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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三十五章 難處

  數百年的門閥世族,當然有他不同於尋常人的敏銳嗅覺。這意思也不是王家一家的意思,而是崔王謝三家的意思。


  不管了么?衛瑤卿看向他:「老太爺他們覺得這江山往後更有可能姓陳?」


  「這個么我們不知道。」王栩邊說著便轉入了一旁的小巷中,他對長安城這些錯綜迷雜並不熟悉,是以不敢走的太深,只是轉了個彎便停了下來。


  不遠處有幾個七八歲的小童正在奔跑嬉鬧著玩耍,他目光落到了那群小童身上,開口道:「黃少將軍已經與陳善交過手了,第一仗,敗了。」有些消息,百姓不知曉,甚至朝臣也不知曉,因為被封鎖了。但他們自有拿到這等消息的渠道,世族數百年的經營自然有自己的手段。


  敗了啊!這個結果意外卻又不意外,兩位將星,一個成名已久,一個算得新進。但這一次的戰場不在邊關,陳善雖戍守西南多年,但當年陳王之亂是他帶的兵,比起黃少將軍來,他經驗更足。


  「此時陳善為叛軍,我為大楚臣子,有些不得不為自然不消說,但有些可以不為卻不能再為之。」王栩道,「總不能將人得罪狠了。」


  江山可以易主,但世族不能倒,這便是崔王謝三家一貫的作風,顯然,此時,他們覺得是該作壁上觀了。


  「陛下雖近些時日性格古怪了點,但對於百姓還算得上一個仁字,」王栩說道,看著眼前玩鬧的小童,「我們不知道陳善治國如何,但看西南府,對於百姓,他也是仁慈的。」


  「一旦打仗必有傷亡,士兵也是出自百姓,怎麼能叫仁慈?」衛瑤卿道。


  王栩笑了笑:「我知道你不喜歡陳善,但你若處在他的位置上,你會爭么?」


  「……會。」衛瑤卿沉默了片刻,還是吐出了一個字。


  「其實你都知道,不消我來說。那個位子只有一個,爭搶過程必會流血,一個想爭,一個不退,此戰不可避免。爭論對錯沒有意義」他道,「只看結果輸贏。」


  嬉鬧的小童好奇的看著眼前出現的兩個人,不認識,大抵是經過的路人吧,不管了,也聽不懂這兩個人在說什麼,一分心,便撞上了同伴,一陣哄鬧雜亂之後,摔了好幾個小童,到底是摔疼了,小童隨即大哭了起來。


  「祖父讓我同知你一聲,讓你好自為之。」王栩看著眼前沉默的女孩子,她此時目光沉沉,深沉而危險,除卻外表,她沒有一點像個普通的還不曾及笄的女孩子的。


  這話聽著有些不大好聽,但他知道祖父這句好自為之的話中還蘊含著另一層意思,他希望她最後還活著。


  「我知道了,替我謝謝老太爺,我會好自為之的。總是還欠了王家一些的,將來還要還的。」女孩子顯然聽明白了,笑了笑,說道,「我這個人說話還是算話的,甚少食言。」


  「你不必謝祖父。」王栩想到來時祖父惱怒搖頭的神情,道,「祖父不過是惜才。」不止祖父,他也是。惜才,所以欣賞,多數時候對她是寬容的。也僅此而已,再如何惜才,他們也不會再出手相助了。


  「才是我的才,這本就是我的一部分,惜才便是惜我,還是要謝的。」衛瑤卿看著聞訊而來的父母將摔到的小童攙扶了起來,心疼的責罵,道,「世間很多事情都有緣由,能沒有緣由的疼惜憐惜的只有血脈至親。」


  血脈至親?王栩手中的摺扇點了點,看著被父母帶離的孩子,巷口因著他們的離去一下子安靜了下來:「你也是因為血脈至親的緣故才陷身其中的么?張大小姐?」


  他說話時一直看著身邊女子的反應,並不意外的,什麼也沒看出來。要從這個女孩子臉上看著些端倪,幾乎是不可能的,她小小年紀,卻彷彿那些經受過嚴格訓練的暗衛死士,能夠滴水不漏,這些彷彿來自於天賦。


  因為是張家大小姐,所以無法作壁上觀,她與陳善有血海深仇,這個結解不開,唯有一方死去,才能化解。


  「天光大師已經澄清過此事了。」女孩子道,「我是個活生生的人。」


  王栩笑了笑,也不在意,話一轉又道:「裴先生對你很好。」想到了方才那兩人結伴而來的場景,他有些疑惑,作為王老太爺最器重的孫子,他知道很多事情,也許每一樁都是小事,但這一樁一樁連起來,足以證明一件事,裴宗之對她很好,這個好也是有對比的,對比裴宗之對其他人與她,這般的對比,可以說天地之差。一個男子對一個女子特別好,原諒他王栩是個俗人,難免不往風月旖旎上聯想,只是從裴宗之看女孩子的眼神,又看不出什麼來。


  這著實看得人費解,這一走神便收不住了,他甩了甩頭,制止了自己的胡思亂想,看向女孩子道:「是啊,天光大師澄清過此事,因為世人都信天光大師,信實際寺,所以這句話能堵得住天下悠悠之口。」


  但她是張明珠這件事終究被人提及過,從未提及與提及過終究是不一樣的。若有朝一日天光大師亦或者說實際寺不再是天下人人尊敬的國師,不再是等閑人不敢冒犯的國寺,那麼這句話必然重新被提起。幾乎可以預見的,這個女孩子會因為這個猜測成為眾矢之的。


  百姓會懼怕她,因為她是個「死去的人」,是個「鬼」,別有用心者會想要抓到她,從她身上得到「死而復生」的秘密,前者她大概會如那些妖魔鬼怪一般,在眾目睽睽之下被燒死,後者,她大概會被囚禁在暗不見日的地方,讓那些別有用心之人妄圖在她身上得到某些秘密。


  王栩用摺扇在虛空劃了一劃,道,「一旦靠的太近,實際寺便不再是那個世俗之外的國寺了,所以他要在界線之外。」摺扇點在了那條虛畫的界線上,「他踩著這條線伸手幫過你很多次。所以,為什麼?」作為一個「世外」之人,這偏心的委實有些厲害了。


  女孩子眉心微微蹙了蹙,沒有說話。


  「你想要陳善輸,陛下贏,但薛行書可能將為陛下重用,陳善還是薛行書?你要誰生誰死?」王栩嘆了口氣,「我覺得你此時的處境很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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