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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四十一章 驚變(4K章)

  到兩旁的百姓被官差隔絕在外,錯愕驚訝的看著這突然的一出,發出嗡嗡的低語聲。


  狄方行沒有理會這些百姓,而衝進去的官差此時也將車馬行中的夥計與老闆制住了。他負著手走了進去,身旁跟著的是個身著常服挽著單髻的女孩子。


  「見多識廣」的京城百姓自然知曉這個女孩子身份怕不是一般人,車馬行的夥計在驚呼,老闆在裡頭討饒喊冤。


  「大人,我們小本生意啊!不曾偷搶,為何要抓我?」


  「大人,你是不是弄錯了?」


  「大人,大人……」


  討饒的聲音漸漸變低,車馬行的門口堵著大理寺的官差,這堵人牆讓外人無法輕易得窺裡頭的狀況,只從老闆變低的聲音中猜測大抵是發生了什麼事。


  大理寺在京城的名聲還算不錯,畢竟先前拔除暗樁一事上雖鬧的滿城風雨,但百姓也知道這是一件好事,是個「辦實事」的衙門,不比林立陽的五城兵馬司那樣「人厭狗嫌」。因此這一出,百姓的猜測多是站在大理寺那一邊,怕是這車馬行犯了什麼事吧!

  有經過的行人神情惶惶的跟那些圍著的官差套近乎:「我們家前幾日買了他家的馬車,莫不是有什麼問題吧!」


  官差一開始沒有理會,後來被問的多了,終於忍不住吼了一聲:「跟你們有個屁關係,該做什麼做什麼去!」


  百姓鬆了一口氣,眼見也看不到什麼的,便漸漸散去了。


  隨著夜色加深、人流漸少,外頭又歸於平靜,不過車馬行中卻是氣氛凝重。


  狄方行手裡拿著佣契,認真查對了一番,確認這車馬行中所有人都被押過來之後,才拉了張椅子坐了下來,看向一旁坐著看了半天熱鬧的衛瑤卿,道:「衛天師,你要在這裡先問一問嗎?還是把人押回大理寺再問?」


  衛瑤卿詫異的看向他:「狄大人,您問就好,我在一旁看著便是。」


  車馬行中所有的賬本、文書、記錄等等一切有可能傳遞消息的東西都被官差抬了過來,這些都要弄回大理寺慢慢查驗。


  狄方行斜眼看向那個被押著跪在地上的老闆,問:「怎麼不喊冤了?」


  老闆張了張嘴:「冤枉……」


  「冤枉個屁!」狄方行罵道,「本官也不指望你老實坦白,反正你們這些探子嘴一向硬的很,一會兒讓刑部的人來招呼招呼你們,什麼時候不冤枉了,什麼時候就可以停了。」


  衛瑤卿翹著二郎腿在一旁安安靜靜的看著。


  一聽「刑部」兩個字,那老闆眼神中明顯多了幾分懼意,而那幾個夥計就更是渾身顫顫抖如篩糠。


  一陣此起彼伏的「冤枉」聲響了起來。


  「害怕就不要做探子啊!」狄方行說著對一旁的衛瑤卿道,「如此膽小如鼠,陳善竟也將人派過來了,真是好意思!」


  「要訓練出不膽小如鼠、有勇有謀的探子可非一日之功!」衛瑤卿說道,「眼下兩軍交戰,狄大人先時又拔走了那些老探子,如今這些新手還未訓練夠格就被派過來了,良莠不齊也是可以理解的。」


  狄方行點了點頭,深以為然。


  衛瑤卿又道:「不過你也不要指望他們會知道多少了。」


  這種新手探子一般都不會知道太多,抓過來也就充個人頭罷了。


  求饒喊冤聲叫的她有些煩躁,衛瑤卿站了起來,對狄方行道:「我到外頭去等你!」


  狄方行嗯了一聲,對官差道衛天師有什麼要做的,吩咐一聲就是。


  衛瑤卿走過門頭,越過人牆靠在牆邊看著天出神。


  今夜月明星稀,並不是個適合觀星的天氣。眼下她能做的真的不多了,天下相爭的主手與成敗本就不在她的身上,她所能做的不過是盡自己所能而已。


  未老而生倦!她枕著雙臂出神,過往如走馬觀花一般從眼前閃過,直到袖子被人拽了拽,抬頭,對上的是身邊一個官差焦急茫然的模樣。


  「衛天師,狄大人不見了!」官差道。


  衛瑤卿怔了一怔,心跳突然快了起來,她穩了穩聲音,問那些圍著門口的官差道:「你們有注意人去哪兒了么?」


  她就站在門邊,距離圍著門口的官差旁邊,相距不過幾步而已。


  官差們面面相覷,搖了搖頭,彷彿也在此時突然發現一直呆在車馬行內的狄方行突然不見了。


  狄方行當然不可能是自己悄無聲息離開的,衛瑤卿目光掃了眼守在門口的官差,道:「守著門,誰也不準出來!」說罷便大步走了進去。


  押著夥計以及老闆的官差此時也是一臉無措的環顧四周,一切如常,只是少了原本該坐在椅子上說話的狄方行。


  「你們沒有注意到狄大人么?」衛瑤卿道,「狄大人什麼時候不見的?」


  方才叫他的官差道:「我等低著頭在聽狄大人說話,只聽大人「咿」了,等了片刻,沒等到大人接話,再抬頭時,狄大人便不見了。」


  衛瑤卿揚聲吩咐外頭的官差:「將車馬行包圍起來,看緊了,一隻蒼蠅都不準飛出去!」


  官差們應聲。


  這可不是雜耍的「大變活人」,衛瑤卿驀地轉頭看向那個車馬行的老闆,一把將他拎了起來道:「你這車馬行里有機關暗道?」


  老闆張了張嘴,衛瑤卿本能的喊了一聲「不好」,下一刻就見老闆雙目突出,嘴角抽搐的吐了口白沫而後兩眼一翻,整個人軟了下來。


  衛瑤卿不知不覺額前已冒出了一陣冷汗,伸手在他頸脖處探了探:死了!突然卻又一點都不意外。


  這驚變看的車馬行的夥計們一陣驚叫惶惶,好在官差及時把人拉住,沒叫人掙脫出去。


  下一刻只聽「啪」一聲,鐵欄從天而降,整個車馬行頃刻間就如同一間巨大的鐵牢被圍了起來。


  「大人、衛天師!」守在外頭的官差一下子慌了神,舉起手中的刀就往鐵欄上砍去,火星飛濺,卻不過砍出了一條淺淺的印子,這麼砍也不知道要砍到什麼時候。


  「誰也不準動!記住身邊人的相貌!」衛瑤卿揚聲道,「抓走狄大人的人一定就在這裡!」


  事發突然,她也沒有料想到,眼下外頭的那些官兵她一個都不敢信。


  「衛天師,不去搬救兵么?」與她一道被困在車馬行中的官差問道。


  「救兵自然是要搬的。」衛瑤卿說著走到鐵欄邊,試了試不過三節手指粗細的縫隙。


  眾人只見她在欄杆外貼了一張紙人,伸手飛快的結了幾個印,而後朝那紙人吹了口氣,下一刻就見紙人迅速「鼓」了起來,整個過程不過剎那之間。


  不多時另一個「衛天師」出現在了外頭。


  若不是不合時宜,他們真想叫一聲好,真是比那些雜耍藝人玩的還要精彩。


  眾人只看她嘴唇開開合合半晌之後,伸手在那個「衛天師」的額頭上拍了三下,下一刻,便見那「衛天師」轉身,晃晃悠悠的走了。


  到底是紙做的,那「衛天師」飄,不,走的飛快,不多時背影就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衛瑤卿也並未閑著,拔下髮髻上的釵子微微一旋,手指上沾著硃砂就這般在地上寫了起來。


  眾人惶惶卻又不由自主的盯著她,待她寫完之後一聲輕喝,而後便對外頭守著的一個官差道:「你走走看。」


  官差不明所以往外走了幾步,待到越過人群的那一剎,地上硃砂描繪的紅紅色「符字」突然如有靈性一般的化作紅繩緊緊的拴住了他的腳,掙脫不得。


  這是走不了了?有人試著將腳伸出去,不無意外的發現腳踝上不知何時多了兩條細若遊絲的紅繩,伸手去觸時卻又發現這紅繩只看得見卻摸不到。


  「且先等等吧!」衛瑤卿在狄方行原先的那張椅子上坐了下來,環顧這車馬行內的布置道,「沒找來幫手之前誰都不準走!」


  ……


  ……


  琅琊王氏六房的堂前已坐了不少人,聽得外頭腳步聲響起,坐在最上首的王老太爺微微抬頭:「孫公來了么?」


  六房的孫媳今日發動,族裡用慣的穩婆一看不對勁便連忙稟了王老太爺,王老太爺當下便拿了摺子讓王栩進宮請孫公過來瞧瞧。


  這就是琅琊王氏的權勢,等閑人家遇險只能幹等,他們卻能尋來世間最高明的大夫來搶下這條性命。


  回應他的並不是去宮中請人的王栩,而是管事的聲音:「老太爺,衛天師來了!」


  「不是讓你不要登門嘛?你來幹什麼?」王老太爺蹙眉,一抬頭就看到了跟在管事身後走進來的女孩子,想了想,嘆道,「罷了,你也略懂符醫,便進去看看吧!」


  那女孩子臉上的笑容一動未動,如帶了張帶笑的面具一般徑自跟在管事的身後走了過來,然後開口道:「我是前來拜訪王栩的。」


  「你怎麼回事?」王老太爺看了眼她笑的僵硬的臉道,「笑的這般難看還不如不笑!快些進去看看吧,老夫這孫媳有些險,你幫忙看看,老夫也好安心。」


  女孩子笑容不變:「我是前來拜訪王栩的。」


  「王栩去請孫公了,現在不在。」王老太爺眉頭都快擰成一朵菊花了,伸手推了推她,「真是一副傻樣,快些進去!」


  隨著一聲「噼里啪啦」物件倒地的聲音,焦急等候的堂內凝重的氣氛頓變,下一刻一聲尖叫撕裂了堂內的凝重。


  「祖父殺人啦!」說話的是別房的小童,極具穿透力的童生響徹了整個大堂。


  堂內鬨亂開來,哄亂中只聽裡間發出了一聲尖叫,混合著穩婆「生啦!」的報喜聲夾雜其中。


  王老太爺臉上已經沒有什麼喜色了,一聲低喝:「住口!」小童的母親連忙捂住了小童的嘴巴,他踢了一腳被茶几壓翻在地迅速扁下去的紙人道,「是個紙人!」


  在推她的瞬間他就察覺到不對勁了,還沒來得及出聲,下一刻,那紙人就被壓扁在地,茶几上的湯湯水水和糕點潑了紙人一身,看起來整個人都不好了。


  難怪讓小童誤以為他「殺人」了。


  王老太爺被氣的一個趔趄:她玩紙人的手法真是日漸精進,現在還學會說話了啊!可笑管事還將這紙人引了進來,他還對著這紙人說了那麼久的話。


  正在氣頭之上,隨著外頭急促的腳步聲,去請孫公的王栩帶著一個太醫和一抬擔架走了進來。


  「孫公呢?」王老太爺恨恨的瞪了眼地上被壓扁的紙人,看向王栩,還未來得及展開的眉頭再次擰了起來。


  王栩讓抬擔架的隨從將擔架放了下來,指著擔架上的稻草人道:「這就是孫公!」王栩無奈的嘆了口氣,讓太醫先進去看看六房生孩子的那位夫人,這才對王老太爺道,「孫兒入宮之後,陛下臉色很是難看,已閉城開始尋人了。」


  這一句王老太爺哪還有不明白的?看來孫思景這老傢伙又是溜了!

  王栩看了眼堂內神情各異的眾人,還有族中的幾歲還未懂事的族弟一臉委屈惶惶的模樣,立時順著他的目光看向那倒在一邊的茶几湯水、糕點以及一個壓扁的「人」。


  王栩走上前,混合著一堆湯水糕點,勉強辨認出壓扁的「人」,不禁愕然:「衛六來了?」


  「是啊,還學會說話了。說是前來拜訪你的!」王老太爺沒好氣的說了一句,氣的捶胸頓足,「一個扎草人,一個畫紙人,我這是造了什麼孽啊!」


  王栩抽了抽嘴角,從周圍族人各異的神情中也推測出了幾分當時的情形,只覺哭笑不得,不過還是走了過去。深夜拜訪,想來是有急事。


  他找了一會兒,找出了一張混合了茶水糕點的紙張,辨認了一番,隨即神情凝重了起來,轉身對王老太爺道:「祖父,出事了。」


  「看她人不在叫了個紙人來就知道沒好事!」王老太爺道,「還知道不找我,找你!你和崔家那小子是不是又摻和進去了?」


  王栩笑了笑,知道很多事都瞞不過祖父,祖父只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罷了,便正色道:「是我和崔璟透露給狄方行的消息。他們去了車馬行,狄方行不見了,衛六把所有人都扣在了車馬行。那個人……一定就在裡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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