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七十五章 鳳鳴
裴宗之坐在廟門口,看著磅礴大雨發了片刻的呆,開口了:「傳言……」
「傳言並非空虛來風……」黃石先生連忙說道。
裴宗之瞟了他一眼,很不給面子的打斷了他的話:「也有可能是以訛傳訛。」
黃石先生翻了個白眼,不想再搭理他了。
「我想進山一趟。」在門口坐了半晌的裴宗之站了起來,鑽去驢車裡翻出蓑衣斗笠穿在身上。
「大雨天你進山?」黃石先生聞言錯愕不已,「我沒有聽錯吧!」
「沒有。」裴宗之帶上斗笠,站了起來,「你沒有聽錯。」
「可這天……」
「天不好,這地又好到哪裡去?」他伸手一指,指向寺廟破窗的方向,「這還是來時那條路么?」
黃石先生和趕驢車的車夫轉頭看去。
廟外大雨磅礴,外面的官道上看不到一個人的蹤影,路邊發黃的野草被雨水淋得搖搖晃晃,嘈雜凌亂的倒在一旁。
怔了片刻之後,黃石先生臉色大變:「雨前是入夏,但眼下外頭的景象分明是深秋。」
一瞬之間,入夏轉為深秋。
這怎麼可能?
天下間怎可能有這麼匪夷所思的事情?車夫早嚇的臉都白了,連忙跪在地上,不住的磕頭:「關老爺顯靈,救救小的,小的不想死在這裡……」若非這裡還有兩個人,他都快嚇得昏過去了。
「別拜了。」黃石先生伸手把一旁的車夫攙扶了起來,看向慢條斯理整理著身上蓑衣斗笠,把長袍束起來的裴宗之,「與其拜關老爺,不如拜他。裴宗之,這是怎麼回事?」
「我也不太清楚。」裴宗之搖頭,伸出手指揉了揉太陽穴,嘆了口氣,「這陰陽十三科,精通一科者,這天下間有不少。但能通遍這十三科的,少之又少。我也做不到,如果是……她……在這裡,可能要好上不少。」
哦,是說那個丫頭啊!
「那這……」黃石先生還想問。
裴宗之卻搖頭打斷了他的話:「別問了。我只知道這裡一定有奇門遁甲與通陰陽的手段,還涉及哪些手段,我也看不出來,所以,我想進山一趟,看一看。」
「等等!」眼看他就要走,黃石先生連忙出聲喊住了他,「你幹嘛去?」
「進山啊!」
「你進山了,我們怎麼辦?有危險怎麼辦?」
「那也是我的事,你們不是沒事么?」裴宗之奇怪的看了他一眼,「攔著我做什麼?」
一旁的車夫一臉茫然,黃石先生無奈的嘆了口氣,伸手敲了敲額頭:「你要出事了,我們怎麼出去?」
「怎麼來的怎麼出去唄!」
裴宗之說著,轉身大步走入雨簾。
黃石先生原本準備跟上去,可才一走到廟門口,迎面一記響雷把他嚇了一跳,等回過神來,眼前哪還有裴宗之的影子。喊了兩聲,無人回應。他瑟縮的躲回了廟裡,回頭見車夫有些害怕的看著他:「他……他一直都是這樣的么?」
這個年輕的怪人一直都是這樣的么?車夫喜歡聽旁人說那些傳奇的話本故事,不代表自己想變成故事裡的人啊!
黃石先生點了點頭,神情複雜:「我們在這裡等他回來吧!」
「他……會不會出什麼事?」車夫有些害怕。
「應當不會吧!」黃石先生回頭看了眼廟裡殺氣騰騰的關公像,嚇了一跳,這一刻無比懷念起了文鄒鄒的孔聖人像,「畢竟他是裴宗之啊!」
這一等,也不知等了多久,外面的雨放佛下個沒完沒了一般,看不出天色,看不出時辰,放佛格外的漫長。
「夜雨、孤廟、怪風。」黃石先生瑟縮的喃喃,「這簡直是現成的山精野怪故事啊!」
一旁的車夫抖了抖。
「我現在真是無比想念一個人。」黃石先生抱著雙腿和車夫緊緊地靠在一起,「那個人……簡直是山精野怪看到也害怕。」
「誰啊?」
「一個鬼怪看了都害怕的,」黃石先生看著眼前跳躍的火堆喃喃,「小煞星。很可能是這天底下,最厲害的陰陽術士。」
車夫又向黃石先生的方向挪了挪:「那他老人家現在在哪裡啊?」
「老……老人家?」黃石先生愣了一愣,隨即「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原先緊張的情緒倒是送了不少,看向一頭霧水的車夫,「她一點都不老,年紀小,厲害著呢!」
「至於她是誰,我想她的名字很快就會為天下所知了。」
「叫啥呢?」
「衛瑤卿。」
「沒聽說過。」車夫撓了撓後腦勺。
「沒關係,以後就知道了。」黃石先生拍了拍他的肩膀,因著這一段對話,也沒有原先那麼害怕了。
真是怪了,她人不在這裡,提到她,放佛都能辟邪似得,黃石先生搖頭感慨。
雨還是很大,廟門口的門被風吹開,一開一合的,黃石先生和車夫拗了半天,最終,還是車夫站了起來,去將廟門關上。
才剛走到廟門口,車夫卻愣住了了,而後回頭看向黃石先生。
「怎麼了?」
「他回來了。」
還是一身蓑衣斗笠,身上卻臟不溜秋的,放佛在泥潭裡滾了幾圈一般。
「裴宗之!」黃石先生喊了一聲,見他還是眉頭不展,臉上有些失望的表情,走入了廟裡。
「你……」
「無功而返,只有三分之一果然不行啊!」裴宗之嘆了口氣,「我們走吧!到長安之後,我去問問她。」
「對,對,快走吧!」車夫聞言連忙去拉驢車,眼巴巴的看向裴宗之,「怎麼走?」
「隨我來。」
在雨中,除卻他們三人一驢之外,放佛看不到任何活物,一條官道能怎麼個走法?在此之前,不管是黃石先生還是車夫都不會認為區區一條官道還能走出花樣來。
直到今日,這邊走幾步復又折回,那邊走走復又折回,時不時的還需要停下來等一等。
一開始還能記一記,但走多了,早已忘的差不多了。
也不知過了多久,能看到視野盡頭突然冒出來不少行人,談話聲抱怨聲都是如此的熟悉。
雨已經停了,路上有些泥濘,官道邊的野草泛著水綠的新鮮氣息。
還是入夏的時節,還是那條官道,卻已經不同了。
年輕的怪人已經坐回了驢車內,那個年長一些的手裡拿著蒲扇,還在啰嗦的抱怨著,一切放佛都沒有變過。車夫卻有些茫然:方才所見所聞,可不是夢,是真的!
有朝一日,自己也成了那些傳奇話本中的參與者,當時是害怕的,但事後,竟有種別樣的興奮感。
「愣著幹嘛?還不走么?」年長的人在催促。
車夫後知後覺的點了點頭,驅著驢車,繼續啟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