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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一十六章 詰問

  「他是……」衛瑤卿張口正欲說話。


  「她的朋友。」裴宗之開口打斷了她的話,說罷,便不再多話了。


  衛瑤卿瞟了他一眼,沒有說破,既然他想瞞,那就瞞著吧!


  是夜,一行人入住了肅州總兵府,倒也沒有如何大擺筵席,眼下趕路途中,需要的是休息,所以早早吃了便歇息了。


  這真是這一路而來難得放鬆的一晚,肅州總兵府中戒備森嚴,林蕭和又早已在肅州站穩了腳,不出意外的話,今晚不會有什麼事發生。


  女孩子踱著步在花園裡的小道上慢悠悠的走著,神態愜意舒適,似是吃飽了出來消消食的。


  才走了兩步,便察覺到有哪裡不對勁,猛地回頭,卻見一旁的假山石后,站著一個人,他站在暗處,頭上還帶著斗笠,一雙眼睛灼灼有神的望過來。


  沒錯,他正在望過來,盯著的是她。


  大晚上的這樣,真是嚇人一跳!衛瑤卿愣了一愣,轉頭走過去:「裴宗之,你在做什麼?這般一言不發的站在暗處看人叫人很害怕啊!」


  裴宗之聞言,腳向一旁挪了挪,整個人站到了一旁掛著兩盞燈籠的路杖之下,還是那副打扮,臉上的假褶子也不收拾收拾,腦袋上頂著斗笠,模樣亂糟糟的。


  衛瑤卿低頭看了看自己,眼下她身上正穿著一條鵝黃色垂流蘇的儒裙,頭髮也在侍女的手中梳成了墮馬髻,整個人煥然一新,原本就生的精緻秀麗,眼下身上的少女氣息更濃,很是漂亮可愛。


  嘴裡還哼著不知名的小調,看的出來,她是真的愜意。


  「你挺愜意的。」他看著她,說道。


  衛瑤卿笑了:「趕路疲憊,眼下有林蕭和守護,自然放鬆放鬆,不然多累啊!有享福的條件,為什麼不享?」頓了頓,她看著他又道,「說起來,林蕭和還問過我呢,說我朋友脾氣古怪,好意讓你歇息歇息,你也不理會。」


  「林蕭和的好意,我領了。」裴宗之說著,看著她,「在肅州有林蕭和在,你們應當安全無虞了。」


  「是啊!」衛瑤卿點頭。


  「然後就要到山西路了吧」裴宗之道,目光沒有移開,一直看著她,「我就不與你們一道了。」


  「是啊,」女孩子又點頭,「這一路相護,我很感激呢,陛下也會感激你的。」


  「那些感激於我無用,」他道,盯著她,「為什麼把我和他們放在一起?」


  「不是你讓我動用五城兵馬的令牌請的林蕭和么?」女孩子玩著自己的發梢,歪著頭看他,「那種情況下,請林蕭和來幫忙很明智啊!」


  「你知道我很有可能對他們動手,為什麼還放任我與他們呆在一起?」他開口問道。


  原來是問這個,女孩子低頭,而後笑了:「那種情況下,我知道你不會動手,那時候你若是動手,豈不是便宜了鍾黎?多不合算啊!而且,」她抬頭,毫不避諱的目光與他對視,「你沒殺過人吧!」


  裴宗之一愣,隨即不說話了,這是默認了。


  「沒殺過人,」她身上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副前輩照拂後輩的模樣,「你又不是那種有嗜殺天性的人,必然會猶豫,說到底本性慈悲,你雖然是個怪人,但是,」女孩子說著眼中眼波流轉,「我知道你是個好人。」


  「好人么?」裴宗之目露茫然之色,「但是若是有必要,殺人也沒有什麼不可以。」


  「我知道,但眼下他們是無辜的,對不對?」少女說道,「算起來,他們什麼都沒做錯,本該高高在上,錦衣玉食一生,可卻過上了階下囚的日子。」


  裴宗之看著她,沉眉:「眼下無辜,回到長安就不一定了。」


  「對啊,不一定。」女孩子踢了踢假山上落下的石子,「我賭他們會按照我想的那樣走,但是也有可能他們不會。若是他們不會的話,那也不過是帶回了幾個可憐人,除了安樂公主之外,延禧太后與太子只有幾個月的壽命。如此的話,那我所為不就是行善?帶他們回大楚,度過人生最後的幾個月。」


  「浸淫仇恨多年,性子早已扭曲,不以惡報世的可能性微乎其微。」裴宗之道,「你我都明白這個道理,所以為防死更多的人,最好的辦法就是將他們斬殺於此。」


  「但眼下他們什麼都未做,就是無辜的,即使將來報惡的可能性極大,但至少現在他們手上沒有沾血,既如此,何不一賭呢?」少女聲音低低軟軟的,卻無端的帶了幾分誘惑人心的味道,「我們可以看一看,他們到底會如何做?」


  一陣良久的沉默之後,裴宗之才又開口道:「不管他們是善是惡,你都在以他們為棋子,所做一切說穿了,不過就是為了報仇而已。」


  女孩子點頭答得很快,也不掩飾否認:「是啊!」


  「自古人心最易蠱惑,所以也最易改變。」裴宗之,「以人為棋,很容易受到反噬,更何況你本就身在棋局之中,一招看不清,等待你的後果會很可怕。我承認你很厲害,先時在長安城屢屢得手,但不可否認的此舉很危險。這一次,你玩的比之前哪一次都要大的多。」


  「我知道。」衛瑤卿點頭,「你實際寺身為國寺主修國祚,有時未防大惡出現,會及時出手扼殺,斬惡於源,或許有你們的道理,我不評判。」


  「但你們斬了惡,可曾助過善?」女孩子的神情在月光下顯得格外的平靜,「或許我本性不算什麼好人,但我曾向過善。我曾天生道骨,所以被祖父寄予厚望。有些時候,祖父教授的東西我明明看一遍就會了,卻不能玩耍,要學更多,族裡的兄弟姐妹在玩耍的時候,我在讀書。而後,五歲跟隨廟遠先生離京,跨千山萬水,走大江南北,看到的是很多人終其一生也看不到的。但有得必有失,我要一邊走一邊學很多東西,十年,我回去的次數屈指可數,除了祖父祖母,我的父親母親和族中的兄弟姐妹除了年幼的解哥兒之外都與我並不親厚。我是長安城最頂尖世族的嫡長女,從小到大卻幾乎沒有一個朋友。」


  「我一直在走一直在學,縱然天生道骨天賦驚人,我也很累。」她垂著手安安靜靜地站在那裡,看著他,「我記憶中都沒有多少休息的時候,因為我被寄予了厚望,只有站得穩了,才能歇一歇。學了十年,我回長安,以為終於有時間與父親母親、族裡的兄弟姐妹親近,像一個普通的女孩子一樣有幾個朋友,結果卻發生了那樣的事。」


  「我不知道我學這些還可以用到哪裡,不做些事情,怎對得起我的十年?我以為我終於有時間可以找回我與普通女孩子之間相差的東西,可以尋回我與親人之間的感情,卻沒有這個機會了。」


  「我不是個好人,但我祖父是,張家是,他們為大楚做了不少吧!」她開口問道,聲音柔和,問題卻異常的犀利,「我不問你,你那時未曾出山,也不曾與我張家接觸過,此事與你沒有太大幹系。我只問,我祖父與天光大師相識多年,他是個什麼樣的人,張家在做什麼事,天光大師不可能不知道吧!」


  「他們是善人,也行善,那張家出事的時候,天光大師在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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