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八十章 巧了
夏日炎熱,人也不由得心浮氣躁了起來,這種天似乎做什麼都提不起精神,權貴人家有冰還好,買不起冰的普通百姓就找著陰涼處乘涼,打個盹的功夫,一個下午就過去了。
但眼下,常見的庇蔭處下站了不少官吏,被佔了納涼好位子的百姓不得已,只得拿著蒲扇有一下沒一下的扇著,怔怔的看著神情肅穆來往的官吏。官吏身側帶著佩刀經過,陽光照到佩刀上,大白天的發出滲人的光澤。讓人都不敢大聲說話。
長安府尹何太平背負雙手站在樹蔭下,看著街上慢騰騰走著的行人,同一旁的長安縣令謝殊正在低語談話。長安縣令雖然是個芝麻大的小官,但恐怕沒有人會把謝殊真的當成芝麻官來看待,明眼人都看得出來,謝殊不過是被扔到這個位子歷練而已。
「有百姓來報看到過跳進火坑裡不見了的『怪人』,定然與先前在長安府衙放火的那幫人有關……」何太平說著,目光落到了不遠處悠悠走來的女子身上。
一身陰陽司的官袍鬆鬆垮垮的掛在身上,大概是嫌熱,袖口捲起,冠帽下的小臉曬的紅彤彤的,出了汗,碎發沾在額頭上,似乎是覺得烈日有些耀眼,眯著眼睛在走。
熟人啊!何太平心道,看著走過來的女孩子,眼神有些游移。
比起他的遲疑,女孩子顯得十分自然,看到他,腳下略略一頓,就向他走來了。
「何大人,小謝大人。」女孩子抬著手扇了扇,「這天真熱啊!」
「衛天師。」謝殊打了個招呼,「怎麼下值了?」說著他看了看高懸的烈日,顯然,這種時候,正常的官員不應該出現在這裡。
「我告了病假。」女孩子朝他哈哈一笑,雖然曬的小臉通紅,但目光明亮,笑意滿滿,半點不像一個病人。
何太平正在想著如何問出口時,一旁的謝殊已經開口問了出來:「衛天師身體不舒服?」所以說嘛,他何太平就喜歡這樣的下屬官員。
女孩子拍了拍胸脯:「沒有,好得很。就是天熱,想早點回去,我家裡人少,冰多。」
把偷懶說的這般直白真的好么?何太平聽得一怔,少女的聲音在一旁響起。
「反正待命嘛,到哪兒都是待命,這些天大天師他們都不在,我便提早回來了。」
何太平聞言神情更古怪,他沒記錯的話,陰陽司的那幫人最近快忙死了吧,許是忌憚她這個憑功上位的天師,有意晾著她,她倒是正好,也不急,光明正大的偷懶。
女孩子還在一旁說著,甚至刻意壓低了聲音擠了擠眼:「你們懂得。」
何太平還沒說話,一旁謝殊驚訝之後已經回神了,連連點頭,表示理解:三百六十行,哪裡都有懶漢,做個工偷工減料,當值三天兩頭告假。不是能力不行,就是懶。就如同眼前的女孩子一樣,她於陰陽術上的天賦無人懷疑,但是偷懶也是真的偷懶。平日里官員私下應酬,就有記錄出勤的官員說過:「那個恃功上位的新天師有點懶,來了在屋子裡打瞌睡,撞見好幾次了。」
站了一會兒,女孩子抱怨道:「天真熱啊!」大抵是找到了涼快處,她也懶得走了,與他們二人搭話,「你們這麼熱的天是做什麼呢?是要抓什麼人么?」
「沒什麼事情。」何太平想了想道,有些事情可以找她幫忙,有些事情還是自己來得好。眼前的女孩子委實有點難以界定她的好壞,當有一樣的目標時,自然是好的,但若沒有時,讓她橫插一腳未必是好事,還是讓她回家裡涼快呆著去吧!
「哦。」女孩子應了一聲,卻沒有半點想走的意思,站在原地,腳像粘住了一樣不動,大抵是熱的慌,用手扇著,就是不動。何太平正想著措辭,聽明白他意思的謝殊率先開口道,「你往前走,此地不遠處有個鋪子在賣冰碗吃。你可以去那裡吃碗冰碗歇息歇息。」
這個建議大抵說到她心坎上了,她略略停了停,還當真走了,再怎麼厲害,她身上依然有幾分未斂的孩子氣,何太平聽著走遠的女孩子有些雀躍的聲音傳來:「吃冰碗去咯!」
手段厲害、天賦異稟,但身上還留有一些未長大的孩子的特質。你以為了解她了,但每隔一段時日,她總會給你一些「驚喜」或是「驚嚇」,那時你猜驚覺,好似並不了解她。這是個極複雜的、難以形容的女孩子。
總算把人送走了,何太平鬆了一口氣,拍了拍謝殊的肩膀,雖然沒有說話,但讚許之意已然溢於言表。
等了一會兒,搜尋的官吏過來稟告:「里裡外外搜查過了,還是找不到。」他說著抬手拭汗,有些無奈,「什麼都找不到。」
何太平抬了抬下巴:「那就接著找找有沒有什麼燒焦的痕迹……」
話還未說完,就有百姓匆匆趕來稟報:「何大人,那邊的茶舍里出事了。」
茶舍?出什麼事了?
「還沒來得及通知巡街的人,知道何大人在這裡,我等便趕來稟報了。」那百姓又驚又嚇,驚魂未定的模樣,指了指身後不遠處,「就是那邊的大通茶舍。」
大通茶舍離此地不遠,確實不用再去稟報巡街的人了,何太平直接帶人過去就可以了。
「過去看看。」何太平說了一聲,謝殊並幾個官吏跟了上去,聽那來稟報的百姓在說,「小的也是經過大通茶舍門口,看到那茶舍突然門開了,我們在門口往裡頭瞟了一眼,有人吊在裡頭,舌頭吐的老長,看著像是死了。」
茶舍同茶樓不同,相比於茶樓人多熱鬧,茶舍人少,裡頭的茶葉也更尊貴講究,茶舍里的一杯茶能在茶樓喝上一天了,多為權貴子弟逗留的場所。
何太平他們趕到的時候,那所謂的大通茶舍大門大開,不少人圍在屋外,就是無人進去,而且隱隱還能聽到茶舍里傳來的琴聲,不同於以往的琴聲優雅急促,竟將高雅之琴奏出了幾分靡靡之音的味道。
「怎麼不進去?」何太平問道。
身邊的官吏高喊著「讓一讓」開出一條道來,走到門口,也看到了裡頭的景象。
屋裡吊了兩個人,其餘人卻彷彿渾然不覺,還在彈琴奏樂,甚至兩個男子還穿著中衣摟抱在了一起。何太平看著屋中那一堆還在燃著冒煙的白色粉末冷笑了一聲,正要說話,忽然聽到一道熟悉的女聲響起。
「何大人,小謝大人!」
少女從大通茶舍旁的鋪子里探出腦袋來,有些驚訝:「你們也來吃冰碗的么?」
冰碗鋪子就在大通茶舍的旁邊,真是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