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二十二章 著相
屋內安靜了下來,一個在看書,一個看著多寶架上擺放的小物件發獃。
半晌之後,安樂公主再次出聲了:「今日早上,我去拜見皇祖母時,皇祖母發火了,當然,不是對著我。」
一旁的女孩子沒有說話,又或者是來不及說話,因為安樂公主自顧自的說了下去,並沒有給她開口的時間。
「皇祖母把清河姑母同長樂表姐招進宮來,尋了個由頭,罰跪了,當時不少妃子在看,清河姑母不敢出聲。」
雖然對外宣稱當今陛下與清河長公主、死去的臨陽長公主都是由延禮太后所生,實則,當今陛下是由延禮太后的親妹妹也就是南疆歸來延禧太后所出。宗室後宮秘聞本就不少,更何況攤上個不靠譜的先帝,折騰出了不少麻煩事。大概在那位不靠譜的先帝眼裡,延禮太后、延禧太后是親姐妹,這換個名頭只是個小事吧!殊不知一入後宮深似海,親姐妹又如何?
而比起死去的臨陽長公主、青陽縣主一家子,清河長公主與長樂縣主倒是不得延禮太后喜愛,卻也陰差陽錯使得清河長公主一家倒是沒犯下什麼錯處。
沒有錯處,自然不能發作清河長公主等人,所以,也只有罰跪這種辱人的手段了。
「按理來說延禮皇祖母早就應該到長安城了,但聽說路上生了病耽擱了。」一邊翻著書,安樂公主一邊「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延禮皇祖母這一路走的夠久了,拖到現在已是奇迹了,明日便會到長安,入宮,想來延禧皇祖母等了許久了。」
「西南侯陳善他遠方的表姑重病,希望在臨死前見一面陳述,父皇已經允了。」安樂公主說道,「延禮皇祖母前腳踏進皇城,陳述後腳便能離開了。」
「說來也好笑,陳善那麼的遠的遠房表姑想見陳述,父皇居然會應允?」安樂公主手中的書,實在看不下去了,便乾脆支著腮幫子,目光追著走來走去的衛瑤卿,與她說話,「你覺得有意思么?」
「遠房表姑只是個借口,實則是陛下與陳善達成了協議,拿延禮太後為質,換回陳述。」
安樂公主若有所思:「這個……不合算啊!延禮太后與武藝非凡,軍中萬人敵的陳述相比,太不合算了。」
「於理上自是不合算的,但是於情上卻未必。」女孩子踱步走到了窗口,看著窗外來來往往的小太監小宮女出神,「延禧太后在陛下身邊,對於延禧太后,陛下珍視非常。」
多年未見,在南疆受了這麼多年苦的生母,而且想來延禧太后的身體早有太醫診斷過,明宗帝知道生母活不長久了,前腳才有太子故去之痛,這種痛,這種悔眼下在明宗帝心裡正是最理解的時候。更何況太子那麼好,仁孝至斯,明宗帝更是心痛難忍。知此痛,才更珍惜,生母多年只有這一個願望,自然會儘力滿足。
陳善的要求提的如此恰到好處,想來也明白了她帶回來這三個人的用意。
「血肉之軀,自然有情義二字,萬事都用理來想,顯然是行不通的,因為有很多事,很多人,情要更重於理。」
「我明白了。」安樂公主點頭,隨後又問,「昨日的事情你聽說了么?我也在場。」
「真如傳聞那樣,紫雲樓上吊著一個人,不抬頭誰看得到。那十二飛仙鼓上舞跳到那十二個舞婢跳起來時,就看到青陽吊在那裡了。」安樂公主說道,「你也知曉上吊的人死狀有多恐怖,舌頭吐的很長,臉色青紫,連我都嚇了一跳。」
「好死不如賴活著,我可不信青陽會自己跑去上吊,更何況紫雲樓那麼高,她一個人怎麼吊上去的?」安樂公主感慨道,「想當年,青陽風光時,父皇有一隻琉璃杯,我甚喜歡,父皇也答應生辰時給我當生辰禮,結果青陽進了一趟宮,那琉璃杯就成她的了。」
「連我當年都要避她的風頭,更遑論我那些不得寵的姐妹。三千寵愛於一身,這句話還真沒說錯。」安樂公主嘆道,「可是現在呢?被當做我幾個兄弟爭權奪位的棋子掛在紫雲樓上,太可怕了。」
「她驕奢淫逸,但容貌當真是一等一的美,有宗室第一美人之稱,大抵也沒想過自己會死的那般難看,而且有那麼多人看到吧!」
「你看,不管曾經多風光,若無庇護,什麼都不是。我若是不爭,便是再聽話,有朝一日,需要我這顆棋子時,我也會被人毫不猶豫的掛在紫雲樓上。」安樂公主斂了臉上的笑容,凝眉肅目,「我很清楚我幾個兄弟是什麼樣子的人,所以我要爭。」
「你最大的敵人不是幾位皇子,是……」站在窗口的女孩子抬手指向西南的方向。
「我知道,但是眼下我有的太少了,我的幾個兄弟是我必須跨過的坎。」安樂公主說著站了起來,走到窗邊,同她一道看向窗外,「有時候我也會想,我同兄長前後腳出生,我們長的這麼像,幾乎形影不離,但是兄長卻要每日做無數的功課,而我卻可以隨意的玩耍,讀女則女戒,大家看來,做個公主都是那般輕鬆的吧!但我反而很羨慕兄長,我也想被夫子先生訓誡,卻因為我是女子,要學會皇家禮儀,學會公主風範。」
「泱泱大楚已然是開明包容了,但是我覺得還不夠。」安樂公主說道,「我知道要的太多,很可能會摔的更慘,但我不想要別的選擇。」
「我知曉外祖父給我他的人只是他無人可給,畢竟兄長已經去了,但我也只有趁著現在還能同外祖父胡攪蠻纏的時候,儘可能的借力,我自己的人太少了。」
「你知道么?長樂那個長樂社可以傳遞消息,那種疊猜字的辦法,你同我說過。」安樂公主說道,「所以我要同長樂結交。」
「先前在延禧皇祖母的慈安宮我替長樂與清河姑母說情了,被延禧皇祖母訓斥了一頓,指桑罵槐說我心向著別人,是蠢貨。」安樂公主低笑了兩聲,「我知道皇祖母的意思,但是真正要論自己人,四百年前都是太宗陛下的祖孫,如何分出你我來,延禧皇祖母著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