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七十九章 君臣
「你太急了!」
語氣平淡,是在陳述一件事實。
女孩子看著她道。
郭太師在一旁看著暗暗嘆了口氣。這句話真是說到點子上了。
是的,她太急了。若換了他,有玉璽有聖旨這等東西定然不這等時候拿出來,就算不拿出來,現在也定不了儲君。不若等秦王與吳王斗的兩敗俱傷,這種事情怎麼可能不流血甚至送命?只要那兩個人無法登基,晉王又在匈奴為質,那時候再拿出這兩樣東西,遠比現在要承受的少的多。
不過凡事皆有兩面性,她如今身份為人所質疑,不清不楚的,也許對於某些政客來講,這樣一個身份不夠清楚的君才是他們想要的。身份不夠清楚,做事就需顧慮,必要時候能夠退讓,只是對於她本人而言,這個位子坐的不夠安穩罷了。若她自有手段,不安穩又如何?也照樣能坐一輩子,只是這一點,不知道她能不能看開。
「或者公主不懼人言的話,方才就不要放走秦王與吳王!」她道。
這話一出,殿內眾人臉色微變,這句話很直白了,大家都聽得懂。吳王秦王今日之所以會走是因為人馬不夠,因為如今禁軍在公主的手裡,安樂公主真能狠得下心來的話,今天吳王秦王就不可能走的了。當然這麼做可能會帶來「暴虐」「心狠手辣」「殘害手足」的罵名。若是個不懼人言的帝王,有這些罵名於她如何,坐得穩這個位置就行了。不過可惜的是,安樂公主沒有這樣的魄力和手段。
安樂公主垂頭,似是有些沮喪:「如何堵得住天下悠悠之口?」
「那就從長計議。」女孩子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慰,而後看向郭太師,「太師費心了。」
郭太師蹙眉,沒有說話。現在安樂公主手中能動的兵馬只有禁軍,至於護龍衛這種,一日沒有登基,她就一日用不得。這種事情到最後還是拼的兵力。
安樂公主抬頭,看著她:「現在怎麼辦?」
衛瑤卿攤手:「公主,我只是一個人啊!」她再厲害也只有一個人,沒有兵馬。
郭太師道:「此事,老夫來想辦法。」頓了頓,似是又覺得有些頭疼,「怕就怕秦王吳王的手伸到軍中……」長安城附近守兵就這麼幾支,眼下大楚最多的人馬自然在黃少將軍手中,他倒不是怕黃少將軍參與此事,畢竟眼下戰事正是緊俏,黃少將軍恐怕也無心來參與此事。
但即便是黃少將軍治軍再嚴明,其下如此之多的副將、參將,軍隊分部眾多,屆時被調走一兩支,不但影響黃少將軍部署,更讓人無法把控京城的狀況。
「這件事郭太師放心。」衛瑤卿聞言笑了,「我已託人帶話給裴相爺,這長安城的事情就在長安城解決,不管這裡怎麼鬧,黃少將軍那裡不受影響,太師放心。」
有她這句話,郭太師鬆了口氣,提起的心也落了下去,而後看了她片刻笑了:「原來早有人先一步安排好了……」
他到這個年紀,自也經歷過不少風浪了,如奪嫡這樣的事情雖說是頭一回見,但昔年陳王造反之事卻是親身參與,論其驚險不比如今遜色多少。但還是頭一回,有這般事事有人先他一步替他準備就緒的暢快感。郭太師心中一動,這樣的人,若是個男子,投身軍旅,說是算無遺策國士無雙都不為過。有這樣的人在安樂的身邊,難怪安樂膽敢橫插一腳,這個人就是她的底氣啊!
只是這樣的人……郭太師看了眼一旁的安樂,若真有朝一日登上大寶,這樣的臣哪個君能壓制的住?怕不是又一個陳善啊!
……
事情說到這裡,轉機已然很明顯了。
「薛家大丫頭,」郭太師看了眼安樂公主身後的女孩子道,「薛家的探子老夫要用上一用,用來打探消息,」頓了頓,他又道,「也順勢替你收一收這些人。」
薛大小姐怔了一怔,隨即大喜:「多謝太師!」祖父只是受傷,並未死,薛家的那些人她也只是收了一部分而已,有朝一日祖父若是回來了,這些人保不準要聽誰的呢,眼下有郭太師插手助她收服這些人,自然是再好不過了。
而後便施禮,退出去:「止嫻這就下去寫下來,將調用探子的方法和名單寫與太師。」
郭太師點頭,神色和藹:「去吧!」
別看現在這些丫頭不起眼,安樂若是能成事,往後的前途可難說的很。大楚可不止出過女帝,也出過女官啊!
薛大小姐退下了,郭太師看了眼下意識的與那個女孩子站在一起的安樂公主,道:「安樂,你也去準備下,這幾日好好的守在陛下身邊,莫讓旁人看了笑話!」
安樂公主看了眼一旁的女孩子,嗯了一聲,對一旁的女孩子道:「我們一起……」
「你先過去,老夫有事與她商議。」郭太師催促道,眉頭也越擰越深。
縱然安樂是自己的外孫女,他有偏愛,可畢竟不是瞎子,看的清清楚楚:若安樂不是皇室血脈,這兩個人站在一起,誰更像君誰更像臣,他看的分明。
他不是不相信所謂的君臣情深,但這君臣總有主次,可眼前這兩位,即便一位俯首施禮,一位坦然受之,給他的感覺卻截然相反。
安樂已經是個很聰明的孩子了,但在她面前根本不夠看。
待安樂公主離開之後,女孩子走了過來,俯身施禮:「見過太師。」
聲音清晰柔和,天生帶著幾分人畜無害的味道,可他在這裡,親眼所見親耳聽聞女孩子所言,如此驚險之事,她自始至終都是平靜的,閑庭闊步間翻手為雲覆手雨。
女孩子知道他在打量自己,安安靜靜的任由他打量。
半晌之後,郭太師開口了:「你看上安樂什麼了?居然願意輔佐她?」依他看來,這樣的安樂根本不足以為君,她這樣的人,做什麼不能成事?何必要助一個安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