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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二十三章 行去

  不信這樣的巧合么?楊公無意識的重複了一句,待到回過神來,神情複雜的說道,「我也不信。」


  「我不信不僅僅是因為不信這樣的巧合,而是因為百姓抗議的是天。」衛瑤卿說道,「楊公,您說他們抗議的是哪個天?是久不雨的天,還是那高高在上的天?」


  就算她信那樣的巧合,百姓靜坐抗議「天」這件事就有些古怪了。


  作為百姓,所看所行大多時候,是最貼近自身的東西,若是靜坐抗議「為富不仁」「權貴欺壓」她半點不會懷疑,而對此事,明明最該抗議的是天不下雨,是陰陽司無所作為,卻抗議到了「天」的頭上,抗議「天」看似誰都沒有得罪,實則不然,「天」的暗指,傻子都看得出來。


  「直接言明抗議天子、李氏皇族或許會招來最可怕的武力鎮壓,以謀反之罪論處,最終血染長安。但他們沒有說,只說『天』。陛下如此就無法師出有名,卻又止不住百姓的聯想,畢竟這樣的聯想太簡單太直白也太容易了。」


  明明一件簡單的事情,卻非要繞來繞去繞到陛下身上,她不覺得憑著一時意氣跑到何太平府衙門前靜坐的百姓會想這麼多。百姓所做所行所言皆是矛盾的,所以定然有人在暗中煽風點火。


  「或許兩者都有,但後者的意味更令人浮想聯翩。」楊公說道,「李氏皇族被質疑,這之中的得利者只有陳善。」


  「是啊,這個人比我們想象的大膽,也比我們想象的果決。」衛瑤卿搖了搖頭,輕哂,「此時頂風作案,逆行而上,如此快的做出應對措施,這個人,我很欣賞啊!」


  「這樣的人你還能欣賞?」楊公滿臉不信她的模樣,「你是傻了還是瘋了?這麼一個人卧在一旁,這樣的人物可是對面的,不是自己這邊的!」


  「我沒傻也沒瘋啊!」女孩子笑了笑,語氣一如既往的平靜,「他的手段,是我喜歡的也是我擅長的,他所行之事讓我覺得頗類己,所以我欣賞啊!可欣賞不代表就要放過他,這個人留著很麻煩。」


  「當然麻煩,不麻煩會到現在都毫無頭緒?」楊公冷笑道,「你不會因為類己就手軟么?」


  「怎麼可能?」女孩子聲音驚訝不已,彷彿聽到什麼不敢置信的事情一般,「正是因為類己,興許下手更狠。楊公有沒有聽過一句話……」


  「一山不容二虎,除非一公一母。」楊公脫口而出。


  衛瑤卿:「……公的也不行。」


  她想說的其實並不是這句話。因為類己,所以才知道自己是個什麼樣的人。她如今學會了思考做事之前是否會累及無辜,但那個人不會。她太清楚自己若是不顧旁人死活會做出什麼樣的事情來。


  不得不承認,一個類己卻又妄故他人性命的人就連她自己都不喜歡。


  衛瑤卿伸手覆在自己的胸前,神情複雜:她不知道自己何以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或許是祖父的心血終究沒有白費吧!她仍然沒有忘記狠戾為何物,卻學會了偶爾的心軟。


  就如她所學陰陽,至陰至陽都不妥,為人至剛至柔也並非最好,剛柔並濟,該狠時狠,該柔時柔才好。


  「那這件事該怎麼做?」楊公道,「你總不能出面,怕是多有不便。」


  「哦,這件事啊,不用我出面,事情已經安排好了。」衛瑤卿起身將食盒推到他面前,道,「對了,方才說話的時候,我聞著太香,沒忍住偷吃了一點點,還給您留了一塊,您先吃,我先走了。」


  楊公:「……」同他說如此重要之事時她在偷吃?留了一塊叫只「偷吃了一點點」?

  走出側殿外,衛瑤卿伸手打了個哈欠,看著幾個面生偷偷聊天的宮婢,並不以為意。調走那些心腹宮婢之後,再調來的這幾個應當都是尋常宮婢了:因為如尋常人一樣會偷懶行事不謹了。以至於她這般堂而皇之的進出楊公這裡,都沒有人過問過。當然,另一側偏殿蔣忠澤那裡也是一樣。


  ……


  ……


  「做完了?」看到從牆頭翻過來的裴宗之,張解忙迎了上去,問他,「放到徐太傅書桌上了?你能保證他一定會看么?」


  「會啊!」裴宗之點頭,「七安先生的親筆信,他一定會看的。」


  張解沒有問他七安先生是誰,這封信是衛姐姐寫的,衛姐姐又有那等厲害的易容術,別說七安先生了,來個八安、九安、十安他都不覺得奇怪。不過,想到他方才翻牆的舉動,不由奇道:「你不是會輕功么?為什麼不用輕功?」


  裴宗之看了他一眼,道:「大白天的,有個人在飛多惹眼?」


  張解:「……確實有理。」


  裴宗之沒有在意他臉上複雜的情緒,只是摸了摸臉上做出的「褶皺」感慨道:「我其實不喜歡做老人家。」頓了頓,又道,「罷了,我們過去吧,聽說趕上中午,何太平還會放飯。」雖然只是些饅頭鹹菜什麼的,但也是他一片「愛民」之心。


  張解:「……」目光落在他的頭髮上,他想了想,道,「」我下次幫你用墨汁染吧!

  「下雨或者潑到水了怎麼辦?」裴宗之皺眉,摸了摸自己的頭髮,嘆道,「太醫給我開的葯我都喝了,還是治不好,看來還是學藝不精的緣故啊!」


  看著他這副「顧影自憐」的樣子,怕他再想出什麼奇怪的念頭,張解拉住了他的袖子道:「不管頭髮黑白,你都是好看的,我們快走吧!」


  ……


  道上正在洒水打掃的老僕看到遠遠過來的人時,立刻停下了手裡的動作,躬身立在一旁,喊了一聲:「老爺」


  徐長山才下朝歸來,雖說朝堂上不發一言,卻不代表他不憂。長安兇險啊!想到這裡,腳步也停了下來,他問老僕:「父親可到洛陽了?」


  長安兇險,他食君之祿,自然不能輕易離開,此時唯一可以做的,就是送自己的老父、妻兒回歸洛陽祖宅,以求離這場風波遠一些。


  老僕應了一聲,道:「昨晚來的信,已放到先生書桌上了。」


  徐長山這才點了點頭:他這幾日事煩,那些文人學子對這些時日的肅清、時局看法不少,其中不乏「純善」到是非不分卻還生了一張「詭辯」之口的,事多之下,他自然心生煩躁,以致已有幾日未去書房了。


  好不容易有了空閑……他腳下頓了頓,折向書房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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