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明珠還主
這珠子,不是給她掉進水裏去了嗎?
怎能會出現在這?
燕望歡一愣,下意識的看向況錚的方向,他發尾尚帶著幾分濕意,注意到了她的視線,他回過頭,對她微微一笑。
她頓時一切明了,心緒卻動蕩不安。
夜明珠還晃在水波之中,是這個少年躍入水中,在冰冷的陷阱裏一點點的摸索,翻開汙泥,撥開桎梏,洗幹淨重新放回到了她的手中。
傻透了。
燕望歡捏緊夜明珠,眼裏有不忍之色一閃而過。
她何德何能。
讓玉一樣的少年,為她陷入到麻煩之中,即是為了報答,也不該於此。
她的心越發的亂了。
甚至連楚濂何時走到身邊,都未曾注意到。
楚濂看她出神,也沒主動張口,一雙帶著懷疑的眼毫不客氣的掃動,像是這時才第一次見到燕望歡似的,半晌才道:
“你那扇子,有何特殊之處?”
燕望歡一驚,這才回過神來,一想到竟是在這處地界分了心,頓時皺起了眉,她起身行了禮,避開楚濂的目光,恭敬道:
“偶然所得,據說是某位大師的真跡,便想著要獻給公主。”
“就這麽簡單?我那公主妹妹什麽真跡寶貝沒見過,能給個扇子迷了眼睛,當真是稀奇。”
楚濂當然不信。
篤定了燕望歡是在撒謊,偏偏她又一臉的從容,讓人挑不出半點的錯處來。
還真是個聰明的姑娘。
楚濂皺起眉,還想在說些什麽,楚霽卻是已經走上前,笑道:
“恭喜燕三小姐拔得頭籌,討了我那妹妹的歡喜,她素來挑剔,如此珍愛一物,簡直聞所未聞。”
他怎麽也來了?
燕望歡克製著身體內翻湧沸騰的恨意,冷淡道:“謝八皇子誇讚,望歡不敢當。”
“八哥,我正問燕三小姐那扇子有何妙處。”楚濂瞥了燕望歡一眼,見她依舊麵無表情,繼續道:“她告訴我是名家真跡,你覺如何?”
楚濂是在拱火,拐著彎的想讓燕望歡張嘴,他送的東西是一扇白玉屏風,上麵用各色寶石鑲了一副神女像,極其貴重,原以為已經穩奪頭籌,可沒想到竟被個籍籍無名的小姑娘摘了桃子。
他勝負心最重,又剛回京城,想露臉展現的欲望比燕景安隻多不少。
即使這連比賽都算不上,依舊滿心不忿。
楚霽當然不會鑽他的圈套,區區楚濂,哪有本事給他當成棋子去用。
“那定是錦玉仰慕已久之墨客,她難得對這種東西感興趣,三小姐能勝出,楚霽佩服。”
燕望歡似有所覺,道:“不過是望歡運氣好,一副折扇,比不上八皇子的白狐來的靈動可愛,許是六公主隻是看望歡最後獻禮,心生憐憫,才選了折扇,至於其他,望歡並未多想。”
“你倒是牙尖嘴利。”楚濂嗤笑一聲,也不知道聽入耳幾分,倒也沒有繼續追究下去,轉身走了。
隻留下楚霽,他用一種古怪的目光看了她一會兒,笑道:
“倒是我小看你了。”
“八皇子廖讚。”
“你叫燕望歡是吧?”楚霽向前一步,輕聲道:“我記住了。”
他的聲音不大,卻像一條毒蛇,輕飄飄的纏上了燕望歡的脖子,她呼吸的頻率有瞬間的停頓,但很快彎下腰,道:
“那望歡,便謝過八皇子了。”
她低著頭,眼裏的火光似要將一切焚成荒蕪。
可要好好記住啊。
但也沒關係,反正就算現在忘了,燕望歡這個名字,也會跟著他一生一世,直到下入地獄的。
她是從血海裏爬出來的惡鬼,是索命的無常,是世間最惡最毒的藥。
她來。。。。勾魂了。
楚霽離開後,又有不少女眷夫人過來搭話,能到這裏來的,沒一個是尋常人家,燕望歡耐心的一一應了,舉止端莊,不錯半點禮儀。
私生女重回相府的消息在京城傳的沸沸揚揚,這裏大多數人也都知曉,他們多沒給燕望歡放在眼裏,尋思著一個外麵回來的,能是個什麽好模樣,早給養了一身的壞怕脾性。
可今日一見,她不僅在公主誕辰奪了頭籌,這份儀態麵貌,不比任何一個大家小姐差。
老夫人見此,走過來幫著燕望歡引見,一來二去之間,倒是讓大夫人和燕喚喜被晾在了一邊。
好皮相縱然有用,但在場哪個不是人精,縱使燕喚喜乃相府嫡女,她現在也不過十歲出頭,距離出閣尚有時日。而明日燕望歡要進宮領賞,指不定還有什麽賞賜加身,這時就算不能打好關係,混個臉熟,也是不賴。
算盤都打的劈啪響,眼神間流動的都是各類謀劃,燕望歡將一切收在眼中,也樂得順水推舟。
鬧起來吧。
名頭越響,她就越能接近皇家。
想報複一個皇子絕不容易,但不管多難,她都要親手殺了楚霽。
挨到下午,丞相府眾人離開琅玡別宛,隻是和來時的氣氛渾然不同,大夫人和燕喚喜沉著臉,時不時的瞪她一瞪,燕景安的麵色也不算好看,燕葉玉和燕問然還沒大反應過來,周氏扯著燕紫昭,臨上車前,還深深的看了燕望歡一眼。
這一切她都全當沒到,攙著老夫人上了馬車,等到走遠了些,周圍再無旁人,老夫人緊皺的眉緩緩鬆開些許,沉聲道:
“望歡,那折扇究竟是何物?”
來了。
燕望歡心中一緊,她就知道要麵對這一關。
大夫人那頭,可以胡言亂語去敷衍了事,但是公主讓她明日入宮,已經讓整個丞相府都緊張起來。
這頭和老夫人解釋好,估計晚上還要麵對燕丞相。
她斟酌好語言,緩緩道:“那扇子,是我之前在外時偶然得來的,據說在上麵作畫題字的人,是個了不得的大家。望歡本想獻出祖母所贈之夜明珠,隻是望歡愚笨,將珠子落在了相府,這才鬥膽一試,沒想到公主殿下欣賞,意外將頭籌讓給了望歡。”
她的解釋紕漏太多,扇麵上的畫技看到的人不少,懂畫的人尚有,怎麽都談都論不上所謂的大家之筆。況且她過去活在貧民窟,怎有可能接觸到什麽文人墨客。
但就是因為她回到相府的時間不長,過往經曆無處追尋,即使心有懷疑,卻也沒辦法追查。
畢竟六公主點了頭,誰還敢去和公主求證不成。
老夫人麵色稍霽,緩緩點頭,道:“你運道好,得了公主賞識,但明日入宮,可千萬謹言慎行,莫要出了差錯。宮裏規矩多,你晚些到我這來,我讓人教一教你,不求精通,但至少也要粗通皮毛,避免在公主麵前失儀,知道了嗎?”
燕望歡低眉斂目,“謝過祖母,望歡謹記。”
“你這孩子運道倒是好,隻不過。。。。”
老夫人歎了口氣,掀開車簾,向外看了一眼,見燕景安並未打最前開路,反而落在後麵,大夫人探出頭,不知和他說著些什麽。
他沉著一張臉,偶爾抬起頭,目光閃動,不見善意。
燕望歡當然知曉,她出了這麽大的風頭,大夫人那頭能消停忍下這口氣,才是奇怪。
不定有多少後手在等著她。
一方是相府夫人和嫡子,一方是流落多年的私生女,老夫人能出言提點,已算盡心。
燕望歡順著她的視線向外看了一眼,柔聲道:
“祖母放心,等明日出宮後,我會親自和母親哥哥解釋的。”
老夫人歎息一聲,“你通曉便好。”
若不是事實已定,無法再做更改,怕不是讓她把進宮的機會換給燕景安或者燕喚喜,都有可能。
隻是燕望歡哪裏是容易揉捏的柿子。
她早知曉大夫人會發作,卻沒聊到會如此沉不住氣。
前腳剛下了馬車,氣勢洶洶的大夫人加快腳步,趕到燕望歡身邊,咬牙道:
“望歡,不知你給六公主獻上的是何物?可否給娘說說。”
她一臉的猙獰,若不是老夫人尚在,怕不是要衝上來從她身上咬下一塊肉來。燕望歡攙著老夫人,瞥她一眼,不疾不徐道:
“不過是些市井之中淘到的小玩意兒罷了,沒想到公主會喜歡。”
“小玩意?”
大夫人當然不信。
六公主是何等的尊貴,豈能被些小玩意兒給唬住了。
她隻當那扇子是什麽了不得的寶貝,被她給偷偷藏了,隻等機會送到了公主手上,討了歡心。
隻是大夫人卻不想深思,燕望歡一個相府三小姐,哪有這等銀錢機遇,來弄到什麽寶貝在身上。
她篤定了是燕望歡搶了她一雙兒女的機會,恨的兩眼發紅,好似要是沒有那扇子,拔了頭籌,得了公主讚揚的人,便是燕景安或是燕喚喜。
燕望歡全當看不見,先行送了老夫人回房,又回去匆匆換了衣服,正想出門,大夫人卻已經找了上來。
她麵如寒霜,一雙眼裏藏著足以噬人的怒意,就站在院口,緊盯著燕望歡,道:
“望歡這是要去哪啊?”
這是來找茬的了?
燕望歡心中冷笑,麵上則是裝出一副不解的模樣,小聲道:
“回稟娘,望歡是要去祖母那,祖母差了人教導我宮中禮節,免得明日在公主麵前失儀,連累到相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