手插在發間,對著黃銅鏡左右打量一番,皺眉道:
“怎的還別歪了?”
燕望歡上前一步,摘了珠釵,重新給她理好,才道:
“宮腰姑娘,此事並非尋常,你該知曉他們都並非普通護院打手。你救我之事,萬萬不能有第三人知曉,若消息傳出去,你性命難保。”
她還是一身男裝,寬寬鬆鬆的攏在身上,長發隻簡單的係著,給黃銅鏡裏一瞧,模模糊糊的,倒還真像個誰家的漂亮少爺。
即是一臉正色,也掩不住白嫩麵皮顯出的稚嫩。
宮腰瞧她很是順眼,偏過頭,揚起下巴,好奇道:
“我倒是想知道,你是犯了什麽錯?能惹得那些渾身殺氣的人,都追到這裏來了,不如於我說來聽聽?”
“宮腰姑娘,知道的越多,你可能就越危險。”
“說就是了,我難道會傻的到處張揚嗎?”
燕望歡猶豫了下,走去窗前,嵌了條縫,瞧著外頭的動靜還沒散。
那些人找不到她,卻還沒有死心的意思。
底下留人守著,又去了周圍巡查。
一時半會,她是離不開這間房了。
“此時說來話長,簡單來講,就是我活著,礙了一些人的眼。加上殺了我,能走下一步好棋,所有,他們希望我。。。抓緊去死罷了。”
她語氣輕飄飄的。
麵色淡然,不見分毫波瀾。
像是方才險些給人追上,生死一線的事兒,還不夠緊張似的。
宮腰有些驚訝。
方才燕望歡闖進門,一身髒汙,卻還是能一臉冷靜的告知說她大難臨頭,求幫上一把,日後定有重謝。
她尋思了一會兒,聽著動靜大了,才點了頭。
燕望歡也是機靈,要了身男裝,弄亂頭發,和她滾到床上去,留個模糊的背影給人看。給這旖旎的氣氛一擾,莫說是追兵了,就是多親近的人來,都不一定能認出誰是誰。
從始至終,都讓人拿刀逼到青樓了,也沒見燕望歡慌了半分神。
冷靜的,不像是個小姑娘。
“我還是第一次見到,有姑娘到青樓來,和個不幹不淨的女子給床上鬧了一會兒,還能這麽若無其事的。”宮腰輕歎一聲,又道:“尋常姑娘一進來,就嚇得又哭又鬧,恨不得一尋短見,來維護青白,你倒是新鮮。”
“難道,你不覺著我這髒?不覺著我。。。也髒?”
“哪裏的話。”燕望歡搖搖頭,認真道:“這世上髒汙之物眾多,放眼望去,汙泥處處,但姑娘絕非其中之一。你身在此處,不管是身不由己,還是為了其他緣由,姑娘之心,都要比我接觸過的人,幹淨不知多少。”
宮腰一愣,耳垂浮了層淺紅,她嗔了燕望歡一眼,笑道:“小小年紀,這般會說話,比那些登徒子,還要伶牙俐齒。”
“觀姑娘言語談吐,定非尋常人,淪落紅塵,想必也有緣由。”燕望歡皺了眉,想了想,道:“此事沾身,麻煩諸多,我可為姑娘贖身,再尋一出處,重新開始。”
“重新開始?說的倒是簡單。”
她麵對著銅鏡,抬了手,摸向了燕望歡的臉,沿著輪廓撫了一圈,又道:
“你長的是真好,我的事,你不用擔心,自己活好就成了。就是莫忘了給銀子送來,得親手,這才顯得你的命,比較貴重不是?”
宮腰語氣輕佻,燕望歡卻聽出了其中的擔憂之意。
她素來謹慎,聽了環娘的話,雖然覺著藏身青樓的主意不錯,卻也不會全然信服,真躲到環娘的房間等安全。
時間緊迫,她又一身狼狽,這一條街都是煙花之地,想進去,要打點更加麻煩,還容易給更多眼睛瞧見。
幹脆,就來了一出燈下黑。
尋了一間沒客的房,因此也就撞見了宮腰。
宮腰瞧著輕浮,可確確實實的幫了燕望歡一個大忙。
一條命欠出去,隻要提的要求她能做到,定會分毫不差的予出去。
有恩報恩,有仇報仇。
燕望歡眼中閃過一絲冷光。
今個的事,她是記下了。
擔心還有後手,連累到宮腰身上,她沉吟半刻,道:
“宮腰姑娘,此地不安全,我離開之後,你不如也暫且離開?等我給銀兩交到你手上,不管你是贖身遠走,還是如何,都能隨心願。”
“怎麽?你怕我出事,還想安頓我不成?”
這不過是宮腰的一句笑話,隨口念叨出來的。
燕望歡卻真的點了頭,正色道:“可以,你想跟著我,我也可以安排。”
宮腰瞪圓了眼睛,“你難道不知我是什麽人?我可是個青樓女子,你這般歲數模樣,該是大家閨秀吧?哪有大家小姐,留個髒東西給身邊的,不怕別人說閑話?”
“隻要你想,這些,我都可以處理。”
承諾之言,宮腰聽過不知多少。
男人歡愛時,總是什麽話都說得出口的。
可那都是些什麽?
一穿好衣服,就什麽都給忘記了。
時間一長,說出的話是真是假,宮腰也能辨的三分。
同時也就清楚,燕望歡所說,字字為真。
她若真的想跟著,排除萬難,舍掉現在的身份,再想些辦法,總能成事。
隻是這不外乎,是給個把柄隨身左右。
若此,能還救命之恩,也無所謂。
這麻煩,燕望歡捧的心甘情願。
宮腰避開她的視線,低頭摳弄了會兒指甲,才道:
“我都不知道你是誰呢?”
“丞相府燕望歡。”
“丞相府?”
“嗯,我是丞相府庶女三小姐,隻是從小流落在外,最近才找回去。”
“原來你的家世這麽顯赫。”宮腰有些驚訝,又笑道:“既然如此,這銀子,我可要多收一些了。”
“盡我所能,定不讓姑娘失望。”
“你這小姑娘說話老氣橫秋的,一點也不跳脫。”
燕望歡沒答話,過去給換下來的衣服物件整理好,等下好帶走,免得讓誰瞧見,給為宮腰帶來麻煩。
外頭的聲響已經散的差不多了。
她再次尋了一圈,給留下的痕跡,盡數抹除。
之後又交代了宮腰,留下那珠釵,定不可讓外人瞧見。
她喜歡可以留下,但至少給這樓裏,萬萬謹慎。
燕望歡進來時,見到她的人不少,免不得身上的佩戴,給旁人記住了幾分。
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宮腰無處可依,哪怕隻是懷疑,那些人都可以輕易要了她的命。
決不能疏忽。
她隻需等一日就好。
“都說你不像個姑娘家了,這會兒,怎還囉嗦上了。”
宮腰歎了口氣,褪了身上輕紗,看燕望歡立刻躲開視線,又忍不住彎了眼睛,調笑道:“給這,男人都不避眼睛,你倒是客氣。”
燕望歡想瞧她一眼,視線挪到一半,又頓在了原地,掉頭回去取了衣服,丟過去,道:
“我要走了,保全好自己,且等等我。”
“走吧走吧。”宮腰撿了衣服,胡亂的裹在身上,也不管半條腿還露在外麵,聳拉著眼皮,揮揮手,“可莫要忘了回來,給我送銀子啊。”
這人瞧著口舌輕浮,又一心向著銀子。
卻不過是嘴硬心軟罷了。
燕望歡心中墜事甚多,實在是不容多留。
她深深望了宮腰一眼,紮起長發,給物件背在身後,推了門,正欲離開,又回頭道:
“宮腰,我一定回來找你。”
這話落到耳裏,又以另一道男聲回響了一遍。
同樣的言語,她曾聽過的。
宮腰一愣,抬頭撞上她的視線。
一身白衣,縱使鬢發淩亂,也絲毫不掩半分美貌,且那雙眼裏滿是篤定的模樣,讓她仿是在多久之前,給什麽地方見過似的。
是什麽地方?
是誰來著?
她晃了神。
一瞬間,斂了所有輕浮放蕩,連腿都收了回去,麵上隻剩一片空白。
等宮腰緩過來,再看過去時,房門已經緊閉,還哪裏有燕望歡的影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