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絕無虛言
燕望歡微微頷首,道了聲謝。
楚玉後來會出現在那,已經足夠證明他給出的誠意了。
他們之間的交易,仍然可以繼續下去。
看她並無見怪之意,楚玉才算是徹底放下了心,之前一次深談,他對燕望歡是既好奇又警惕,此女太過聰明,難以掌控,但若是短時間內合作,她所說種種,屬實讓人心動。
無論出於何種理由,他都不希望燕望歡出事。
而彼此之間的交易,還可以更深一些。
他這次的給出的誠意雖有,但畢竟燕望歡看到的還是少數,楚玉想了想,道:
“你需要一個大夫?”
“是。”燕望歡去看他,眸中閃過一道幽光,“七皇子有信得過的人?”
“自然,若是你需要,我可以將他贈予你。”
她有所心動,才是好事。
楚玉順勢而上,語氣親近了不少。
燕望歡也不客氣,點了頭,道:“那就借給我吧。”
“好。”他眸光溫柔,聲音也跟著輕了下去,“若是望歡想要,不過一介醫者,送給你,也是無妨。”
皇權滔天。
人命不如個物件來的值錢。
若是個醫者能換來燕望歡的好感,那便送她就是。
楚玉手下良兵勇將不少,能人異士暗中也有搜羅,還不在意這點投入。
“我確實有所需要,那就不和七皇子客氣了。”
“若有其他要楚玉幫忙的地方,隻要我能辦到,定不推辭。”
他說得好聽,燕望歡卻隻是笑笑。
這話不過是在拐著彎的告訴她,之所以不打算幫忙對付楚濂,並非不願,而是他無能為力。
他還是擔心燕望歡心生芥蒂。
但她哪裏是狹隘的人。
換了身份,同樣的境地下,她也會做出一樣的決定。
“那望歡就先行謝過七皇子了。”
同是心思深沉之輩,有些話,犯不著說的太過明白。
楚玉苦笑著點點頭,調轉話頭問:
“說起來我還不曉得,你是如何逃出去的?”
燕望歡半闔著眼,輕聲道:“車夫莽直,性情乖戾,我見馬車偏離官道,便要求停了車,又刺激了他幾句。估計是距離官道不遠,又可能還有其他的安排,他雖怒極,卻不好提前對我動手,就躲了出去,我便趁機跑了。”
她說的輕描淡寫。
但楚玉一想,便知其中的凶險。
那車夫並非是良善之輩,甚至可能隨時發起瘋來,不顧一切的除掉燕望歡。
她的計劃風險太高。
好在,現在人沒事。
楚玉感慨道:“三小姐膽大心細,我等自愧不如。那車夫已在我手,其他的人,也都順藤摸瓜抓了起來,你可需要?”
“暫時還不用,但他們不能死,勞煩七皇子幫忙留他們一陣性命。”
他頷首,繼續道:“你逃離那裏,之後是又給楚濂找到了?但我之後趕到,你卻並不在附近,難道三小姐,還有安排?”
果然,提起到這兒了。
燕望歡的眼前不受控製的浮現了況錚的臉。
她睫毛輕顫,但很快恢複了從容,道:
“並無。”
雙方不過合作關係。
用不著凡事都事無巨細的全部交代出去。
燕望歡沒解釋,楚玉也識趣的沒有追問。
她身上的秘密越來越多。
楚玉很是好奇,卻無法繼續談得,他也明白,有些東西並不重要,隻要有一點在,他和燕望歡的合作,便能繼續下去。
那就是。。。。她對楚霽的恨意。
毫不作偽。
簡直刻骨銘心。
他們誰也沒有再次開口。
燕望歡閉著眼,靠在一側休息,等到馬車駛進京城,早得了信的大夫侯在城門不遠,一見馬車,連忙迎了上來。
不到一盞茶的時間。
馬車再次掉頭,離開京城。
一縷微光劃過黑暗,天邊逐漸亮起魚肚白。
燕望歡下了馬車,身後跟了個上了歲數的老先生,她對著馬車彎了腰,低聲正色道:
“望歡拜謝,若是沒有七皇子幫助,我許是現在隻剩一具空軀殼。”
楚玉撩起車簾,輕聲道:“無需如此。”
她目送了馬車離開,這才轉身上了山。
辛夷就侯在望京寺門口。
臉色慘白,兩眼卻紅的嚇人。
她一夜未睡,等的幾乎要發了瘋。
一瞥見熟悉的身影,辛夷先是一愣,而後連忙衝了上去,顫聲道:
“主子,您。。。您沒事吧?”
她等了將近一天的時間,水米未進不說,此時更是發鬢散亂,模樣竟和燕望歡差不多的狼狽。
“我沒事。”燕望歡心中感懷,拍了拍她的手,“這裏怎麽樣?”
“她們說你出事了。”辛夷抽泣一聲,啞著嗓子道:“你一直沒回來,但是紫湘卻給人送回來了,她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麽,所以。。。所以她們就說您出事了,就是還活著,怕不是也。。。”
剩下的話她沒說出口。
但燕望歡也是知曉。
尚未出閣的姑娘家一夜未歸,傳出去,名聲可謂是徹底的壞了。
到時候,她就要成為丞相府的笑柄,一個殘花敗柳。
大夫人是篤定她會死的。
但即使是死了,也不想讓她安生。
必須披著一身臭名,才能勉強順心。
可惜的是,燕望歡不僅沒死,還真的帶了個大夫回來。
她勾起唇角,輕聲道:
“放心吧,我會處理的。”
辛夷頂著一雙兔子似的眼,嘴唇翕動,她不明白都已經到了這個份上,燕望歡怎麽還能一臉淡然。
但看著她平靜的臉,辛夷晃動的心,竟也慢慢的平緩下來。
她依然相信燕望歡。
即使麵對絕境,也能夠化險為夷。
安撫好辛夷,燕望歡回過頭,看向那一臉淡然的老先生,恭敬道:
“之後就勞煩您了,曹大夫。”
曹大夫連忙鞠身,道:“在下不過一介山野匹夫,能幫助到三小姐,是在下的榮幸,三小姐不必如此。”
“您謙虛了。”
能入楚玉眼的人,自然不凡。
而且在這之後,她還有許多需要曹大夫的地方。
雖不可全信,但也要客氣相讓。
“先回去換個衣服,收拾一下,再去見我那娘親吧。”
辛夷連忙點頭,道:“奴婢去喚紫湘一同準備。”
“不用叫她,隻是換個衣服。”
天色還早。
院內一片寂靜。
燕望歡回到廂房,辛夷幫她去取衣裳,餘光瞥到一處,忽然“咦”了一聲。
她走去桌前,拿起一個白玉瓷瓶,疑惑道:
“主子,這是您的東西嗎?之前好像沒見過,哎,這底下還有封信!”
“給我看看。”
辛夷連忙遞了過去。
燕望歡給瓷瓶放到一邊,展開信封,隻見那一張雪白的宣紙裏,竟隻有一個字。
“況。。。”
她的聲音輕的像一陣風。
很快散成了一聲歎息。
辛夷雖好奇,但並沒有去看,將衣裳遞了過去,她正想幫燕望歡脫了外袍,就見了她脖頸之間,赫然印著幾道猙獰的血痕。
傷口還未愈合,染了衣領暗紅,襯著周圍的肌膚,更顯可怖。
她驚恐的捂了嘴,顫聲道:
“主子,您身上有傷啊,快讓那大夫先來給您瞧瞧吧!”
“無事。”
燕望歡正欲搖頭,動作卻是一頓,她望向那瓷瓶,似是明白了什麽。
連她都沒在意的小傷,他倒是留意了。
眼中閃過一絲複雜,她道:“幫我擰個帕子過來。”
辛夷點點頭,過去打濕手帕,燕望歡接過,擦幹脖頸上沾染的血跡,布料劃過傷口,看著都膽戰心驚,她卻眉頭都未曾皺過一下。
不過小傷罷了。
任憑傷口暴露在外,她收起瓷瓶,並未多做處理,換好衣服,便要出門。
辛夷連忙跟上。
時辰差不多了。
廂房處已有人聲亮起。
燕望歡帶著曹大夫和辛夷,一路正大光明的走到大夫人房門前。
估計是她身隕的消息已經傳了出去,碰上相府的起早的婢女嬤嬤,瞧著她都是一副見了鬼的模樣。
辛夷心有不悅,挨個瞪了一眼,氣憤道:
“主子,你看她們,連禮都不行了。”
燕望歡隻是一笑。
大夫人派出的人,都落到了楚玉手裏。
而楚濂吃了這麽大的虧,是不會再回望京寺,他先是丟了臉,又懷疑起了燕景安,定然也不會送消息過來,這裏的人還沒接到消息,都以為她死了,也是正常。
隻是可惜,大夫人還沒開心上一會兒,就要再次失望了。
她去敲響了房門。
一聲聲接連不斷。
足將近半刻鍾。
臘梅衣服還沒穿好,就給敲門聲吵醒,她氣勢洶洶的衝過來打開門,張口便道:
“誰啊?大清早的這麽沒有規矩,小心我。。。。”
話不到一半。
她看到燕望歡笑吟吟的臉。
剩下的動靜頓時給吞回了肚子裏,臘梅瞪大眼睛,驚道:
“燕望歡?!”
燕望歡微微頷首,不由分說的邁過門檻,道:
“是我,我帶著大夫回來了,娘呢?”
臘梅還沒回過神來。
不是說她已經死了嗎?
一夜未歸,怎麽大清早忽然到了這來?
難道是消息有誤?
臘梅心亂如麻,一時來不及阻止,竟是讓燕望歡進了門。
她一愣,連忙擋了過去,緊張道:
“燕。。。三小姐,還勞您先等一等,大夫人還未起,您等奴婢去。。。”
“臘梅姑娘是在說什麽?娘親不是突發重病,起不來床了嗎?我可是特地從京城帶了大夫過來,放心吧,曹大夫醫術高超,定能治好娘的病症。”
臘梅急的鼻尖冒汗。
大夫人哪裏有什麽病症,不過就是哄騙燕望歡離開望京寺的借口罷了。
誰能想到她居然好端端的活下來了。
還帶了大夫回來。
她正想再攔,就聽一道不耐的聲音響起。
“臘梅,誰在吵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