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最後的懲罰
程琳住在安康醫院裡,病房號是902,頂樓,VIP病房。像是知道她會來一樣,守門的保鏢看到她,直接放她進去。
陸之雪的心跳很快,呼吸有些不穩,恐懼的布滿全身上下所有的細胞,她想要掉頭就走,但後面的門已被關上,她的身體像不是自己的,一股無形的壓力將她推向真相面前,而離真相越近,恐慌就越洶湧澎拜。
終於,她還是走過小通道,來到裡間。
一股清新的花香味瀰漫在鼻間,陸之雪看到程琳坐在病床上,頭上還包著紗布,左邊的手臂打著石膏,在看到她的時候,略顯蒼白的臉上勾起了一抹淺笑。
很友好的微笑,但落在陸之雪眼裡,卻像是惡魔的笑。
「HI,近來可好?」她輕聲問候,那模樣單純美好,好像在與一個老熟人寒暄。
陸之雪穩了穩心神,「拖你的福,一切安康。」
「是嗎?」程琳笑著反問,眼裡閃爍著一抹同情之色。
「你應該比我更清楚。」陸之雪聲音沒有溫度,抬眸環顧四周,沒看到歐陽睿的身影,一顆不安的心才慢慢的放下。
「在找睿?」程琳笑著問。
陸之雪看著她,眼神帶著冷漠,「程琳,我和睿明天就要登記結婚了。」
「登記?結婚?陸之雪,你難不成傻到以為睿是真的要跟你結婚?」程琳一臉的同情。
陸之雪蹙眉,「你什麼意思!」
程琳摸了摸打著石膏的手,好以整暇的看著她,「董慶沒有接電話吧?」
她眼瞳驟然一縮,不可置信的看向她:
「程琳!」
程琳笑了笑,「親愛的,這可不是我做的。」
「你把董叔叔怎麼了!」
「往左走,打開那個柜子,那裡面有你想要知道的事情。」
陸之雪稍微猶豫了一下,就往左走,離柜子只有幾步的距離,卻漫長得好像過了整個世紀。
終於,她站定在柜子前,僵著身子彎腰,伸出手,顫抖的拉開柜子,入目的,是一張翻轉過去的照片,還有一隻錄音筆。
她顫抖著手,拿起那張照片,慢慢的翻轉,當看清照片的時候,陸之雪整個人如遭五雷轟頂!
照片上,董慶渾身是血的倒在血泊中,臉上都是血污,一雙眼睛空空洞洞的望著鏡頭,沒了焦距,像是靈魂已經遠走,只剩下冰冷的軀殼。
陸之雪尖叫一聲,把照片扔了出去!轉身瘋了似的跑過去,她要殺了程琳!
「你聽完那個錄音,或許你想殺的,就不是我了。」
程琳笑了笑,仍舊溫和,卻比魔鬼還可怖。
陸之雪猛地頓住了腳步,錄音筆被緊緊的握在手裡,像是一塊烙鐵一樣,燙得嚇人。
「不敢聽了?」程琳輕笑,眼裡流淌的都是同情的神色,「聽吧,聽完你會發現,從頭到尾,我對你,才是最仁慈的。」
末了,程琳又加了一句,「還是說,需要我來放給你聽?對了,按下筆頭就可以了。」
陸之雪緊緊的握著錄音筆,垂眸,眼睛死死的盯著筆身光滑的鋼筆,盯了數十秒,然後,像是終於下了決定,將鋼筆舉起來,用左手按下,一系列動作緩慢的像遲暮的老太。
錄音筆一片安靜,隔了好一會兒才有窸窸窣窣的聲音響起,而後,是一男一女對話的聲音:
「睿。」
「報刊的事,是你做的?」
「睿,我在生病,一直在醫院,能做什麼事?」
「你只需要回答我的問題。」
「不是。」程琳否認,「我信你,你說接近陸之雪只是為了完成最後一個懲罰,在這期間你做任何事情,我都不會幹涉。」
「那我和陸之雪的照片上了報刊頭條,純屬意外?」
「我不知道是不是意外,但是,睿,我信你,你也得選擇信我,而且,你對陸之雪分明就是在做戲,現在她受到傷害,你不是更開心嗎?」
「我只是不喜歡計劃中途遭到破壞。」
「只要你不是真心的,計劃是絕對不會受到破壞的。」
「不過看照片,陸之雪似乎已經將真心交付給你了呢。」程琳的聲音很輕快,「睿,你的目的已經快達到了。」
「睿,恭喜你呢,就差最後一步就可以完成最後一個懲罰了,不過你下手不要太重,之雪畢竟是個女孩子,若是受不起你的打擊,自尋短見就不好了。」
「這事就不用你操心了。」
「睿。」程琳突然叫住他。
「你不會對陸之雪動真心的,對嗎?」
「嗯,不會。」
話音戛然而止,但很快,又有新的聲音響起:
「睿,你對她……」
「剛才那是懲罰。」
「睿,她所受的已經夠了,你能不能.……」
「你說呢?」
「那些年,她所受的懲罰已經夠多了,不是嗎?」
「你心疼她了?」
「我是心疼你。」
「好吧,看在你的面子上。」
「真的?」
「再給她最後一個懲罰。」
「什麼懲罰?」
「以後會告訴你。」
「可不要太恐怖啦。」
「知道。」
談話聲再次停止,此後一片詭異的安靜。
錄音筆從她手中滑落,啪嗒一聲落在地上,在安靜的房間里顯得格外響亮。
陸之雪怔怔的站在原地,仿若一座覆蓋了厚厚冰霜的雕像,定格在昏暗的冰天雪地中,她的世界在這一刻,似乎已經轟然崩塌。
「現在你知道,我才是對你最仁慈的那一個人了吧。」程琳平靜的說道。
聲音很輕,卻像一隻巨大的魔手,將仿若失了魂魄的女人推入萬丈深淵中,陸之雪慘白著臉,搖頭,「不,這是假的,不可能。」
程琳微笑,「你可以試試,明天領完證后,他會怎麼對你。」
陸之雪艱難的吞了一口口水,極力的穩住自己的心神,她看著病床上臉帶同情的女人,強做鎮定:
「為什麼告訴我?別告訴我,你一時起了同情心。」
程琳莞爾,「還真被你說中了,的確是同情,最主要的是,我不想看著睿在折磨自己,再因為你們陸家,讓他的手上再沾半點血腥!」
說到最後,程琳話鋒一轉,眼神變得凌厲逼人。
陸之雪錯愕的睜大了眼眸,身子控制不住的朝後退了幾步,如風中的落葉,搖搖欲墜。
程琳冷眼看她,「陸之雪,你最好快點離開,否則,董慶之後,就是你。」
「閉嘴!」陸之雪紅著眼睛怒吼,那兇狠的模樣像是要將她拆解入腹!
「該說的,我都說了,至於要怎麼做,你自己選,別到時候連怎麼死都不知道。」
「不可能!他不可能這樣對我!」她想堅定的說,但是說話的時候,嘴唇都忍不住哆嗦起來。
程琳好笑的看著她,「陸之雪,你當真是傻,難怪會被睿玩得團團轉,你們陸家逼得睿的父母跳樓,更可恨的是,他們就死在他面前,那樣鮮血淋淋慘不忍睹的畫面,你覺得他可能忘記?恐怕,他活著的唯一願望就是讓你們陸家每個人血債血償!」
一字一字,如同冰冷的利劍筆直貫穿陸之雪的心臟,她疼的幾乎要死去。
程琳忽而笑了,笑容帶著些許愧疚,「陸家欠我們程家的,算是已經還清了,所以,就當做是我發了回善心,為程家積德,你走吧,走得遠遠,不要再回來。」
最後,陸之雪被連番的打擊震得心神具裂,像丟了魂魄,行屍走肉般跑出了醫院。
她也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整個世界突然好像都空了,空蕩蕩的,天地間好像僅剩下她一個人,孤孤單單,靜靜望著逆流成河的悲傷。
最後跑累了,她就坐在公車廳里,獃獃的看著過往的車輛,人來人往,閃爍的霓虹,世界亂糟糟的,好像在頃刻間變得扭曲猙獰。
她突然想起再次重遇的時候,歐陽睿在辦公室里,他望著她,那樣冷漠的眼睛,幽黑不見底,隱藏著暴厲的獸性,然後勾起了菲薄的唇瓣,用那樣動聽卻致命的聲音說:
不夠,還(huan)得債還(hai)不夠。
還差一個懲罰。
他早已告訴了她,還差一個懲罰。
是她傻,把致命的毒藥錯看甜棗蜜糖,可是為什麼這麼趕盡殺絕?董慶什麼都沒錯,為什麼要奪了他的命?
一直說多給他點時間,陸之雪事到如今才明白,不是多給他點時間去尋找真相,是多給他時間去手刃仇人。
陸之雪神色獃滯,一顆心猶如千年孤墳,訴不盡的蒼涼。
滴滴滴的響聲,是她的手機響了。
陸之雪動了動酸硬的身體,掏出了放在口袋裡的手機,看都沒看是誰,直接按掉,但對方似乎不死心,很快就又打了過來,陸之雪低眸,看見屏幕上閃爍著一個陌生的號碼。
她眨巴了一下乾澀的眼睛,按了接聽鍵。
「你好,請問是陸小姐嗎?」那邊傳來一個禮貌的男聲。
陸之雪呼了一口氣,「我是。」
「太好了,終於聯繫上你了。」
「你是?」陸之雪疑惑的蹙起了眉。
「這邊是本城公安局,是這樣的,你父親一個禮拜前失足從樓梯上滾落,搶救無效,不幸去世了.……」
男子的聲音很溫和,像是說著今天的天氣很好一樣,渾然不知他說出去的每一個字都足以擊潰她的神經,撼碎她的靈魂。
後面的話,陸之雪沒有再聽下去,她站起來,睜著一雙直勾勾的眼睛,推開人群,跌跌撞撞像著了魔一樣往前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