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0章 左良玉身隕
方光琛抵達江夏之際，錢謙益、王鐸、馮銓三人秘密派出的議和使節，也秘密出京前往長安、與成都而去。
前往長安李錦處的使者是龔鼎孳與陳慧貞二人。
前往成都張獻忠處的使者是冒辟疆與雷寅祚二人。
方光琛代表公孫翊抵達江夏，在投上名刺後，受到左良玉的隆重接待。
為迎接方光琛的車架進城，左良玉派出長子左夢庚，調集十萬大軍在城外夾道歡迎。
隻見江夏城內外旌旗招展，馬蹄聲震天動地如打響雷，幾裏外都能聽到。
“方先生，吾家軍威如何？能否與燕國公帳下兵馬一較高下乎？”
左夢庚別看長得人高馬大，俊朗不凡。
但實際上此人色厲內荏，整個就一紈絝子弟，與其父左良玉相比，簡直就是一個草包。
“左公軍威天下何人不知？”方光琛恭維一聲，朗聲笑道：“吾家主公旨在衛戍北疆，與左公毫無利益之交，何來一較高下之說呢？”
“先生說的是，是某失言了。”左夢庚一愣，遂又道：“聽聞燕國公喜好美人，不知可好楚腰否？”
“大公子，看來是同道之人啊，這天下誰不知道楚腰纖細？吾就喜歡得緊。”方光琛身為人臣，自是不會評論公孫翊這個主人。
“哈哈，先生果然是個秒人。”左夢庚放浪一笑，卻是覺得方光琛是個有趣之人。
不過讓方光琛沒有想到的是，左良玉本人如今早就病魔纏身。
方光琛雖然沒有宋獻策那本觀星望氣的本事，但相麵的能力還是有的。
在見到左良玉時，他便發現這個人隻怕命不久矣。
左良玉帶著病體，與方光琛見麵之後，得知其來意時，不由勃然道：“先生勸我效仿桓溫？汝豈不知吾乃大明臣子乎？”
“左公如今坐擁三十萬大軍，朝廷為防左公，去年先帝登基之時，馬士英就讓劉良佐修築板機城防禦西邊，難道這是防備川蜀張獻忠乎？”
“自古擁兵自重的大將，隻有一條路，要麽解甲歸田，等候皇帝處置，要麽擁兵入朝，清君側，成就帝王之業。”
“如今朝中武備鬆弛，左公此時若不進取，待朝廷緩過氣來，必將錯失良機，此乃取死之道也。”
方光琛昂首而起，目視左良玉沉聲應道。
“先生所謀之事，過於重大，容某思之。”左良玉自從崇禎死後，內心的欲望就已經開始蠢蠢欲動，隻是之前江淮朝廷重兵壓製。
加上江西巡撫袁繼鹹，湖廣巡撫何騰蛟二人不同意他起兵，從而使得始終未敢輕動。
袁繼鹹和何騰蛟皆是朝廷重臣，素有名望，左良玉微末之時，又曾受二人提攜，所以對於二人之言，多少有些顧忌。
但時至今日，左良玉身體每況愈下，這讓他頓生時不我待的急迫感。
加上朝廷江淮兵馬覆沒，左良玉手握三十萬大軍，自是野心欲望日漸增長。
告別左良玉出府後，方光琛受到左夢庚的接待。
“大公子，可知道天人五衰，朝代更迭之理？”在左夢庚的府上，方光琛與左夢庚一番聲色犬馬之後，突然發問道。
“還請先生指點。”左夢庚微微一動，雖然他不學無術，但這些道理他還是懂的。
“大明在先帝駕崩之後，王氣已盡，左公坐擁湖廣之地，擁兵三十萬，千帆競發，不日便可攻取金陵，受九錫，效仿魏代漢故事。”
“這就是朝代更替的之理，大公子順理成章為皇太子，豈不是蒼生百姓之幸？”
方光琛看著略帶醉意的左夢庚，徐徐善誘的說道。
“哈哈……”左夢庚放聲一笑：“先生謀劃雖好，敢問燕國公如何自處？”
“大公子無需顧慮，這是燕國公的文書，燕國公別無他求，隻希望它日大公子為皇太子時，能夠允許燕國公坐擁故都之地，攜美人，逍遙快活足矣。”
方光琛從懷中掏出一份軍令文書，鄭重的承諾道。
“好說，好說……”左夢庚醉眼朦朧的接過文書，假裝無意，實際認真的看了一遍之後，便打了個酒嗝道：“先生，今日醉了，來日再敘如何？吾已為先生準備美人四名，保證先生滿意。呃……”
“多謝大公子美意。”方光琛假裝欣喜一笑，在四名妙齡少女的扶持下，興高采烈而去。
“備車，我要立刻去見父親。”左夢庚待方光琛一走，便精神抖擻的站了起來。
原來他剛才所作所為，不過是在演戲，目的還是試探方光琛，當然主要還是摸清公孫翊的底牌。
如今江淮朝廷的兵馬雖然覆沒了，但公孫翊在江淮江北卻有數萬大軍，若公孫翊態度不明，亦或者心懷鬼胎，左良玉自是不敢輕易妄動。
“吾兒深夜前來，莫非大事可期？”左良玉在病榻上見到兒子到來，揮手讓睡在自己左右的侍女退了出去。
“父親，這是公孫翊的親兵書函，有了這份文書，大事定矣。”左夢庚欣喜的把文書交到左良玉手中。
“明日召集眾將，發布清君側，除佞臣檄文，我左家的萬世基業，在此一舉。”左良玉長身而起，連夜召集幕僚準備討伐檄文。
左良玉擁兵三十萬，號稱百萬之眾。
三月十三日，左良玉大軍從江夏開拔。
由於兵馬眾多，從夏口碼頭到蘄州，排列二百多裏長的戰船艨艟，浩浩蕩蕩著實讓人震撼。
消息傳開，舉國震動，朝野上下，無不驚慌失措，錢謙益、王鐸、馮銓三人更是如喪考妣。
九江碼頭上，江西巡撫袁繼鹹、湖廣巡撫何騰蛟如今都駐蹕在九江府辦公。
得知左良玉起兵，袁繼鹹巍然歎息道：“左良玉辜負皇恩，辜負你我往年提攜之情，此乃取死之道矣。”
“袁大人，左良玉欲效仿桓溫，此事湖廣人盡皆知，不足為奇。”
“當務之急，我們要做的是拖住他南進的步伐，為朝廷爭取更多的時間。”
何騰蛟的這一席話，讓袁繼鹹靈機一動：“何大人所言甚是，我有一計，可如此如此。”
“袁大人，殺身成仁，吾不及也。”何騰蛟聽罷袁繼鹹的計謀，不由動容，鞠躬作揖拜道。
“何大人何須妄自菲薄，吾區區殘軀，上不能報國，下不能殺敵，吾死後，何大人可盡收湖廣之兵，拱衛我大明天下。”
袁繼鹹作為明末有數的忠臣，對大明的忠義足以彪炳史冊。
不日，左良玉大軍抵達九江碼頭。
袁繼鹹在碼頭相邀左良玉，共敘舊情。
左良玉本就想邀請袁繼鹹上船，如此他便可以派軍詐取九江城，得知袁繼鹹相邀，左良玉自是大喜登船。
二人昔年在軍中就是舊友，又有扶持共患難的交情，對於這個才華橫溢的老友，左良玉向來器重。
二人喝著小酒，暢談往事，仿佛回到十年之前的患難時光。
忽然之間，九江城頭炮火震天響起，船上的左良玉見大軍得手，不由尷尬的站了起來，歎道：“袁公啊，今日是我左某對不住你了啊。”
“哈哈，無妨，你我兄弟能夠同年同月死，我亦無憾矣。”袁繼鹹長身而起，朗聲大笑之餘，卻見鼻孔血液湧出，隨後整個人仰麵倒了下去。
“你，你……”左良玉倒了這個時候，豈會不知道袁繼鹹竟然給自己下了毒。
但這個時候他已然無法開口，口中一口鮮血噴出，身軀也隨之倒了下去。
“大帥，大帥……”
左右護衛見此，頓時慌亂的衝了上來。
左良玉的意外去世，直接導致三十萬湖廣大軍崩潰。
要知道左良玉的大軍，不過都是烏合之眾，看似軍容鼎盛，實則外強中幹。
左夢庚一個紈絝子弟，哪裏又能鎮得住軍中的驕兵悍將，這不三十萬大軍，轉眼之間分崩離析。
湖廣巡撫何騰蛟，登高一呼，得兵馬十萬眾。
左夢庚眼看大勢已去，又怕朝廷追責，隻得率領殘部投奔巴蜀張獻忠而去。
大西皇帝張獻忠，得知左夢庚率眾來投，大喜過望，不但出城迎接，之後還收左夢庚為他的第五義子。
張獻忠雖然有妻妾三十餘人，但卻僅有幾個女兒，始終沒能生出一個兒子。
為此張獻忠軍中特意收養了四名少年為義子，這四人分別是李定國、艾能奇、劉文秀、孫可望，如今又加了一個左夢庚。
張獻忠與左良玉可謂老對手，如今左良玉去世，張獻忠見左夢庚率數萬大軍來投，不但沒有怪罪，反而收其為義子。
這一手，倒是讓天下人刮目相看。
有此也足以說明，張獻忠這個當年的小捕快，已經成長為一個合格統帥帝王。
當然張獻忠之所以這麽容易接受左夢庚，也與他近來的戰事有關。
為爭奪漢中之地，張獻忠的大西軍與李錦的大順軍，已經在漢中打了大半年。
雙方互有勝敗，但最近張獻忠所部遭遇李錦大將袁宗第高一功的伏擊，死傷一萬多人，眼看局勢糜爛，卻不想左夢庚率軍來投。
這股生力軍的到來，最終徹底扭轉敗局，張獻忠隨即命令孫可望為大將軍，李定國、艾能奇、劉文秀、左夢庚四人為左右大將，一起反攻漢中。
這一戰，大順軍全麵崩潰，大順軍主帥高一功，以及副將袁宗第皆戰死。
也正是從這一戰開始，張獻忠的大西軍西出陳倉道，大軍威逼長安。
而這個時候，河南巡撫孫傳庭，率領永城州與歸德府的近兩萬人馬，首站便攻取開封，經過兩個月的推進，先後在攻下開封、許昌、潁川、豫州等地。
兵力擴張到五萬餘人，兵鋒直指洛陽、一旦光複洛陽，河南承宣布政使司將盡歸大明懷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