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鬥惡仆
“奴才就是奴才!生出來就是下等的爛命,你以為跟上三小姐,她就能保護你了?我呸!你們兩個都是下賤的東西,她自己都自身難保了,還顧得上你?”
淒冷的柴房難得亮著點點星火,槐蘭蜷在角落,發鬢盡亂,臉上蒙著一層不知是汗是水的薄霧,她身體顫的厲害,口中發出模糊的顫音,像在哀鳴,又仿是模糊的求饒。
幾個婢女圍在她身邊,口中不停嚷罵著,手裏還拎了掃把短棍,一下下不停的落到她的身上。單嬤嬤站在不遠,手持火把,麵無表情的盯著她,她沒插手,其他人打罵的累了,偷偷瞥了她一眼,見她不發話,隻能硬著頭皮繼續下去。
“三小姐以為自己是鳳凰,你就能跟著張狂了?做你們的春秋大夢去吧!都不知道是哪來跑來的惡心東西,現在還得罪了大夫人,我看她還能在這裏囂張多久!”
“槐蘭,你要怪就怪自己命不好,跟了個活不了幾天的主子吧。”
“以後長點記性,要是再衝撞了貴人,你看我們怎麽扒了你的皮!”
掃把頭掃到槐蘭臉上,抽出一道細長的血痕,她低呼一聲,連忙抱著頭,想要用背扛下來。
但那幾個婢女哪裏能如她的願。
其中一個幹脆伸了手,一把抓住她的頭發,向上一提,恨聲道:
“小賤蹄子,你還敢躲了是不是?我。。。”
“等一下。”
單嬤嬤忽然開了口,她走上前,一雙渾濁的眼盯著槐蘭,自看她心底陣陣發寒。
“你大晚上的去哪了?是不是給出去給三小姐辦事?”
“不是的。”
她的頭發還被抓在那婢女的手裏,疼的要命,槐蘭隻能昂著頭,還獲得一點喘息的時間,她牙關打顫,眼窩蓄著兩汪淚,卻還是固執的搖頭。
“是我自己,我有事要出府一趟,跟主子沒有關係!”
“還敢撒謊。”單嬤嬤冷哼一聲,一揮手,道:“搜一搜,看她的身上有沒有什麽東西,可別讓她把外麵那些烏七八糟的玩意帶進來,擾到主子,她幾條命都賠不起。”
“是。”
婢女們連忙應下,一個抓著槐蘭的頭發,剩下的伸手去扒她的衣服。
槐蘭的衣服早給她們一盆冷水澆的透心涼,黏在身上,幾雙手亂糟糟的扯著布料,她眼眶紅的越發厲害,外袍已經成了幾塊碎布,她們還在試圖從中翻找到些什麽。
這是個機會。
一個讓燕望歡滾出相府的極大可能,就擺在眼前。
單嬤嬤垂著眼,轉身走出柴房,找了守在門口的婢女交代兩句,那婢女有些驚訝,但還是點點頭,轉身跑遠了。
酷刑還在繼續。
槐蘭不過十五六歲,又一直在老夫人身邊,哪裏見過這種陣仗,莫大的侮辱落在身上,她到底沒忍住,掉了眼淚。
“說!你帶了什麽醃臢的東西回來?”
“可莫要給我裝傻,定是那三小姐在外麵有什麽見不得人的勾當。哼,這回可讓我們抓到了。”
她們還在不停的逼問,而單嬤嬤就站在不遠處,滿臉的冷漠。
一個婢女的命,在她眼裏當然算不得什麽。
要是能借此打壓住燕望歡的氣焰,那是最好不過。
槐蘭的身上隻剩下了一件耦合色的肚兜,傷痕累累的手臂暴露在柴房濕冷的空氣裏,她無力的昂著頭,眼看著那些手要落到她身上最後的遮蔽物。
她的尊嚴,即將被踩在腳下。
永不翻身。
她隻能死死的閉著眼,等著即將到來的,比死還要殘酷的懲罰。
槐蘭等了很久。
但預想當中的撕扯感並未傳來,倒是門口傳來了嘈雜的聲響,緊接著門被“砰”的一聲從外踹開,她下意識的睜開眼,隻見燕望歡站在門前,麵色森寒,她沐著院子裏的火光,有如神坻臨凡。
槐蘭的眼淚瞬間掉的更凶了。
“主子。。。主子。。。。。”
她幾乎說不出話來,燕望歡眼神一軟,麵上慍怒之色卻越發沉重,她脫下雀裘,正要上前,單嬤嬤輕咳一聲,那些婢女反應過來,對視一眼,其中個年歲大些的壯著膽子橫過身,將槐蘭擋在身後,粗聲道:
“三小姐,這槐蘭晚上偷偷摸摸的,我們懷疑她心懷不軌,要好生盤問一番。您金枝玉葉,還是先出去等著吧,要是她沒問題,我們自然會放她離開。”
燕望歡笑了,冰冷的視線掃過單嬤嬤,道:“這位我認得,是娘身邊的嬤嬤,但你又是誰?”
那年長的婢女一愣,道:“奴婢春湘,也是大。。。”
“就是個府上粗使婢女。”單嬤嬤打斷她的話,咳了兩聲,道:“三小姐,我知道您擔憂槐蘭,但規矩就是規矩,這也是為了您的安全著想。您剛回府上,有些事還不明白,您是萬金之軀,要是給外頭帶進來的汙物沾染到,奴婢們就是死,也承擔不起。”
外頭的汙物?
她暗喻何意,燕望歡心裏清楚的很,對付槐蘭是假,趁機好好的打擊她一番,才是真。
大夫人果然忍不住,這就已經開始讓單嬤嬤出手了。
這些人一唱一和,捏住槐蘭,最少也想打擊一番她的氣焰。
剛回府沒幾天,大夫人已經吃了不止一次的虧,憑借她的性子,當然忍不下去,隻是沒想到來的這麽快,還連累到了槐蘭。
怒意更上一層,燕望歡麵色更冷,道:“你是說,從相府外麵來的,都是汙物?”
單嬤嬤一笑,“這是自然。”
“那我娘,我祖母,二房,以及幾個姨太太,在單嬤嬤眼裏,都是髒東西了?”
單嬤嬤愣了愣。
不給她回話的機會,燕望歡繼續道:“我是爹的親生骨肉,自然算是相府的人,不過是回來的晚些罷了,在嬤嬤的眼裏,不知道算不算髒東西?但如果我要算的話,那府上除了我爹爹,是不是一並都算不得幹淨?還是說,你認為,連我爹都。。。”
“三小姐!”
不能在讓她繼續說下去了。
單嬤嬤臉色慘白,她意有所指,卻沒想到被燕望歡反將一軍,將暗喻扯到明麵上,把相府所有人都卷了進來。
這話要是傳出去,誰都保不住她。
“單嬤嬤怎麽了?難道是我理解錯了?”燕望歡一臉天真的攤開手,“不好意思,我這個人比較直白,理解不上那麽複雜的東西。不然,我去問一問爹爹,看他覺得單嬤嬤您說的對不對?”
“不。。。不必了。”哪裏還能讓她繼續下去,單嬤嬤彎下腰,緩緩道:“是老奴的錯,還請三小姐見諒,莫要再怪罪老奴了。”
“您這說的是什麽話?”燕望歡連忙過去扶她,驚訝道:“我年紀小,而且您也說了,我剛回府,不懂的事情還有很多,如果這也是道理的話,我好生記下就是了,日後也一定不會忘記您的提點的。”
這是要不依不饒了,單嬤嬤心中暗恨,她實在是沒想到,自己竟然會在一個十三歲的小姑娘手裏,吃這麽大的虧。
好一副伶牙俐齒!
“三小姐,老奴並非是那個意思,喜這也是為了您著想。槐蘭她鬼鬼祟祟,就算她沒有別的心思,可三小姐的婢女早出晚歸,傳出去,對您的名聲也不好。”
“你說槐蘭是什麽?”
“您的婢。。。。。”
“那你呢?”
“老奴當然。。。。”
“原來單嬤嬤還知道自己不是主子。”燕望歡連說完的機會都不給她,眼裏帶上幾分嘲諷之情,繼續道:“擅動私刑,我還以為您才是相府的主子,我們這些姓燕的,才是服侍您的奴婢呢。”
單嬤嬤心中一突,膝蓋軟的險些直接跪了下去。
帽子越扣越大,隨便的一句話傳出去,不管是到老夫人還是丞相的耳朵裏,她這條老命,當真是要不得了。
“三小姐,我並非那個意思,老奴知錯了!”
“單嬤嬤慌什麽?”燕望歡不疾不徐的邁開步子,走到那攔路的婢女身前,還不等她開口,婢女已經如避蛇蠍般躲了開去,看著她的眼裏,滿是駭然。
燕望歡彎下腰,用雀裘裹住槐蘭,輕聲道:
“委屈你了。”
“不委屈。”槐蘭咬著下唇,她兩頰通紅,眸裏蒙著一層瀲灩的水光,固執的搖著頭,“能幫上主子,槐蘭心甘情願。”
“傻姑娘。”
燕望歡幫她攏了攏額前的碎發,心底燃起一片火海。
她的眼裏有升騰的怒意在燒。
扶著槐蘭起身,她回過身,看向單嬤嬤,裝作一副懊惱的樣子,道:
“哎呀,我擔心槐蘭,擅自就過來了,都忘了和單嬤嬤請示。是望歡的錯,還請嬤嬤見諒。”
單嬤嬤看她一臉天真,隻覺渾身發冷。
借勢壓人,還寸步不讓。
她到底是什麽人?
一個小姑娘,為何能有這般縝密複雜的心思?
單嬤嬤吸了口氣,深深的彎下腰,這一局,是她輸了。
“三小姐說的哪裏的話?您才是主子,您要做什麽,哪裏需要和老奴報備。”
“是這樣啊,那可能是我誤會了吧?”燕望歡依舊在笑,聲音清脆空靈,夾著冰冷的晚風,一起吹到單嬤嬤的心裏,“那既然誤會一場,還麻煩單嬤嬤給我家槐蘭道個歉,再拿些外傷藥過來。當然,您要是覺得心裏不舒服,也可以不道歉,我上老夫人那報備一聲,借個大夫,也麻煩不了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