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第05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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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說著，一個穿白大衣的醫生推門進來，手裡拿著一份報告單遞給埃米爾, 說：「檢查結果已經出來了，並不嚴重, 只是低血糖導致的眩暈，以後要注意按時吃飯、補充營養, 多休息就好。」
埃米爾接過化驗單看了一遍，禮貌地道：「謝謝, 那我母親可以出院了嗎？」
醫生道：「沒問題，現在就可以出院。」
***
到家之後, 西雅公主便吃了葯在卧室睡下。
管家一臉尷尬地朝埃米爾說：「我還以為夫人的情況很嚴重，就第一時間叫了你回來……」
埃米爾並沒有責怪他，反而溫和地道：「沒關係, 反正宴會快結束了。而且母親的身體一向不好, 您重視一些也是應該的。您先去忙吧, 我留下來照顧她。」
管家轉身離開, 洛非跟著埃米爾從卧室出來, 問道：「姑姑她以前也經常暈倒嗎？」
埃米爾說：「她一直低血糖，每天早上起來都要吃穩定血糖的葯, 最近幾年慢慢調養, 身體已經好了很多。」
洛非點頭：「沒事就好。」
兩人虛驚一場, 到現在總算是放下心來。
西雅已經睡著了, 為免吵醒她，埃米爾便帶著洛非來到自家莊園裡聊天。
聊著聊著，洛非的腦海里忍不住又浮現莫霖哭鬧的場景——那個Omega敏感、柔弱到了極致，整天哭哭啼啼、自暴自棄，讓人看著都生氣。他的身上，還真是集合了所有洛非最討厭的特質。
莫家的人是怎麼忍受那樣一個Omega的？
要是自己的弟弟整天這麼哭哭鬧鬧，洛非肯定頭都要炸了。
想到這裡，洛非不由回頭問道：「對了，表哥，你跟莫涵是校友，那你對他弟弟莫霖了解多少？」
埃米爾聽到這個問題，微微一愣：「你怎麼突然對莫霖這麼感興趣？」
洛非道：「我今天見過莫霖。」
埃米爾瞪大眼睛：「啊？你見過他？」
「怎麼？」洛非疑惑地看向對方，「難道沒人見過他嗎？」
「對啊！」埃米爾道：「我從小在天琴座長大，我們家跟莫家也有不少來往，但我確實從來沒見過莫霖。」
「怎麼回事？」洛非皺眉道。
「提起這對雙胞胎，我得先跟你說一下他們的爸爸。」埃米爾神秘兮兮地道，「你聽說過方子謙這個人嗎？」
「沒有。他是莫涵的Omega爸爸？」
「嗯。當年帝國還沒改革，所有的Omega都被送去室女座星系專門的Omega學院讀書，方子謙也是富家子弟，他的個性比較奇怪，據說在學校多次觸犯校規，差點被開除。但他長得很好看，莫啟明有一次跟著父親去室女座的時候，對他一見鍾情，加上兩家都是做生意的，也算門當戶對，於是雙方家長便協商訂下了婚約。」
「方莫兩家聯姻，本是挺美滿的一件喜事，當時也請了商界的很多豪門去參加，婚禮的規模幾乎比得上你們王室。結果，方子謙對這段婚約很不滿意，在結婚當天離家出走，在婚宴上給莫啟明放了鴿子。」
「…………」洛非有些無語。在婚宴上放鴿子，這位Omega膽子也夠大的。他能想象得到當初來參加婚宴的人，時間到了卻得知方子謙逃跑時的震撼表情。洛非不由摸了摸鼻子，問：「他在結婚的當天逃跑，莫啟明沒被他氣死嗎？」
「我父親當初正好去參加了婚宴，據說莫啟明當時的臉色非常難看，整個人都氣得發抖。」埃米爾說到這裡也是忍俊不禁。
「換成任何人都會氣得發抖吧。」洛非輕笑道，「後來呢？逃跑的那位被抓回來了嗎？」
「嗯，兩家人合力找他，找了有一年多，最後才在一個偏僻的星球角落裡找到他，把人抓回來重新辦了一次婚禮。不過這次沒敢請太多人，就兩家人私下辦的。」埃米爾對當年轟動一時的八卦也是津津樂道，「婚後過了好幾年方子謙才懷孕，大概是夫夫兩個感情不太好，磨合了一段時間。」
「他懷的就是莫涵、莫霖這對雙胞胎兄弟？」
「對。只不過方子謙懷孕期間身體不太好，據說莫霖出生的時候非常虛弱，動不動就生病，莫啟明為了照顧小兒子，就給這對雙胞胎兄弟請了私人家教。兄弟兩人一直留在家裡學習，直到三年前莫涵以全科滿分的成績考到赫爾曼大學，我才認識了他。至於他的弟弟莫霖，由於身體不好一直在家休養，我從來沒見過……對了，你今天又是怎麼見到他的？」
「我是跟在莫涵的後面意外見到的。聽莫涵說，十歲那年莫霖出過事，受了很大的刺激？具體是怎麼回事？」
「這件事說起來比較複雜。」埃米爾清了清喉嚨，道，「十歲那年，莫霖跟他爸爸外出的時候被人綁架，具體情況我也不太清楚，只聽說後來莫啟明將他們救出來的時候莫霖的爸爸已經去世了，莫霖的雙腿被人打斷，從此變成殘疾。他受到的打擊太大，精神崩潰，得了很嚴重的抑鬱症，莫家的人不敢讓他見外人，外人也不敢在莫家提起他。」
埃米爾嘆了口氣，臉上露出一絲同情：「其實，莫霖也挺可憐的，他爸爸更慘，為了保護莫霖，自己受了重傷沒能搶救過來。我那時候年紀小，跟著父親去參加過方子謙的葬禮。莫啟明很愛他，跪在他墓碑前哭了很久，看著都讓人心酸。」
「……」洛非沒再說話，而是在腦海中仔細梳理這件事的來龍去脈。
通過埃米爾的描述，再加上莫涵之前的解釋，洛非總算能將整個事件串聯起來。
爸爸方子謙身體不好，所以莫霖從出生的時候就很虛弱，兄弟兩人被莫啟明保護在家裡照顧。莫霖十歲那年跟爸爸外出，意外遭到綁架，被人打斷雙腿變成殘疾，加上爸爸為了保護他去世，他受了嚴重的刺激之後精神崩潰，待在莫家足不出戶，也從不見外人。
這段故事聽起來似乎沒什麼問題，但洛非總有種奇怪的直覺。
——這個故事，可能沒表面上那麼簡單。
二十多年前，帝國還沒有實施婚姻法的改革，大部分Omega都會聽從協會或者家長的安排，在成年時就跟Alpha結婚生子。方子謙居然能在方家和莫家的監視下，在結婚的當天跑得無影無蹤，他是怎麼跑掉的？對於婚禮上逃跑的事，他顯然早就有了精密的計劃，沒讓任何人察覺，甚至讓兩家人聯手找了一整年才找到——這證明他很勇敢，而且還相當的聰明。
這樣一個勇敢又聰明的Omega，在被綁匪綁架之後，他會眼睜睜地看著兒子被打成殘廢自己還犧牲了？
綁匪綁架人質，通常只是為了錢，只要人質乖乖聽話，並讓家裡人拿來贖金，一般都不會有生命危險。
以方子謙的智商，會對付不了幾個普通的綁匪？
他就算身體不好武力值戰不過對方，至少可以想辦法拖住時間，等莫啟明前來救援吧？難道他會傻到帶著兒子跟綁匪硬碰硬，然後讓兒子被打斷雙腿，自己還被打死？
以洛非的推斷，這起綁架案有兩種可能性。
第一，綁匪綁他們並不為了錢，而是想直接殺害方子謙父子，所以方子謙哪怕智商再高，也沒法逃生，只能拼盡全力保下自己的兒子；第二，這起綁架案，並不是莫家傳出來的那麼簡單，方子謙或許沒死，莫霖也不是雙腿殘疾的精神病，這其中一定有更複雜的內-幕。
想到這裡，洛非立刻讓重明連上網路去查當年的資料。
重明很快就搜出一大堆資料，並迅速進行了數據整理分析：「主人，關於十年前的綁架案網上的報道千篇一律，全是說方子謙被殺害，莫霖被打斷雙腿，莫啟明悲痛欲絕舉辦葬禮什麼的……」
洛非一針見血地問道：「警方那邊怎麼說？」
重明又搜索片刻，才道：「這件事情，警方並沒有出面。」
洛非摸著下巴若有所思：「也就是說，當初方子謙父子被綁架后，莫啟明根本沒有報警。」
重明道：「是的。莫啟明私下處理，沒處理好，才導致方子謙被害。」
洛非：「……」
看來自己的懷疑沒有錯。
莫家這對雙胞胎身後應該隱藏著什麼重大的秘密，方子謙的死也是疑點重重。
洛非本來對莫霖這個Omega並沒有多大興趣，只是好奇想看看基因如此優秀的Omega是什麼樣子。
但是現在，他卻對莫家的這對雙胞胎產生了極為濃厚的興趣。
他甚至迫不及待地想知道莫家雙胞胎背後的真相。
駕駛著懸浮車走在空中公路，放眼望去，到處都是看不到盡頭的麥田和果園。
片刻后，視野中出現一片造型像楓葉的玻璃溫室，埃米爾指了指那片溫室道：「那是帝國最大的花卉綠植培育基地。」
洛非站起來，望向遠處的玻璃溫室道：「我之前聽說過，這裡比我想象中還要大得多。」
埃米爾道：「這裡有很多奇花異草是首都星見不到的，有沒有興趣進去看看？」
既然來了，洛非當然也想開闊一下眼界，便點頭道：「去看看吧。」
兩人將懸浮車停在溫室附近的空中停車場，通過升降梯來到了玻璃溫室門口。
今天是工作日，遊客不多。兩人通過安檢通道，沿著寬闊的道路往前走。一進門就看到大片盛開的鮮花，空氣中都瀰漫著淡淡的花香味。再往裡走，是色彩繽紛的三色花，花瓣有紅、黃、藍三種顏色交替出現，看上去特別艷麗。洛非之前在首都星見過，據說這種花很難培養，每一株的售價都超過幾千晶幣。
正想著，突然聽到一個熟悉的清朗的聲音：「這些花太艷了，我想去綠植區看看。」
緊跟著是一個略顯蒼老的聲音：「少爺，需要我們陪你去嗎？」
「不用，你們在這裡等，我自己去吧。」
——莫涵？
洛非順著聲音的方向走過去，果然在拐角處看見了莫涵，還有隨他一起來的管家和幾個保鏢。
他今天穿得十分隨意，休閑鞋，咖啡色長褲，上身搭一件白色的薄毛衣。
毛衣是低領的，正好露出精緻的鎖骨和修長漂亮的脖頸。他的脖子上戴著條項鏈，應該是裝智能機甲的空間紐，黑曜石的墜子，襯得皮膚愈發白皙。此時，他正站在一大片艷麗的花叢旁邊，雙手插在口袋裡，眼睛微微眯著，看上去慵懶又愜意。
——讓人移不開目光。
這麼清俊好看的Alpha可真是不多見。
他一身簡單休閑的裝扮，站在盛開的花叢旁，洛非突然覺得這幕場景很美，讓他甚至有種拿出攝影機拍下一張照片的衝動。
察覺到側方傳來的灼熱視線，莫涵回過頭，正好對上洛非深邃的眼眸。
他微微一怔，很快就調整好表情，走過來打招呼：「學長。」
洛非微笑道：「真巧，又見面了。」
大皇子說話的時候，目光一直注視著他的眼睛。
這種注視讓莫涵略有些不舒服，他乾脆轉過身道：「學長你慢慢逛，我先去買些綠植。」
說著就要離開，洛非卻快步跟上了他，聲音裡帶著笑意：「一起去吧，正好我也想看看綠植。」
莫涵：「……」
為什麼有種被牛皮糖黏上的不適感？是錯覺嗎？
***
管家和保鏢留在原地，埃米爾本來想跟著洛非，卻被洛非用目光制止。
埃米爾只好識趣地道：「我對綠植不感興趣，我去隔壁看看吧，待會兒在這裡見。」
洛非道：「好的。」
莫涵心中好笑：你這助理當得也太不專業了吧？不跟著埃米爾走，反而把埃米爾給打發了？
見洛非快步跟上來，莫涵並沒有拆穿這位大皇子，倒想看看他到底要做什麼，便自顧自地往前走去。
在繞過好幾個鮮花培育溫室后，兩人終於來到了綠植區。
眼前的畫面突然一變。
這裡沒有任何彩色，滿眼儘是鬱鬱蔥蔥的綠色植物。空氣里也沒有花香，反而是清新的草木香味。
洛非不禁深深吸了一口新鮮的空氣，跟著莫涵在綠植區悠閑地逛了起來。
周圍的植物形狀各異，莫涵走得很慢，目光掃過道路兩旁的綠植，看見喜歡的植物就直接在光腦輸入編號付款。洛非跟在他的身後，穿梭在一片綠色當中，周圍安靜得只能聽見彼此的腳步聲，就好像兩人漫步在最原始的叢林里。
洛非並不想打破這樣安靜的氛圍。
因為他發現，陪著莫涵走在這片安靜的綠色環境中，他的心情突然也變得無比平靜，甚至能聽見自己砰砰的心跳聲。
兩人走了很長一段路，直到面前出現三岔路口，莫涵才主動回頭問道：「學長怎麼不說話？」
洛非道：「你在專心挑植物，我怕說太多會惹你心煩。」
莫涵笑了起來：「學長倒是個識趣的人。」
洛非問：「你買這麼多綠植，是要擺在房間里？」
「嗯。這些植物可以凈化空氣，增加氧濃度，有助於提升我的睡眠質量。」
洛非問道：「昨晚失眠了？」
莫涵輕輕挑了一下眉：「你怎麼知道？」
洛非突然湊近，仔細地看著他的眼睛，說：「你的眼眶周圍，有一圈不太明顯的黑眼圈。」
兩人的鼻尖幾乎要貼在一起，能感覺到他溫熱的呼吸，那雙帶著笑的眼睛也近在咫尺。
如果自己真是Alpha倒也沒什麼，但莫涵畢竟是個Omega，即便這麼多年一直心如止水，可對方的信息素還是會一定程度上影響到他。莫涵有些不舒服，不動聲色地轉過身，一邊往前走一邊說道：「昨晚確實沒睡好，凌晨四點多才睡著。」
洛非關心地道，「是被你弟弟影響的嗎？」
莫涵點頭：「嗯，莫霖昨天的情緒一直不對，鎮定劑的效果過去之後，他又開始哭鬧。」
哭鬧？洛非並不相信這個解釋，但表面上他還是故作擔憂地道：「莫霖這樣鬧下去也不是辦法，要不要再給他找幾個心理醫生看看？」
莫涵扭過頭看向洛非。
兩個人保持著兩米左右的友好距離，目光相對。
周圍安靜極了，彼此的瞳孔中，可以看見屬於自己的縮影，彷彿時間也在那一刻靜止。
簡單的對視，也是一次無形的較量，誰都沒有率先移開視線，而是坦然地看著對方的眼睛，似乎想從對方的眼裡看出一點蛛絲馬跡。
但是最終，兩人都沒什麼收穫。
洛非微微笑了笑，主動打破沉默：「抱歉，我沒有別的意思，只是昨天看見莫霖哭得那麼傷心，又聽說了當年的往事，有些心疼他的遭遇，我真的很希望他能儘快好起來。」
莫涵平靜地道：「沒關係，是他自己走不出那段心理陰影。父親讓他留在家裡也是為他好，我們請了很專業的心理醫生陪在他的身邊，慢慢地開導他。如果他真的好不了，那莫家就養他一輩子吧。」
面前的莫涵，似乎只是個關心雙胞胎弟弟的兄長，眼裡「失落」又「擔心」的情緒格外的逼真。若不是洛非推斷出莫霖很可能沒有精神病，幾乎就要相信莫涵所說的一切了。
但是洛非更相信自己的推斷，他總覺得莫霖沒那麼簡單，方子謙那樣聰明的Omega更不應該輕易犧牲生命。
這件事一定有內情。
可惜站在公眾面前的莫涵似乎已經習慣了偽裝，表情、動作、語言都沒有露出明顯的馬腳，所以，試探莫涵並不會得到太多線索。
想到這裡，洛非便微笑著轉移話題道：「既然是朋友，可以留一下你的聯繫方式嗎？」
莫涵呼出通訊儀跟洛非連上，通過密碼驗證，順便將郵箱地址也留給對方。做完這一切后，他才看著洛非道：「之前在學校也有不少人想方設法打探我的聯繫方式。學長倒是非常直接，當面找我要。」
洛非坦率地說：「我不喜歡拐彎抹角，只要能達到目的，簡單幹脆一些不是更好嗎？」
——當然更好。
——所以我才無視你編造的名字、學歷和往事，簡單幹脆地查了宇宙飛船的實名乘客信息。
——查到你叫洛非，是帝國大皇子。
莫涵回頭看向他，發現洛非依舊笑眯眯的，一臉單純無害的樣子，裝校友還裝上癮了。
他的演技其實還行，演得也挺認真——可惜，他碰到的是演技比他更高一籌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