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借力打力
“還是說你自以為攀上了錦玉,就不把我們放在眼裏了?”
楚濂沉著臉,上前一步,繼續咄咄相逼,“相府三小姐這膽子,可真要比天大了,囂張得很啊。”
他對燕望歡早就不隻是不滿了。
之前就已經動過殺心。
不過讓燕望歡逃了,又給楚玉撞見,之後滿京城鬧謠言,麻煩一樁接一樁,才沒繼續出手。
此時有了給她治罪的由頭,自然是不想放過。
楚玉知他故意順著燕景安的挑唆,皺了眉,正欲開口,就聽燕望歡道:
“望歡不敢,不過是技藝生疏,不想獻醜影響各位的心情罷了。”
楚濂冷哼一聲,道:“可我看你,倒像是看不起我們,才刻意避而不露的。”
“三妹妹,難得有興致,你就畫一幅,給大家看看吧。”
如此好的機會,燕景安自然不會錯過,他麵上做出一副好心規勸的姿態,話裏話外,卻全是煽風點火,“一幅畫而已,也不是什麽要緊的大事兒,而且三位皇子都在場,給他們一觀,公主也不會惱你。就是公主真的不高興,三位皇子也會為你解釋,不會怪罪於你的。”
他堵了燕望歡去借六公主名頭拒絕的可能,甚至還讓她連隨意畫一幅其他都不行。
必須要將獻上去的扇麵畫,在此,展示給大家。
這是滿足在場所有人好奇心的事兒。
他們確實很想知道,燕望歡究竟憑何特殊,得了六公主盛寵。
自然也就不會有人替她開口說話。
楚玉略一沉吟,他本想開口,楚霽卻忽然走到他身邊,輕聲問道:
“七哥和燕三小姐走的近,可知那副扇麵畫,究竟有何神通?”
“不知。”楚玉搖搖頭,反問道:“八弟感興趣?”
“兄長知我,對此種事素來不大上心,燕三小姐有心,得了錦玉喜愛,也是應當。隻是.……”他語速一緩,聲音壓的更低,“太子之前說起來此事,倒是有幾分好奇。”
楚玉一愣,臉色登時難看了不少。
楚霽像是未曾察覺般,目光依舊投在燕望歡身上,口中卻道:“七哥,太子既是提過,今日又正好趕上時機,總是要告知一聲的。”
“八弟是在警告我?”
“不敢。”
楚玉冷哼一聲,眉眼之間籠著一層寒意,卻是斷了要開口阻攔楚濂的心。
他不知曉,楚霽這話,有幾分真假。
太子知曉此事,並不值得驚訝,但他是否也對燕望歡感興趣,可就值得商榷。
但他現在,沒有去糾察結果的時間。
給大多數人眼裏,這不過一件小事,楚霽搬出太子,借此來作為威懾阻攔,確實是好用的緊。
若是楚玉拒絕,給楚霽到太子麵前,改言變調一番,就是他不懼,也得平白添了一身的麻煩。
楚玉隻能站在原地,目光愈發的冷冽。
燕望歡倒沒指望他能開口幫忙。
燕景安的話一落下,她最先去瞥了一眼鶯兒。
乍然聽了這些皇家名諱,鶯兒依然麵無驚色,仍是淡然的站在一處,唇角噙笑,一臉的柔順討好。
果然。
她早知道在場的這些究竟是什麽人。
甚至應該是早早有備而來。
“燕望歡,你到底畫還是不畫?”楚濂等的不耐,催促道:“莫要耽擱我的時間,快畫!不然的話,本皇子可就……”
“好啊。”
不等他給話說完,燕望歡走上前,執了筆,又道:“既然各位不怕傷了眼,那望歡就獻醜了。”
楚濂一愣,本想她若是繼續推拒,就想辦法借機責罰折辱一番,隻是沒料到燕望歡竟軟了骨頭,這麽快就低頭認降。
他冷哼一聲,道:“可要完完整整的還原一遍,若欺瞞我們,你可承擔不起罪名!”
“這是自然,九皇子慧眼如炬,哪敢當著您的麵,生那些小心思。”
燕望歡輕笑一笑,提筆下落,揮灑之間,手臂大開大合,竟還真生出了幾分大家豪邁之氣魄。
燕景安皺起眉,心道這架勢不低,她難道真有些本事?
楚濂也是表情不對。
其餘的公子們的麵麵相覷,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驚訝。
這燕望歡,怕不是真的天賦異稟,極擅畫功,小小年紀就遠超諸位大家,憑借一副出眾罕見扇麵畫,博了公主歡心。
他們是越發好奇,強忍著湊過去瞧上一眼的衝動。
四周一片寂靜。
偶爾,才有筆觸劃過紙張的摩挲聲。
燕喚喜越發的坐不住了。
她給記憶裏翻翻找找,憶起燕望歡給學堂所作畫品,無一不是極為潦草,給她看來,連三歲小兒,都比不過。
可此番看來,卻好似並非如此。
她這麽擅長作畫,之前豈不是在藏拙?
為了給公主誕辰出彩?
怪不得之後,沒怎麽見過她作畫。
燕喚喜越發的慌了。
若是等下燕望歡畫完,真是罕得一見,有出世大家之風範,那她豈不是又被壓了一頭。
先是鶯兒的琴藝,又有燕望歡的畫作。
她豈不是成了除了一張好容貌外,全盤皆輸的敗者。
燕喚喜牙關都在打顫。
隻盼望著燕望歡最好出些錯,隻要不畫的出塵絕豔,讓所有人望塵莫及,到時候讓燕景安找補兩句,再有楚濂打壓,她還能走下台來。
眾人都有各自的念頭。
暗潮湧動間。
無誰注意到況錚唇角清淺的笑意。
他站在外側,視線落在燕望歡身上,眼底一片柔和。
約莫兩盞茶的功夫。
燕望歡放了筆,活動了下酸軟的手腕,又長出口氣,轉身笑道:
“好了。”
她話不多,側身讓了位置,做了個請的手勢。
楚濂最先上前,目光落上案台,卻是一愣,驚道:
“這.……這是個什麽東西?”
其他人連忙跟上,看到畫後,竟都是一臉茫然。
連楚玉和楚霽都皺了眉。
唯有燕喚喜,眼中閃過一抹狂喜之色。
果然!
燕望歡並未藏拙,仍是那個從貧民窟爬出來,沾著一身洗不掉的汙泥,琴棋書畫樣樣不精的粗笨女子。
見眾人麵色各異,鶯兒也忍不住心生好奇,悄悄上前一步,順著縫隙看了過去。
雪白宣紙大片染成烏黑,隻留下幾絲可憐的縫隙。
至於上麵的圖樣,與其說是一幅畫,倒不如更像是鬼畫符。
毫毛沾著墨汁,粗野的打在紙麵,曲線歪歪扭扭,不見頭尾,不分左右。
花不像花,木不像木。
就是個牙牙學語的嬰孩,手上沾了墨,給紙上爬了兩圈,也比這來的規整明白。
這到底畫的是個什麽東西?
連鶯兒都是一愣。
忍不住望向了燕望歡。
分明是丟了臉麵,這相府三小姐卻仍是一臉的淡然,袖口濺了墨,指尖也沾了黑,她卻不見絲毫狼狽。
一臉淡然,倒襯的身周一圈人,不夠穩重了。
“燕望歡!”楚濂最先沉不住氣,指著畫,怒道:“這是個什麽東西?你竟然拿如此粗劣愚笨的畫作,來愚弄本皇子和八皇子九皇子,是不要命了?!”
他這一聲怒吼,衝破了這一方古怪的沉默。
大半人的視線都集中在了燕望歡的身上。
燕喚喜和燕景安對視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眸中的喜色。
終於等到這次機會了!
燕望歡這次,想要再次脫險,可是相當不易。
畫出這種東西,說是以此給公主誕辰拔得頭籌,討了公主歡心,任誰都不會相信。
楚濂自然是會以為是給燕望歡戲弄了。
這次當著諸多人的麵,皇子一怒,借題發揮,可是輕鬆。
愚弄皇子,就是蔑視皇家。
而且就連楚玉,都沒辦法說什麽。
燕喚喜死死抿著唇,卻藏不住眼中的笑意。
燕望歡,要倒黴了。
就是不死,怕也得脫層皮。
不隻是燕喚喜和燕景安,眾人都在等著燕望歡的回話。
可她卻絲毫不急,接了槐蘭遞來的帕子,擦幹淨手上染的墨痕,才道:
“九皇子,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你不明白?”楚濂冷哼一聲,一掌重重砸上案台,怒道:“這就是你獻給六公主的畫?”
“是,難道.……”
不等她給話說完,楚濂一把抓起畫卷,摔在燕望歡麵前,咬牙道:
“燕望歡,你竟敢說我妹妹會欣賞這種肮髒東西?”
“九皇子言重了,望歡不擅作畫,六公主也不算欣賞,隻是喜愛罷了。”
她低眉斂目,看似一臉乖順,口中所言,卻是寸步不讓。
楚濂氣的眼底泛紅,一口白牙咬得咯咯作響,“你是說,你這等粗製濫造的扇麵畫,比過了我送的白玉屏風?”
都多久的事兒了。
隻因琅玡別宛輸了燕望歡一次,念念不忘至今。
燕望歡這才抬頭,看他一眼,疑惑道:
“九皇子覺著,望歡畫得不好?”
“廢話!”他一腳踢中畫麵,鞋印印在墨上,好似融了一體,“本皇子就不相信了,這連三歲小兒都比不過的畫功,能有誰看的上眼!”
“可是.……”
燕望歡猶豫了下,彎身撿了畫,麵上做出一副懵懂之色,緩聲道:
“公主說,此畫墨跡筆痕頗為精妙,連神韻都是上上乘,她喜歡的緊。”
楚濂毫不猶豫,反駁道:“不可能!你當我們是傻子嗎?”
“那好吧。”燕望歡幽幽的歎了口氣,從袖口摸出一物,展於眾人麵前,輕聲道:“既然九皇子這麽說,望歡也不好反駁的,隻是您說公主喜歡之物是次品,似是不大合適。所以此事,還是交給公主來定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