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念往日情誼
翌日，陸之雪原本決定出院后就跟溫琪瑤去搓一頓火鍋，在吃碗豬腳麵線祛祛霉氣，卻不料溫琪瑤被臨時叫去加班，來接她的人，變成了歐陽睿。
華貴的轎車行駛在平坦的馬路上。
陸之雪望著窗外的一閃而過的風景，歐陽睿自上車后就一直在電腦上工作，神情冷漠，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樣。
陸之雪的目光落在那兩隻在電腦上擊鍵如飛的手指上，修長有力，就連骨結的位置，也是長得極其好看。
年少的時候，她最喜歡這隻掌心寬厚的手，輕輕的放在她的頭頂上，帶著疼惜輕拍著她的小腦袋，然而，時過境遷，不知何時，這手卻換了地方，喜歡掐住她的脖子，力道不重，卻讓她呼吸困難，生不如死。
她將目光又放到窗外，腦袋卻不得片刻安靜，陸之雪在想昨晚那個奇異的夢，她很霸氣的讓他滾，然後他就真的滾了。
這樣的事情，若能成真，該有多好。
「在看什麼？」
歐陽睿剛處理完文件，抬頭就看到她嘴邊的笑容，像窗外的陽光，安靜而美麗。
「小鳥。」她回答，聲音平靜。
「小鳥有什麼好看？」他輕笑，笑容里竟有幾分明媚的味道。
「嗯，但在天空自由飛翔的模樣，很好看。」她聲音里有掩藏不住的羨慕，也明顯的感覺到身旁人氣場的變動。
突然沒了聲音，車內被一種低氣壓籠罩。
司機打開了音樂，是優美的鋼琴曲，像是試圖緩和這緊張的氣氛。
陸之雪的目光一直放在窗外，表面平靜，內心卻是極度恐慌的，她害怕歐陽睿下一步會做出什麼喪盡天良的事情來，就像以往一樣，但這一次不同，等了許久，都等不到他的責罵，卻等來了他將腦袋靠在她肩膀處。
不輕不重的重量壓在她的肩上，卻讓陸之雪有種錯覺，自己的世界似乎一瞬間被壓碎破滅。
她整個身子都綳得緊緊的，神經亦是，好像一瞬間踏入了黑暗的大門，她想抓住什麼求救，卻絕望的發現周圍空無一物，只有無盡的荒涼黑暗與她如影隨形。
「小時候，你最喜歡這樣靠在我的肩膀上。」
他的聲音很輕，還帶了一抹讓陸之雪不可置信的溫柔，她不確定，只知道內心的恐慌又蔓延開來，像一個無限制擴大的黑洞，一點一滴的吸食者她殘缺的靈魂。
她僵著身子，一動不敢動。
「雪兒，怎麼長大了就不喜歡了？」他的聲音帶著一抹埋怨的味道。
陸之雪想笑，他難道不知道那些美好的過往是他親手扼殺碾碎的嗎？事到如今，又用這種帶著責備的語氣說話，是想鬧哪樣？
「仔細想想，我們的年少的時候，真的很要好。」似乎是真的想起了什麼美好的記憶，歐陽睿淡薄的唇內發出一聲笑，沒有嘲諷沒有不屑。
陸之雪有些恍然，十年了，她以為自己此生再也不會聽到他這般好聽的笑聲，雖然很短，卻橫亘了她生命里最溫暖的那幾個春秋。
「歐陽睿。」長時間沒有說話，她聲音有些沙啞起來。
「嗯？」他半眯著眼，回答的聲音慵懶得像只貓。
陸之雪盡量讓自己不要害怕，不要顫抖，盡量讓自己開口的聲音保持平靜，再這份耗費半生力氣撐出來的平靜里再加上幾分努力維持的笑意：
「如果你念著往昔的美好的情誼，那能否請你高抬貴手，放我後半生一條生路？」
語落，車廂里的溫度再次降為冰點。
「雪兒，不要再惹怒我，否則，下場有多慘不是你可以想象的。」
身側的聲音，突然沒了溫柔沒了人味。
陸之雪的臉瞬間失了血色，她知道，怎麼可能不知道，然後，她扯了扯嘴角，聲音悲涼，「知道了。」
語落，下一秒，她的身子就被一股大力扳過去，一隻有力的手抬起她的下巴，逼迫她與那深不可測的目光對視，他嘴邊擒著冷笑，炙熱的氣息噴洒在她臉上，似乎能灼傷她脆弱的神經。
「這輩子，都別想逃開。」
陸之雪心如死灰，隨即苦笑一下，「歐陽睿，你何必呢？你恨不得我死，我去死好了吧？」
歐陽睿死死的盯著她，這個女人居然寧願死都想逃離他！突然的，他想起昨晚她夢囈中說不願再愛上他，恨他，沒由來的，他心底十足的煩躁！
「陸之雪，別給臉不要臉！」
給臉不要臉？陸之雪嘲諷一笑，「你什麼給過我臉了？」
這話，問得歐陽睿啞口無言，她眼裡的冷漠與嘲諷完全不加掩飾，這讓歐陽睿更加煩躁起來，「你不配！」
氣急之下的話，又將一顆破碎的心拿起又狠狠摔下。
是啊，她不配，他們之間隔著這麼一段「刻骨銘心的血海深仇」，他不把她直接弄死已經是仁至義盡了。
但是陸之雪更想要的是，歐陽睿乾脆利落的將她滅掉，她會感謝他祖宗十八代的，真的！
「放心，只要你乖乖的，我保證，你在意的每一個人都會活得好好的。」他將她圈在懷裡，聲音帶著殘忍的笑意與安撫。
陸之雪身子劇烈的抖動了一下，歐陽睿是想再一次提醒她，她所在意的每個人，他們的生命都系在她手上，她敢死，他就敢讓那些無辜的人陪葬。
疲憊的閉上眼，這是她最後一次嘗試與他溝通，可是結果，並未能改變什麼。
之前開了許久后，在一家裝潢很磅礴大氣的中式餐廳停下。
陸之雪望著牌匾上龍飛鳳舞的幾個大字——
溫暖的鍋。
陸之雪默念著這幾個字，有些失神，歐陽睿帶她來這裡做什麼？
心底雖然疑惑，但也知曉問出來也得不到任何解答，陸之雪乾脆閉嘴，行屍走肉般跟著歐陽睿下了車，進了餐廳里。
看得出歐陽睿是這裡的常客，一進去，侍應生就直接將他領到一個VIP包廂里，陸之雪環顧四周，雖然心裡極力按壓情緒，但在走進這間包廂的時候，那雙一直如死水般無半點波瀾的眼睛終於有了漣漪。
她臉上神色一凜，身體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歐陽睿像是察覺到她的顫慄又像是完全不知曉，給她拉了一個座位，將她按著坐下去，俊美如神祇的臉上一直勾著一抹微揚的弧度，看似溫柔，實則險惡無比。
「你為什麼帶我來這裡？」她極力保持鎮定，但出口的聲音還顯露了她不安惶恐的內心。
歐陽睿輕笑一聲，笑聲里似乎帶著悠悠的歡樂，「溫琪瑤說你想吃火鍋，想吃豬腳麵線，剛好，這家店這兩樣都是招牌。」
她知道，可.……為什麼要選擇這裡！
歐陽睿看著她如坐針氈的模樣，笑容更加愉悅，「以前老頭子還在的時候，最喜歡帶著我們來這裡吃火鍋和豬腳麵線了，你難道忘了？」
他聲音輕輕柔柔，但陸之雪卻知曉，他笑里藏著刀在提醒她，陸家對歐陽家犯下的滔天大罪！他要用那沉甸甸的血債一點一點擊垮她。
陸之雪臉上沒了血色，整個人蒼白的可怖，她勉力撐開一抹笑的弧度，「記得。」
兩個字，幾乎用盡了她畢生的力氣。
歐陽家和陸家在院子里，關係是最好的，兩家的爺爺更是一個戰場下來的兄弟，陸爺爺將歐陽睿當親孫子，歐陽爺爺將她當親孫女，每次她考試失利，或者心情不好，歐陽爺爺就帶上她和歐陽睿上這兒吃飯，她愛吃豬腳麵線，一碗下去其實已飽，但她就是喜歡搶著歐陽睿碗里的吃，那種感覺就好像離他又近了一步。
每次歐陽睿不樂意，歐陽爺爺就訓斥他沒有男子風度，搞得她才是親孫女，歐陽睿不是一樣。
然後，為了撫順歐陽睿的氣，陸之雪又把火鍋里的肉拚命的往他碗里夾，每次他都是一臉嫌棄又一邊把肉都吃得一乾二淨。
「我記得沒錯的話，你很喜歡吃這裡的豬腳麵線。」他笑道，聲音溫溫柔柔，好像真的是在跟她敘述著落了塵的記憶，「每次吃完了，都喜歡搶我碗里的。」
陸之雪僵硬的點了點頭，實她從不喜歡吃別人動過的東西，唯獨對他不同，那時候總是天真爛漫的想著，和他同吃一碗豬腳麵線就能將兩人的關係又拉近一步。
並且，她總看到媽媽吃不完的，爸爸就會將媽媽吃剩下的吃完，她不懂問之，爸爸總摸著她的小腦袋，一臉的慈愛，溫柔的告訴她，因為媽媽是他的妻子，所以不嫌棄。
但是歐陽睿有潔癖呀，吃她吃剩的東西，那是不可能的，所以她就換了想法，她吃他吃剩的，也一樣。
因為他會是她的丈夫，所以，不嫌棄。
「那時候覺得你特別會吃。」他笑道，笑容里添了幾分她不懂的味道，「知道你會搶我的，所以每次我會吃得很慢，剩下多一些給你。」
陸之雪驀地抬起頭，眼裡滿是震驚，她張了張嘴，想說些什麼，這時候侍應生端著兩碗豬腳麵線進來，空氣里瀰漫了食物的香味。
陸之雪看著桌上兩碗冒著香氣的豬腳麵線，一時間，百感交集，只覺得一股酸澀之意在胸腔中翻滾，她難受的想要大聲哭喊，但還是硬生生的將那洶湧的淚意壓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