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章 雕像
這天下君臣有變,朝代更替,他們三家屹立數百年不倒,真當他們這幾百年是干吃飯了不成?從政的世族早有各方權勢前來拉攏,自從陛下遇刺之後,不但陳家有來、劉姓皇族有來,就連宗室內部也有不消停的。他們自然不會阿貓阿狗都去理會,只是最近大楚風起雲湧,各種事情舉不勝數,天象有變,人心惶惶,這種時候,有些事情就免不了要好好考慮了。
崔王謝三家從來不會去做朝代更替的犧牲品,所以如何早作打算才是最重要的。這等時候就需要了解的更多了,眼下這個節骨眼上,表面看起來陛下沒有什麼動靜,但以陛下的性子,肯讓她偷偷離開長安定然是有了重任在身。
到底是何等重任,會不會影響到這天下大勢,這都是一族族長所要考慮的問題。
昏迷不醒的衛瑤玉被帶了下去,屋中只余幾位老太爺同自家看重的小輩了。
王老太爺嘆了口氣:「我已經下令下去了,天下各城,只要有疑似她的人,都會盯緊的。但縱是如此,仍會有鞭長莫及的時候,所以我三家的情報網要一起啟動,才能從大海中撈針。」
原來,這才是王翰之這陰險老兒那麼晚了把他們叫過去的緣由。謝糾同崔遠道沉默了下來,也明白了此事的嚴重性。
「找到又如何?」崔遠道再次問道。
「不要打草驚蛇,也不能讓她死,要知道她在做什麼才好做打算。」王老太爺眯著眼睛,一副老態龍鐘的模樣,打了個哈欠,臉皮皺巴巴的不能看,眼睛卻是晶亮,「最近長安城動靜不小,是把我三家都當死人不成?民間的江湖術士在搗亂,各方勢力蠢蠢欲動,更有不少細作潛入長安。我都為陛下捏把汗啊!」
「那個位子的吸引力從來不小,這也是正常,眼下正是好時機,自然不能放過。」崔遠道坐在椅子上,三人中,就數他坐的最工整,「有野心從來不是壞事,能力與野心不符,那就是蠢貨,不足為慮;能力若是與野心相符,那就不能得罪了,將來之事,難說的緊。」
說這些話時,幾位老太爺根本沒有避諱著幾位小輩,這個家遲早是要交到年輕人手中的,眼下不好好帶著,等到他們當真不行了,那這個家就完了。
「老實說,咱們新上任的左相大人果然是治世的能手。」坐在位子上聽了片刻的謝老太爺出聲了,「你們看裴行庭此人如何?」
「才自然不用說。」王老太爺笑了,「只是不曉得這忠心有幾分。」
「應當不會吧!」謝老太爺想了想,道,「裴家跟實際寺的關係……實際寺又是我大楚國寺,應當不至於。」
「它今日會是大楚國寺,明日難保不成為別朝的國寺。這些修國祚的人,可不會當真為哪一朝哪一代賣命。四百年的時間是久了點,久到很多人不記得了。當年前朝因著本身就為術士,自然對術士百般推崇,地位水漲船高。修國祚之術的可不在少數,可你看出事之後,有幾個修國祚的術士同前朝共存亡的?」王老太爺輕哂,「那種與陰陽天地溝通的術士,就是因為看的多了,眼裡看的太遠,才比一般人更冷情。傻乎乎賣命的陰陽術士,往往沒有什麼好結局,看張家不就知道了么?」
提到張家就繞不過程厲勝所說的話,就像一根刺一樣,初時不顯,但每每提及都會不由自主的提醒他們那個丫頭的古怪。但這一回,三人出奇的誰也沒有挑起這個話頭,自動掠過了。
……
濟南城。
濟南城的春意比長安來的要早,三月三,平康大街街尾的天師廟有廟會,住在平康坊的百姓幾乎人人都前往天師廟趕廟會了。
古話說得好,到一地就拜一地的神。身為傳說中張陵張天師的故鄉,這城中最多的自然就是天師廟了。不拜土地,不拜神佛,只拜天師。
平康坊這座天師廟不算特別大,但也不小,中等規模,廟前的匾額上寫了三個大字「天師廟」。匾額下方是一塊石刻的八卦鏡圖案。家家戶戶的百姓挎著籃子走進來拜天師。
廟前的廣場上有兩座銅爐,冒著青煙。
帶著一籃子硃砂香燭之物,他們跟著人群一尊一尊的拜過去,從三清祖師拜到張天師,最角落裡還有個三尺的玉雕像,與一般廟堂里供奉的神佛像莊嚴寶象的樣貌不同,這玉雕像前站了不少女子,有年老的還有年輕的,都在紛紛的往這邊看去。
這玉雕像吸引了如許多女子的駐足,原因嘛,就只有一個,那就是這玉雕像所刻畫的是一個風姿翩翩,栩栩如生的美男子。他穿著長袍,衣衫翩飛,五官眉目修長,十分的俊雅。也不知是該誇所雕刻的人生的太過好看還是該說做這玉雕的人技巧精湛,總之若不是這玉雕像才三尺長,那真是可以假亂真。
玉雕像前的牌位上空白無一字,面前的香爐中卻香火十分鼎盛,甚至比廟中其餘神佛像前還要旺的多。這真是人好美乃是天性啊!連供奉的雕像好看,都更能引人駐足,衛瑤卿感慨道。而後跟著前頭的隊伍,同解哥兒一道跪了下來,重重的磕了三個頭。
宋二從一旁擠了進來,自然一眼就看到了這邊的狀況,不由笑道:「這真是臉生的好看就是好啊!連衛監正都往這裡來了。」
「不是的,」衛瑤卿說道,人卻起身轉了過去,「我只是覺得……」她回頭看向那尊玉雕像,想起自己方才跪拜頭磕到地上時,整個人身形瞬間的感覺,頭暈,恍神接踵而來,雖然不過一剎那,帶她起身之後,便不再有那等感覺了,但那剎那間的不適感還是讓她有些恍惚。
「我……我總覺得這雕像看起來有些面善,好像在哪裡見到過一樣。」
雕像當然不會看起來面善,面善的是雕像所刻畫的人。她自幼引以為豪的記憶力卻在這時候突然間記不起來了,她只覺得這一切委實有些匪夷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