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九十八章 見君
從吏部衙門出來,狄方行便腿腳一軟,一個踉蹌險些摔了下去。好在心腹在一旁及時扶住了他。
「大人。」心腹扶著狄方行,想起方才在府衙內的一幕不由一陣頭疼,「要跟戶部打個招呼查么?」
「找個人去說一聲就行了。」狄方行站穩之後,不耐煩的擺了擺手,「蔣忠澤那裡也會去盯梢的,現在麻煩的是陛下那裡,我們在這裡抓人,抓李修緣是先斬後奏啊!」
心腹臉色微變:「可聽說昨晚郭太師薨了,今日天還未亮,陛下就前往太師府了,到現在還未出府。」
郭太師薨逝,不管這外祖外孫女之間有過什麼齟齬,到最後,陛下還是念著舊情的,不然也不會一大早便出宮去了。這種時候,陛下的心情怎麼會好的起來?此時去上奏陛下,真不知會不會觸怒到陛下。
畢竟君心難測啊!
狄方行為官多年自有一套自己的行事準則,如處在盛怒中或者哀慟之中的天子是能避則避的。
可今日,避不了。
「先去太師府走一趟吧!」狄方行嘆了口氣,搖了搖頭,感慨道,「去完太師府,我便進宮面見陛下。」
太師的病逝早已預示,是以郭家上下雖然哀慟難言,卻也不至於措手不及,狄方行前去弔唁之時,陛下已經回宮了。沒在太師府碰上,狄方行暗暗鬆了口氣。
入宮之後,雖並未在御書房見到陛下,卻在殿外碰到了正與陛下身邊幾個貼身宮婢說話的薛大小姐。
哦,不能叫薛大小姐了,要叫薛女官了。
「狄大人。」薛大小姐見是他便朝他微微頷首。
狄方行也頷首回禮,正要說話,薛大小姐卻已先他一步開口了。
「狄大人是來找陛下的吧!陛下去瑤光殿了。」薛大小姐說著,語氣微微一滯,又加了一句,「陛下今日心情不佳。」
這般明顯的一句暗示,狄方行忙連聲道謝。他確實能猜到陛下心情不佳,但薛大小姐這一句,就讓他不得不承這個情了。
這個御前女官說官位不算太高,但重要在於「御前」二字,時常在陛下面前行走,是最貼近聖心之人,往往不能得罪。
向薛大小姐道謝之後,狄方行轉身離去。
目送著狄方行離去的背影,良久之後,薛大小姐才收回了視線,依舊神情平靜的同一旁的宮婢交代陛下起居的事情。
她隱隱感覺到有些事情要開始了。
……
瑤光殿並不大,但或許是殿內沒什麼人的緣故,顯得空空蕩蕩的,狄方行下意識的摸了摸手臂,有些發愣。
殿中只有他與陛下兩人,不對,準確的說是三個人,還有一個躺在屏風之後,依舊未醒。
待他走到近處,陛下臉上木然的神情才有所好轉,向他看了過來:「狄方行,何事?」
狄方行施禮之後起身,俯首稟報。
「陛下,黃少將軍這件事說起來與一年多前的一件事頗有相似之處。」
安樂視線轉向屏風的方向,白日里日光明亮,依稀能看到有人躺在床上,呼吸平穩而安靜。她沉默了一刻:「張家。」
狄方行點頭:「黃少將軍之事無從下手,可從張家之事入手。」
目光從屏風上移開,安樂點了點頭:「張家這件事確實拖得太久了,是該了結了。」
「陛下說的是。」狄方行偷偷拿袖子擦了擦額頭上的汗,道,「舊疾不除,遲早會惹出禍事來,張家這箇舊疾是該除了。」
安樂嗯了一聲從椅子上站了起來,負手在瑤光殿內來回走動:「這朝堂各司有陳善的人,朕一點都不意外。原本以為,只要黃少將軍在前兵馬充足,便安穩無憂,沒想到陳善留在我們這裡的這隻手反而伸向了前方。朕初初登基,經驗匱乏,很多事做起來頗有幾分措手不及。不過這件事,確實不能拖下去了。」
狄方行忙道:「陛下聖明!」
安樂腳下微微停了停:「朕方才聽說你與蔣忠澤一大早把李修緣拿了?」
「正要向陛下嚴明此事。」狄方行說著跪了下來,「臣等先斬後奏,望陛下恕罪!」
「事出有因,何罪之有?」安樂看著他道,「你起來吧!」
狄方行起身,心頭的大石也落了地:「謝陛下。」
「李修緣不過跳樑小丑而已,拿了便拿了。」安樂問道,「你們問出什麼來了沒有?」
狄方行搖頭:「此人心性涼薄、狡猾貪婪,又有先帝親封大天師在身,他什麼都不肯說,大有不見棺材不落淚之嫌!」
「不見棺材不落淚不過是因為身有倚仗罷了。」安樂神情未變,「他如此貪生怕死,卻絲毫不懼,更證實了我等的猜測,有個比他更厲害的人物還沒有抓到面上來。」
「陛下聖明!」狄方行又道,「比起如今無處下手的黃少將軍之事,一年前張家之事其實破綻不少。譬如說天師道那些在張家出事前無故搬離的落魄權貴,除卻已滅門的兩戶,還有四戶離開了京城,我已讓人去戶部查驗這群人的去向了。」
「你做的很好。」安樂點頭,「不過朕有預感,怕就怕那四戶之家找到時已經是個死人了。陳善在京中最大的助力手眼通天,能當時利用父皇背下這口鍋。雖有父皇之因,但更多的是此人的決策,陳善畢竟離得太遠,這個人便比不上陳善,也不會遜色多少。」
「這正是臣擔心之處。」狄方行嘆道,「所以李修緣是眼下我等唯一可以抓住的線索,但他不肯說,所以臣請問陛下要不要出動刑部來用刑。」
蔣忠澤那老貨有些話說的不錯,他反對用刑之話也說的在理,不過此事若是交給陛下來處理,真出了什麼意外也跟他沒關係了,他是提個建議而已。
在官場上混跡那麼多年,他狄方行可不是白混的。
「此事為何還要來問朕?」
果不其然,陛下問出了這句話。
狄方行也不慌亂,忙道:「怕就怕暗中被人動了什麼手腳,李修緣被人弄死,那就不妙了。再嚴密的防守也不敢說萬無一失,萬一被鑽了空子,這條線索又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