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七十章 是夜
死了三個客人,臨江城官府的人依舊沒有現身,只是繼續派著那十幾個官差守在巨闕號停靠的碼頭上,不讓他們這些嫌犯和人證進出。
臨江河面上的皎皎月光被烏雲遮蔽,整個河面陷入黑暗之中,守著嫌犯和人證的官差坐在碼頭邊的石墩上打了個哈欠,連頭都沒回一下,稀稀拉拉幾聲遮遮掩掩的談話聲微不可聞的捲入風中。
「還要守幾天?」
「再守兩天意思意思,就收了吧!」
「嗯,我也是這般想的。」
……
有兩道人影偷偷溜出船艙,在停靠在碼頭邊的大小船上幾個起落,最後穩穩的落在了不遠處另一座碼頭之上。便在此時,月也再次從烏雲里跳了出來。
月色落在河面上,清冷如銀輝,也照亮了碼頭上的兩個人。
相貌平平無奇的「漁家女」摸了摸下巴,笑看著一旁帶著斗笠的「老者」,喊了聲:「爺爺……」
「不要叫我爺爺……」裴宗之皺眉糾正道。
「那叫公子,」衛瑤卿拽住他的臂彎,媚眼如絲的望了過去,平平無奇的相貌因著這眼神多了幾分嫵媚,「我乃臨江河神,不知公子可願從了我?」
「我想想……」
有扛著物資經過的雜役經過時,正巧看到這一幕,目瞪口呆了片刻之後,脫口而出:「真是世風日下……」待回過神來時,只看到碼頭通往城裡的小道上只有夜風捲起的落葉掃過地面,而小道上早已空無一人了。
臨江城並不大,粗略估計一番差不多只有長安城的十分之一,雖然小,卻因臨江河的存在,靠水吃水,整個臨江城倒也算是富庶。臨街的小道兩旁,幾乎家家戶戶都是兩層或者三層的小樓,檐角上翹,每個檐角都掛著一頂紅色的燈籠,遠遠望去,張燈結綵,彷彿節日一般。
「有點怪啊!」衛瑤卿邊走邊道,「今日不是什麼節日吧!這般整齊劃一的掛著燈籠,我走過那麼多地方,滿城皆是如此的還從未看到過。白日看到也許不會覺得什麼古怪的,可這大晚上的,滿眼皆是紅燈籠也太喜慶了點了。」
「也沒看到過祭祀河神的,」裴宗之道,「看來看去,這個地方最正常的也就只有船上了。」
「說的倒是有些道理。」衛瑤卿道。
很多地方都實行宵禁,如長安城那等夜市繁華之地,偶爾也會實行宵禁,但臨江城似乎並沒有,路上零零散散的路人隨處可見。
「大晚上的,什麼地方人最多?」衛瑤卿自言自語的回道,「青樓、客棧、酒館。」
頓了頓,她又嘆道:「我想念說書先生了。」這些說書先生口中的雖然未必是真的,但論消息來源卻是最多的,至於其中的真假他們自會自己來辨認。
青樓、客棧倒罷了,兩人走了一趟酒館,只可惜酒館里也沒有什麼人,只有幾個喝的酩酊大醉的酒鬼趴在床上打瞌睡。
從酒館里晃了一圈出來,兩人走入了一旁的暗巷,站在暗巷裡對視了片刻之後,衛瑤卿提議:「縣誌就在衙門裡,要不,我們去將縣誌借過來看一看吧!」
……
子時,正是一天之中最為困頓的時候,臨江城衙門旁的院子里響起了一陣淅淅索索的聲音。
「你怎麼帶路的?說好的來衙門,卻來了這……也不知哪個傢伙家裡了?」女孩子的抱怨聲響起,語氣中頗為不滿,「衙門在隔壁!」
「眼花了。」裴宗之口中蹦出了三個字,黑夜裡如若無物一般準確的拿起桌上的錦盒,打開,將裡頭的印章取了出來。
「幹得好!」衛瑤卿在一旁看著他的動作說了一句,「看看是誰家裡,能買在衙門隔壁的,定是非富即貴,咦,缺了一角……」彷彿發現了什麼一般她低頭看了片刻這張長桌,思索了片刻,突然出聲道:「這宅子風水不好啊!」
「大概是紅燈籠太多,我也眼花了,方才只匆匆看了一眼,根本沒有注意到這宅子因為衙門那裡的石獅子的緣故,缺了一角。」衛瑤卿道。
正常房子都是四方形的,這裡就在衙門旁,本也沒什麼事,可衙門口那兩個石獅子的石座修的太大,大到延伸到了隔壁這家,於是隔壁這家就將這一角向內折了折,以避開這座石獅子。
「這風水問題本已是很嚴重了,更為嚴重的是這宅子的擺設,你還記得這宅子的前後么?」他們是翻牆進來的,門窗什麼的也只是匆匆一瞥。進來之後,這家裡連把鎖都沒有,叫她從宋二那裡學來的開鎖本事簡直毫無用武之地。
「這一條街上的宅子本都是坐北朝南,唯獨這一家前後跟人反著來的,不僅如此,你看這門窗的擺設,桌椅的擺設,就連字畫都同別人反著來。」
裴宗之默默地吐出了兩個字:「陰宅。」
同陽宅相反自然就是所謂的陰宅了。這宅子處處與正常的宅子相反,絕對可以稱得上陰宅了。
「我看啊,不是這家主人特別的與眾不同就是被人算計了,也不知道誰這麼倒霉。」衛瑤卿嘆道。
「臨江城縣令的大印。」裴宗之將印章放回錦盒中,道,「這裡的主人,應該就是那位還沒有露面的縣令大人。」
「縣令大人果然同一般人不一樣,別人住陽宅,他住陰宅。」衛瑤卿隨手抄起一本書桌上的書翻了起來,才一拿便覺手頭一沉,這本書很厚,比一般的書要厚很多。她低頭一看:《陰陽十三科總綱》。
「難道這也是個同道中人?」衛瑤卿怔了一怔,順手翻了開來,「同道中人應當更懂風水才是,看來是就是喜歡與眾不同了……」
話到這裡截然而止,裴宗之見她不說話了,便走過去看那本《陰陽十三科總綱》,才看了一眼,也不說話了。
《陰陽十三科總綱》第一頁的那一句「一陰一陽謂之道」被人用硃砂畫了個大大的叉,落筆深重,只看了一眼,便覺一股戾氣撲面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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