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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八十四章 敵襲(4K)

  不到半日的時間,葉修遠便匆匆趕來,連臉上的汗都來不及擦,一見她,開口便道:「城外有人。」


  衛瑤卿抬眼看他,道:「有多少人?」


  「不知,但數量不在少數。」葉修遠道,「還立了匈奴的大旗,總之,那些人屠個濟南城綽綽有餘了。」


  別忘了濟南城連同文官在內的官員官差加起來只有百餘人,至於百姓,自發阻止的防守決計是比不上這些訓練有素的匈奴武士的,葉修遠連百姓都考慮在內,卻發現根本擋不住。


  「臨魯關那裡也已經傳書了,消息都傳出去了。」葉修遠拿衣袖擦著額頭上密密麻麻的細汗,道,「大天師,現在怎麼辦?」


  「我不是同陳碩說了考慮考慮嘛!」衛瑤卿坐在椅子上,手指在案几上敲了敲,「他們不會立刻攻城,你別急……」


  葉修遠連忙應是。


  「就是急也沒用。」衛瑤卿又道,「讓臨魯關的兵馬速速過來接應,若是運氣夠好,說不準還能將這些匈奴人一舉拿下。」


  也就是說現在只能等了?葉修遠拭了拭額頭上的汗,在屋裡走來走去。


  衛瑤卿抬起頭來,叫住了他:「葉大人,莫在我面前走動行不行?此事我正頭疼著呢!」


  葉修遠忙應了一聲,走到屋外,繼續來回走動起來。


  裴宗之看著葉修遠來回走動的身影,道:「看樣子,他是真的挺緊張的。」


  衛瑤卿嗯了一聲,道:「那是自然,就是呆了一些,遇到這樣的事,不知道怎麼辦了。不過呆也有呆的好,至少不會做出丟下百姓逃命的事,交給我拿主意,他也不會添亂。」


  早些年大楚邊境處有個府尹,在匈奴打入關內時就收了細軟,獨自逃命,都不曾指揮官差百姓禦敵,留下滿城的百姓慘遭屠戮,待到朝廷派兵過來,滿城被屠的只留下五個躲在米缸里的孩子,朝廷因此大怒,將那府尹抓回來滿門抄斬,可事情畢竟發生了,就是滿門抄斬,也換不回滿城百姓的性命了。


  裴宗之沉默了片刻,忽然問她:「你同那個智牙師有那麼好的交情?他當真那麼想請你前往匈奴?」


  「當然沒有,我跟他怎麼可能有交情?」衛瑤卿道,「所以我頭疼的就是這件事,我想不到他這個舉動的用意。」


  裴宗之道:「我若是他,真糾集了兵力,更當迅速攻打邊境才是,怎的都不會將潛入大楚多年的人馬糾集起來跑來攻打濟南。」


  此一舉怎麼看怎麼都有點怪怪的。


  「留著兵馬,在所有人都以為他們要攻打入關之時,卻按兵不動,我想或許另有所圖」衛瑤卿想了想道。


  「能圖什麼?」淡淡的聲音在屋內響起,也問出了她心裡所想的事情。


  女孩子沉默了片刻,忽地出聲:「我有個大膽的想法。」


  裴宗之看向她。


  衛瑤卿朝他笑著擠了擠眼,「你傳遞給陛下的消息最快要多久?」


  「看你傳什麼了。」裴宗之看著她,「若是傳個人,怎麼都要來回奔波,若是一封信,最快也就千里馬的腳程。」


  「若是一句話呢?」衛瑤卿反問他。


  裴宗之道:「看什麼話了,有些話,今日子時就能出現在陛下面前。」


  衛瑤卿算了算,奇道:「怎麼傳的?飛鴿傳書也沒有這麼快。」她就是知曉葉修遠是飛鴿傳書,還想快一些,便找了裴宗之,沒想到,裴宗之還當真做到了。


  裴宗之抬頭看了她一眼,道:「有些話可以用煙。」


  不同顏色的煙,衛瑤卿怔了片刻,恍然,喜道:「就是可以用煙傳的話。」


  裴宗之嗯了一聲,看向她:「說吧!」


  ……


  邊境的清晨亮的早,邵老將軍卻早已穿上齊整的甲胄在城頭巡視。邊境的守兵已經開始操練,雖說剩餘的兵馬都是些文弱之旅,匈奴人當真打過來,也不過能抵擋幾日,但該操練還是得操練。他們多擋一日,就能為百姓多爭取一日退離的時間。


  副將登上城頭,走了過來,道:「城裡的百姓能走的都走的差不多了,可還有不少無處可去不願離開,說就是當真匈奴攻過來了,死也要死在這裡。」


  邊境地界貧乏,百姓多不富裕,也就剛溫飽罷了,一旦離開生活的地方,就將淪落為流民。人皆有鄉情,沒有誰願意淪落為奔波流離的流民的。


  「沒辦法呀!」邵老將軍嘆了口氣,看向前面光禿禿的一片,嘆道,「匈奴隨時可能攻城,老實說,拖到現在還按兵不動,已經出乎我的意料了。」


  副將低低應了一聲,轉身正要離開,卻忽地叫了一聲,抖著手,指向不遠處的烽煙台,驚道:「將軍,快看!」


  邵老將軍跟著轉過身去,在看到烽煙台上縷青煙也是愣住了。


  三道長煙一道短煙是攻打信號。


  這就是京城所傳遞的消息。


  「是誰點的火?」邵老將軍看到的一瞬間便是本能的不信,「瘋了不成?」


  副將也跟著道了一句「胡鬧」之後,卻忽地臉色一變,對邵老將軍道:「興許是真的也說不定,這匈奴這些時日的舉動委實有些古怪。」


  邵老將軍沒有反駁。他一身戍守邊關,對匈奴人再熟悉不過,這一次確實有些古怪。安插在匈奴的探子回報過,匈奴已經備足了兵馬。卻不知道為何遲遲不動,這些時日他們正奇怪此事呢!


  「從來都是他們攻,我們防。這一次陛下的意思看樣子是讓我們攻了。」副將說著,四十多歲的人一時間如孩子一般興奮,搓手嘆道,「這還是頭一回啊!」


  「仔細一想也能明白陛下的意思,匈奴遲遲不動,必然是有所動作,我們一去,定然會打破他們的計劃。」邵老將軍嘆道,「陛下與先帝做法倒是全然不同,果真是年輕膽大,只是怕就怕我們一出事,這些百姓就……」


  「乾等著也會有這一日,倒不如主動出擊。」原本質疑的副將彷彿徹底點燃了血液中的熱情,激動道,「興許發生了什麼急事,陛下連飛鴿傳書都來不及傳到。」


  「若是當真如此,那可等不得。」邵老將軍再次看向烽煙台的位置,拿下腰間的號角吹了起來。


  不到半個時辰,人馬已集結完畢,烽煙台傳消息的令兵也已經趕了過來,道:「將軍,京里的消息就是三長一短,沒有錯。」


  他也知曉,這時候傳這種消息,守軍未必肯聽,便特意走了這一趟。


  攻打就是陛下的意思。


  「與其一日一日等著匈奴人上門,不如主動出擊。」有站在最前頭的官兵揚聲道,「陛下雖是個女子,但這一聲令下卻比先帝好上太多了!」


  「胡說什麼!」邵老將軍瞟了亂糟糟叫好的兵馬道,「我們主動出擊正是為了弄清楚匈奴人到底要做什麼,他們按兵不動是為了更大的陰謀,而我們要的就是打破這個陰謀。」


  說罷,他翻身上馬,紅色的斗篷在黃沙里高高揚起:「出發!」


  ……


  守在高塔上的匈奴武士打了個哈欠,耷拉著眼睛有氣無力的看向四周。


  入目是滿目的黃沙,這樣昏暗的顏色讓人看得委實打不起精神來,哪有中原大地那樣的草綠花紅、色彩斑斕,中原是個好地方啊!地大物博,人也生的細皮嫩肉,一副養尊處優慣了的模樣,不似他們,年紀輕輕,便滿身風霜。


  視線的盡頭出現了一騎人馬,匈奴武士愣了愣,第一眼見到時,以為自己看錯了,使勁揉了揉眼睛,再次定睛望去時,卻見已經不是一騎了,他身後的人馬逐漸壯大,遠遠向這邊奔來。當先一人的手上執著一支高旗。


  匈奴武士不認識幾個漢字,而「邵」、「黃」這兩個漢字就屬於為數不多的幾個,那面大旗迎風招展,朝陽之下,「邵」這一字在陽光下熠熠生輝。


  瘋……瘋了吧!匈奴武士一個趔趄,人也被嚇醒了過來。今天,那群漢人居然主動跑過來了。


  他拾起許久沒有用的號角,剛一碰到嘴唇,就吃了一口的灰,鼓足力氣想要吹響號角,卻發現許久不用的號角早已漏了風。


  匈奴武士翻下高塔,一路嘀咕著一句匈奴語,在沙地中狂奔而去。


  邵老將軍勒住了馬,目送著逃命般奔去的匈奴武士不語。


  有士兵問道:「將軍,他在說什麼呢?」


  「敵襲。」邵老將軍說道,感慨了一聲,「這兩個字,我許久沒有聽到他們提過了。」頓了頓又道,「我們這些人馬若是同他們硬碰硬,討不了好。我們要的是逼退,明白了么?」


  一聲「明白」響徹天地。


  邵老將軍眯眼,從背後的箭囊中取下一支箭,將箭頭點燃,弓如滿月,一脫手,羽箭氣勢如虹的飛向百步開外的營帳。


  大清早的,一支來自漢人的飛箭射穿了匈奴昏黃的天空。


  「他們瘋了?」被這個消息驚醒的智牙師從床上翻了下來,赤足踩在毛毯上,滿臉的不可置信,「這些漢人……我們不動手,他們倒是趕來打我們了?」


  報訊的匈奴武士用匈奴話急道:「人已到營外了,正往營中射箭,我們要不要出去迎敵?」匈奴人的兵馬遠不是外頭那群弱旅能比擬的,初時的慌亂之後,他們倒是不怕。


  智牙師聞言卻沉默了片刻,狠狠地罵了一聲,下令「撤退」!

  匈奴武士不解,正要說話,卻見智牙師拔下腰間的佩刀,冷冷的瞪了他一眼。


  這如狼般陰冷的眼神激的武士一個寒噤,想起來他們這位匈奴單于是個何等的存在,忙退下去傳令了。


  原本以為會有一場血戰,沒想到對方卻拔營離開了。


  副將看著撤離的匈奴人,更是不解:「將軍,你說這些匈奴人葫蘆里賣的什麼葯?明明兵強馬壯,為什麼不出兵?」


  「必然是另有所圖。」邵老將軍道,「他們的兵馬想來準備用在別處或者說這時候並不准備用。」頓了頓,他一聲令下,旗幟在風中招展開來,「暫且在這裡紮營。」


  目光所見,滿目的物資,因倉促撤離,匈奴人不少物資都來不及帶走,這次倒是便宜了他們。


  「且在這裡等兩日看看再說。」邵老將軍說道叫來令使,「回去稟報這裡的狀況,匈奴人怕是有別的目的。」


  ……


  ……


  匈奴人圍濟南城的消息直到兩天後才傳到長安,王栩拿著信鴿上傳來的消息火急火燎的來尋王老太爺,卻對上了王老太爺一聲冷哼。


  「老夫一早便知道了。」王老太爺道,「早知這個葉修遠獃獃的,根本不是她的對手,就連傳消息都比人慢了一步,真是沒出息!」說著將茶杯重重的放在茶碟中,發出「嘭」一聲的聲響。


  王栩聞言,哭笑不得,道:「這也怪不得葉大人,飛鴿傳書,已經夠快了。」


  王老太爺翻了翻眼皮:「那她怎麼傳的?」


  王栩道:「這個……還不知曉。」


  「陛下怎麼傳的,他們就怎麼傳的。」王老太爺道。


  「可是這煙……」王栩遲疑道,「而且聽說是有人半夜給陛下遞了消息。」


  「你別忘了實際寺啊,你以為他真清高到不理外事?」王老太爺嗤笑一聲,「若是實際寺沒有情報網,當真靠幾枚銅板算來算去,那真要拿著破碗去化緣了。只要長安城中有人讀的懂實際寺傳遞的消息,自然就能傳到陛下面前了。」


  王栩笑道:「祖父能看得懂自然也是高明的。」


  「少給老夫拍馬屁!」王老太爺哼了一聲,轉頭問他,「對了,你們帶回來的幾個江湖術士律法學的怎麼樣了?聽說容易老先生也被帶回來了?」


  畢竟在濟南之行上合作過,王老太爺自然關注了一些。


  王栩臉上笑容不變道:「祖父,莫看崔璟那副樣子,那日因著在臨江城被圍了一番,將幾個人看的可緊了。至於容易老先生嘛,衛六,不,大天師說了一個都不放過,容易老先生自然不能免俗。」除了攤上人命的落耳先生,剩下的幾個都被崔璟叫人看起來學律法了。


  先前在濟南城事情沒辦完就甩手走人的事情,他可沒忘記,拿了錢,事情收尾卻未辦好,這次正好借了「大天師」的命令,叫他們吃一吃苦頭,一把年紀背一背律法也夠嗆的。


  王老太爺「哈哈」笑了起來,待到笑夠了,將王栩叫到身邊道:「看他們學的差不多了,就將人放了,順帶透露一番她在哪裡……老夫想看熱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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