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以退為進
沒過一會兒。
收拾利索的燕景安推開了門。
他沒急著出來,站在門檻後,眼底一片陰沉。
燕望歡也沒催。
四目相對。
她歪著頭,微微一笑。
什麽話都不必多說。
燕景安總會做出抉擇。
他咬了咬牙,猶豫了一會兒,到底是邁出了最後一步。
重新站在陽光下,身披著暖茫,這感覺竟好似無比陌生。
這段時間,每一個呼吸都如同地獄般難熬。
簡直痛苦至極。
眼前有無數模糊的光影飄動。
他眯著眼,不知是給光晃的,還是實在激動,眸中竟是浮現了點點水光。
挨了這麽久,他可算是重見天日。
燕望歡站在一旁,唇角笑意不滅,柔聲道:
“走吧,哥哥。”
她的聲音輕而易舉的喚回了燕景安的神智。
眼中閃過一道警惕之色,他冷哼一聲,寒聲道:
“燕望歡,你又有什麽目的?”
“我?我好心來給哥哥報喜,哥哥卻說這些讓望歡聽不懂的話。”她搖著頭,竟是一臉的傷感,“真是讓望歡傷心。”
“你還有心?”燕景安咬著牙,眼裏幾欲噴出火來,“燕望歡,你可得好好珍惜著現在的日子,且等著,我定不會放過你,落在我身上的十分痛苦,定會讓你也嚐到八分!”
燕望歡嗤笑一聲,無奈的搖了搖頭。
看來困在這的一段時日,真是給燕景安關的傻了。
放狠話,是最沒用的報複了。
就是心底恨得牙根直癢,但既是血肉至親,明麵上,也還是得裝出一副親熱熟絡的姿態。
燕景安這麽一說,日後但凡燕望歡有任何的不是,第一個想到的,就會是他。
即使誰都知道他沒那個腦子。
他現在沒辦法報仇,又實在是咽不下這口氣,隻能說上兩句瀉瀉火。
燕望歡也不生氣,笑道:
“雖然不知道哥哥為何如此說,但若是如此,能讓哥哥心情好,妹妹也就認了。”
燕景安瞪大眼睛,上前一步,怒道:“你還裝?”
“我說了,我不知道你在說些什麽。”燕望歡絲毫不懼,雙眸死死的盯著他,一臉認真道:“我承認,我確實裝醉離開,但那是因為你先算計我在先。後來房裏發生的一切,我對天發誓,毫不知情。”
“你不承認?”燕景安像是聽了什麽莫大的笑話般,仰天大笑三聲,眼裏的血絲爬的更加密集,乍一望去,幾乎不見眼白。
他睜著一雙血紅的眼睛,再次邁步上前,槐蘭看的一驚,正欲阻攔,燕望歡微微搖頭,示意她莫要擔心。
燕景安再大的脾氣,也給禁閉消磨的差不多了。
走至燕望歡身前,他忽然伸手,一把抓起了她的衣領,猙獰的麵頰肌肉顫動,他死死地咬著牙,一字一頓的問:
“你不承認?”
見燕望歡受製,槐蘭嚇得臉都白了,急聲道:
“少爺,還請您放手。”
燕景安哪裏會理她。
槐蘭咬了咬牙,跑上前去掰他的手,燕景安更怒,一把甩開她,咬牙道:
“現在連個狗奴才,也敢攔著我了?給我滾!”
“少爺,三小姐真的什麽都不知道!”
整個人跌倒在地,槐蘭給摔得頭昏眼花,來還不及稍作緩和,她又跪著爬來,抓起燕景安的衣角,哀求道:
“請少爺饒了主子吧,這件事情真的和主子沒關係啊。”
“賤婢爾敢!”
燕景安狀若瘋魔,抬腿就要踹向槐蘭,燕望歡眉頭一皺,忽然道:
“哥哥為何不信我?你難道是親眼看到望歡做了什麽嗎?”
他的動作一頓,轉過頭來死死的盯著燕望歡,道:“不是你,還能有誰?”
“當時在房裏的,可不隻是望歡一個。”即使還有隻手抓著衣領,她卻依舊不慌不忙,從容道:“除了年遠期之外,還有三個公子吧?所謂的斷袖之事,望歡不懂,但他們都是京城裏出了名的紈絝,應該對此事,有所耳聞吧。”
燕景安一愣。
燕望歡拍開他的手,過去扶起了槐蘭,又道:
“哥哥在這找我麻煩的時候,可有人正高興的不得了呢。京城裏的少爺公子有多少?朝堂上的官位又有多少?丞相府的嫡子隨九皇子歸來,占的會是誰的位置?這些,還請哥哥好好想想。”
她整好衣領,走出兩步,轉頭道:
“恭喜哥哥重獲自由,還請隨我到祖母那去吧。”
燕景安愣了好一會兒,邁著僵硬的步子跟了上去。
走出好長一段路,他忽然問:
“這話,誰告訴你的?”
他當然不會覺得,燕望歡會有這般遠見。
她可能有幾分的小聰明,但不過是個後宅的婦人。
注定了這輩子隻能洗衣做飯。
永遠上不得台麵。
燕望歡知他意思,順著壓低了聲音道:“七皇子很是同情哥哥的遭遇,隻要哥哥想,可隨時與他一敘。”
燕景安冷哼一聲,眼中卻是閃過一抹了然之情。
果真是七皇子。
他在諸位皇子心裏,顯然重量不輕。
但越是如此,他便要待價而沽。
已經惹怒了九皇子,下一個選擇的對象,一定得是能成為皇帝之人。
至於燕望歡。。。
燕景安瞥她一眼,心中暗自冷笑。
真以為隨便說上兩句,他就給哄騙過去了?
燕望歡心腸如此歹毒,越是解釋,才越是有鬼。
無論此事,和她關係幾分,這三妹妹,他都是不打算要了。
燕望歡,必死無疑。
他們各懷心思,進了院,燕景安留在前廳,燕望歡則去了內室,笑著給消息稟告了老夫人。
老夫人才剛梳洗完畢,一聽這話,顧不及其他,連忙就要去往前廳。
到底是唯一的孫子。
她的心裏,總是惦念的。
燕望歡連忙攙著,扶老夫人到了前廳,燕景安一見她,連忙跪倒在地,紅著眼眶道:
“不肖孩子,拜見祖母!”
老夫人歎息一聲,道:“起來吧,你也受苦了。”
燕景安搖了搖頭,並未起身,他麵上一片肅然,連磕了三聲響頭,才道:
“景安不孝,未能給祖母準備壽禮,還請祖母見諒。景安在此,祝祖母身體康健,萬事無憂!”
三聲悶響。
等他抬起頭,張媽忍不住驚呼一聲。
隻見燕景安額心破了皮,隱隱有血絲浮現。
他是下了力道的。
且這一番話,說的更是極其感人。
老夫人既是在嚴厲古板,心底也是疼愛這唯一的孫兒,連忙讓張媽去找藥箱,又歎道:
“你這是何苦,快起來。”
“景安沒臉留在這。”燕景安依舊低著頭,給麵色遮蔽在一片陰影下,誰都瞧不清他臉上的神情,隻能聽到那陰沉的聲音再次響起。
“給祖母祝了壽,景安就離開。”
“離開?你要去哪?”
燕景安苦笑一聲,“景安丟了相府的顏麵,這京城,是留不下了,還請祖母原諒景安不能盡孝,餘下殘生,就讓我四海為家吧。”
燕望歡給一旁聽著,心中嗤笑出聲。
好一出苦肉計。
燕丞相那關沒有老夫人這裏好過,燕景安便想要以退為進,鬧得老夫人心軟,隻要是發話饒了他,就是燕丞相也不會再說什麽。
什麽四海為家?
放著尊貴的身份和花不完的銀子,跑到外麵流浪?
燕景安可做不到那麽大的胸懷。
他估摸著,已經在比較起幾個皇子的勢力了。
隻等著風頭一過,便踏入朝堂,走入漩渦。
這般謀算,老夫人就是知曉,也會配合著走完。
既然都已經出手了一次,燕望歡也不介意繼續,她走過去,跪到燕景安身側,擠出兩滴眼淚,顫聲道:
“哥哥才回來沒幾日,哪有再離開的道理,還請祖母原諒哥哥,過去的事情,就讓他徹底過去吧。”
燕景安一愣。
估計是沒想到燕望歡會再來摻上一腳。
可她哭的極為真心誠意。
張媽才取回了藥箱,看到這場麵,也是一時反應不過來。
“好了,好好的日子,說什麽走不走的。”老夫人皺了眉,道:“景安,望歡說的沒錯,此事已經過去,日後,誰都不準再提。快扶他們起來吧。”
“是。”
張媽連忙上前,先扶了燕望歡,才要過去攙燕景安。
燕景安瞥她一眼,眸中閃過一絲不悅,沒等張媽走近,他便起了身,道:
“是景安有過,謝祖母原諒。”
“都是一家人,談什麽原諒不原諒的。”
“是啊,哥哥不知道,這段日子,祖母一直都念著你呢。”燕望歡抹掉眼淚,走到老夫人身邊,邊給她捏著肩,邊道:“祖母,時候差不多了,過去用飯吧。”
“好。”
老夫人點了點頭,燕望歡和燕景安一左一右的護在她兩側,張媽和槐蘭則是跟在了身後。
戲台子已經搭好。
周圍不少婢女小廝在偷偷瞧著熱鬧。
就等著飯後,開嗓唱戲,一窺端倪。
大夫人已經到了,正指揮著下人進行著最後的布置,她一見燕景安,登時一愣,眼中閃過一絲驚喜,又給強行遏製住。
燕景安率先過去,行了禮,道:
“娘,孩兒讓您擔心了。”
大夫人眼眶含淚,“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這點溫情並未存在太久,給大夫人瞧見燕望歡的那一刻,消失的無影無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