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強項巡撫公孫翊
公孫翊雖然申斥的是揚州知府祁逢吉，但漕運總督衛胤文卻感同身受，事實上公孫翊雖然麵對的是祁逢吉，但話語中何嚐不是在責問衛胤文等人。
衛胤文這個漕運總督，說起來上任的時間並不長。年前他擔任的職務實際是公孫翊現在的淮揚巡撫一職，在公孫翊任命為淮揚巡撫之前，他才升格為漕運總督。而漕運衙門的事務，之前一直是巡查禦史田仰在負責，漕運提督方濟武協助，二人把持漕運已經有數年之久。
巡查禦史田仰，今日卻並未在場，因為日前他去了金陵公幹。這個人無疑是個官場不倒翁，作為萬曆四十二年的進士，他在崇禎元年便爬到四川巡撫的位置。
不久便因為貪汙受賄，遭遇禦使彈劾，被革職查辦，貶謫戍邊。但在崇禎十年的時候，他卻交贖金免了罪責，投奔到金陵誠意伯劉孔昭門下。在劉孔昭的舉薦之下，田仰搖身一變，成為操江提督府的僉事，一年後出任漕運衙門僉事，後來因為賄賂前漕運總督朱大典，得以擔任漕運衙門中權利最重的巡查禦史一職。
至於朱大典這個前任漕運總督，之前可是擔任巡撫廬、鳳、淮等州巡撫軍務，職權之重，比之如今公孫翊的職務和權勢還要大。但在去年開春之際，遭到給事中方士亮、禦史鄭昆貞等人的彈劾，從而崇禎下詔革職候審。
田仰這個巡查禦史，由於為官圓滑，上下打點之後，卻再次無事脫身，得以繼續留用漕運巡查禦史一職。
衛胤文這個漕運總督上任，如今雖然已經快大半年，但實際上漕運衙門的事情，他也就隻能掌控揚州府境內的內務，外州府的漕運事務，如今都把持在田仰的手中。
督兩淮鹽務的黃家瑞，與田仰就是一丘之貉，二人一個把持鹽務，一個把持漕運，這幾年二人借著漕運船隻的便利，大肆販賣私鹽，獲利之巨，早已經不下百萬兩白銀。
這二人實際上早就把揚州府視為自己的私有地盤，這也是他們會聯手，拒絕公孫翊的兵馬進駐揚州府的原因。
因為他們的底子實在太爛，太髒，一旦讓一股新生的強勁勢力介入，他們的結局不是死，就是財路斷絕。
“陛下，臣有負聖恩，臣有罪……”隨著衛胤文的下跪，城門口呼啦啦的一群官吏，紛紛跪地表達著懺悔之意。
當然這些人當中，究竟有多少人是真心懺悔，對於公孫翊來說並不重要，因為他此行立威的目的，無疑已經達到。
“揚州衛衛指揮使張本放何在？”公孫翊並沒有給這些喘息之機，立刻就點名詢問道。
“回稟大人，張指揮使公務在身，此刻正在營中公幹。”兩淮鹽務衙門的僉事郭曠在黃家瑞的示意下，忙抬頭回道。
“兩淮鹽務提督鹽課王昌時提督何在？”公孫翊再次詢問道。
“回稟大人，王提督正在運河上巡查，下官已經通知他前來拜見上差。”兩淮鹽務給事中範永文，機敏的開口應道。
“那漕運提督司的方濟武提督是不是也有公務在身呢？”公孫翊玩味看著眼前這些身穿著官袍，頭戴官帽的官吏，冷聲道：“李仲，你立刻率領一支人馬去衛指揮使衙門，清查軍籍，兵丁、甲杖、府庫事宜；如遇抵抗，軍法處置。”
“霍崗，你率一支人馬去兩淮鹽務衙門清查，如遇抵抗，軍法處置。”
“王輔臣，你率一支人馬去漕運衙門清查，如遇抵抗，軍法處置。”
“末將領命。”李仲、霍崗、王輔臣三人轟然應道，各自率領一千人馬而去。
公孫翊這一手，驚得在場的黃家瑞、祁逢吉等人無不臉紅脖子粗，呼吸一下子都急促了起來，後背上的虛汗直冒。
“衛督憲，你的忠心，本撫定會稟明皇上，至於其它人的罪名，本撫也同樣會稟明皇上。”公孫翊自是把這些人的神態看在眼裏，此時的他已然智珠在握，自是風輕雲淡的下馬走到衛胤文身前，伸手把他攙扶了起來。
“黃禦史，你說官員貪汙受賄，參與販賣私鹽，該當何罪呢？”公孫翊在扶起衛胤文之際，目光如劍般的注視著黃家瑞。
“死罪，死罪……”黃家瑞原本紅潤的臉頰，瞬間變得蒼白，額頭上的汗珠如雨滴般的開始滾落。
“很好，看來黃大人並沒有忘記我大明律令啊。”公孫翊目光一收，嘴角輕揚起一絲笑意的上前扶著黃家瑞道：“黃大人為何虛汗直冒，莫非是生病了？要不要本撫派人護送大人回府休息？”
“無妨，無妨，就是天有些熱。”黃家瑞忙從衣袖中拿出布巾，擦拭著臉頰，訕訕笑道。
“今年的夏天確實來的有點早，這才五月初旬，這太陽就就就像一個火球似的，看來今年的幹旱隻怕又要開始了。”公孫翊神情一變，目光注視在揚州知府祁逢吉身上。
“祁大人，本撫下發的推動的新政改革，新農作物試種，你可有按章程執行？”
麵對公孫翊的詢問，以及那直抵人心的目光，祁逢吉再次噗通的跪了下去：“下官有罪，下官有罪……”
“哦，不知祁大人所犯何罪？”公孫翊玩味的凝視著對方，不置可否的問道。
“下官，下官也不知道犯了何罪啊？”祁逢吉歪著腦袋，斜視著公孫翊，一臉心虛的道：“還請撫台大人明示。”
“有趣，有趣……哈哈……好，好啊。”公孫翊是真沒有想到這家夥還有搞笑的天份，放聲大笑之後，他自是一臉平靜的注視對方道：“祁大人，本撫不介意提醒你一下，新政改革事務，乃是皇上旨意，日前本撫巡查高郵州，知州徐大人可是說了，他從未看到過本撫推動新政的公文，那麽本撫問你，你也沒接到本撫的公文？”
“有這事？下官回去定要徹查，下官可是再三嚴令，督促府衙官吏嚴格執行撫台大人的命令啊。”祁逢吉還真是一個頑固派，這個時候竟然給公孫翊來了一個一推二五六。
“祁大人，本撫的刀可是不介意殺人的，你要不要試試是你的脖子硬還是我的刀快呢？”對於這樣的老油條，公孫翊也懶得廢話。
“公孫大人，擅殺朝廷大員，本官定會向皇上彈劾，還請公孫大人莫要衝動。”衛胤文見公孫翊手按刀柄，忙開口阻止道。
“本撫要殺人，不是你衛大人彈劾就能阻止的。”公孫翊淡然一笑，徐徐道：“今日本撫既然進入揚州府，總是要流血得，不然我這個屠夫之名，豈不是名不副實？”
麵對公孫翊威脅要殺人，衛胤文一介文官，哪裏經曆過這樣的事情，一時不知道該如何自處。而黃家瑞這個督兩淮鹽務的右僉都禦史，卻是心有戚戚，這主要是他怕引火燒身，這些年他幹的事情，足夠殺十回頭了。
“報！”一起飛馬來到公孫翊身前：“回稟大人，王將軍在清查漕運衙門之時，遭到漕運兵丁的阻攔，王將軍奮起反抗，斬殺漕運兵丁三十餘人。”
“事後經過清查，漕運兵丁三千人，在編軍戶隻有一千二百戶。軍器甲杖，漕運船隻多數虛報，十不存一，王將軍請示大人如何處置。”
公孫翊雖然內心苦笑，但臉上卻絲毫不為所動。王輔臣這個愣小子，可是一個無理攪三分的人，他既然出馬不死人肯定是不存在的。
“封鎖漕運衙門，一律官員接受審查，有功的該獎勵獎勵，有過錯的該處置的處置，本撫絕不姑息。”
公孫翊冷哼一聲，大手一揮在場的漕運衙門的官吏，除了衛胤文這個總督外，其他人全部被謝成指揮兵丁看守了起來。
緊接著李仲與霍崗也派人回報，揚州府衛指揮使司在編五千六百士卒，連軍戶家眷在內僅有三千人，實際上能夠拉出來的士卒僅僅一千五百人，相當於一個千戶所。
兩淮鹽務提督司的情況也差不多，四千在編護鹽兵丁，隻有兩千人，之所以有兩千兵丁，倒不是鹽務提督衙門的人良心發現，而是因為他們要販賣私鹽，需要足夠的力量維護自己的權益。
畢竟江河湖麵上的水匪強盜不少，沒有足夠的兵丁護衛，這私鹽買賣的生意自然做不成。
“衛大人、黃大人、祁大人，你們可聽清楚了，揚州府在編兵馬一萬三千人，可實際上兵力不足一半，這事你們不會不知道吧？”
公孫翊冷笑一聲，道：“謝成，請各位大人去知府衙門，待清查清楚之後，在做計較。”
“遵令。”謝成大手一揮，身後的兵馬一擁而上，把在場的官吏，全部帶去了知府衙門，而城頭四周千餘衛指揮使司的兵丁，以及揚州府的捕快胥吏，這會自是連屁都沒敢放一個。
公孫翊沒有手軟，也沒有按章程辦事，首先他采取軟禁的方式，把揚州府上下三十多名六品以上官吏軟禁在衙門就屬於僭越。
其次他強勢清查各衙門的行為也不符合章程，但這個時候公孫翊已經顧不上那麽多了，揚州府情況複雜，若是任由他抽絲剝繭得處理，沒有幾個月是理不清得。
眼下查抄漕運衙門、兩淮鹽務衙門、知府衙門、衛指揮使司衙門，雖然有違章程，但卻是最有效，最快掌握證據的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