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左相造訪
蘇幼薇把被子一掀,飛快爬起來穿戴衣物,也不作精緻打扮,就著清水洗漱一下,便素麵朝天匆匆離去。
她便宜爹左相來了,要接她回府,得想辦法阻止。
「蘇小姐,大堂在左側。」小丫鬟提醒。
蘇幼薇步履匆匆,答道:「我先去找個人,你不用跟來,到時我自己去大堂。」
她循著昨夜走過的路,找到粗使丫鬟的院,剛踏進去,便瞧見在院里打盹的管事嬤嬤,搖醒她問道:「香杏在哪裡?」
「是蘇小姐啊。」管事嬤嬤皺著眉,被人吵醒瞌睡,心中略有不悅,但明面上不敢顯露出來,「香杏在清醉水榭,每日都得擦倚欄。」
「你給我帶路。」蘇幼薇忙道,連連催促,「麻煩快一些,我有急事找她。」
「蘇姑娘隨奴婢來。」管事嬤嬤回道,笑得橫肉滿面,顛著個肥胖的身子在前帶路,步子倒是一點不慢,「清醉水榭離得不遠。」
經昨日柳芷煙一事,她心裡有點數,這位蘇姑娘,雖在名義上是府里丫鬟,但實則是個主子,不是她能得罪的。
不如順其意、遵其令,結個善緣也好。
「蘇小姐,香杏在那。」管事嬤嬤指了指,福了福身,知趣地退後,「奴婢先回了。」
剛修的紅木亭台,上面雕刻有繁複紋飾,亭中有一套石椅,擺有花茶點心,亭下清水如玉,倒映著藍天白雲,水中錦鯉在擺尾。
金霞漫漫,波光粼粼,耀眼眼目。
亭子里,只有香杏一人在。
蘇幼薇走過去,唇角微微一翹,問道:「柳芷煙倒下了,你怕嗎?」
在昨夜,柳芷煙便是和香杏密謀,將葯給了香杏,由香杏偷偷給她下藥。
香杏瞳孔一縮,握著抹布的手捏緊,勉強微笑道:「姑娘何意?奴婢不懂!」
「不管你懂不懂,都不重要了。」蘇幼薇踏上倚欄邊的長椅,眺望著粼粼水波,被金霞晃得眯了眯眼,「案子已結,主責在柳芷煙。」
香杏不語,眼裡有點疑惑。她委實猜不透,蘇幼薇忽然跑過來,意欲何為?
「這水溫不知如何?」蘇幼薇嘀咕,向四周望了望,滿意一笑,而後在香杏驚駭的目光中,她一腳踏上倚欄,做了個飛躍的動作,直接跳下亭台。
撲哧一聲,水花飛濺起。
香杏懵了一瞬,很快反應過來,臉色蒼白,衝上倚欄跟著跳下去。
蘇幼薇在陷害她!她心裡清楚,必須趁人來之前,將蘇幼薇救出水裡,才能洗脫冤屈。
「來人啦,救命!」蘇幼薇一邊喊道,一邊運用著狗爬式,四肢飛快划動,攪起一片白色水花,驚得錦鯉四散游開。
香杏一語不發,一心追趕著,臉色焦急。
「人呢,都跑哪裡去了?」蘇幼薇叫道,繞著水湖遊了一圈,眼見香杏即將追上,忙閉緊嘴悶頭游著,方拉開了一段距離。
兩人一前一後,游得筋疲力盡,將一湖水攪混。
香杏氣喘吁吁,一臉哀求,竭力追趕著,急切道:「蘇小姐,和奴婢上岸吧?奴婢以後給您做牛做馬,求小姐開恩,饒我一次!」
「昨夜你給我下藥時,怎無惻隱之心?」蘇幼薇哼了聲,「和柳芷煙密謀,給我下藥,還給我找一個倒夜香的男人,欲毀我一生,你毒不毒啊?」
「奴婢錯了,求小姐寬恕!」香杏雖在苦苦哀求,但手腳卻不耽擱,又拉近了些。
蘇幼薇累極,幅度慢下來,自己水性雖很好,但原主是個嬌小姐,平日里不幹重活,體力跟不上,哪比得過丫鬟香杏。
她吐出一口湖水,恨恨地道:「本小姐絕不認輸!」話剛落下,她臉色微變。
遭了,抽筋!
她正著急時,一個聲音傳來:「蘇幼薇?」
簡直是天籟之音!蘇幼薇感動到無以復加,差點淚流滿面,忙回道:「曉曉,快救我!」
俞曉曉變了臉色,顧不上查明問詢,立即下令:「速去救人!」
兩個丫鬟上前幾步,跳下了水。
香杏蒼白著臉,剎那間萬念俱灰,心知大事已去。謀殺主子,這是何等罪名?!
她的目光冷下來,猙獰著一張臉,奮力追趕著。她無殺人之心,但既已被人誣陷,不如坐實這樁罪名。
蘇幼薇見勢不妙,忙三肢齊動,飛快地向兩名丫鬟游去,但因有一條腿抽筋,限制了速度,不到一會便被香杏追上。
「蘇、小、姐!」香杏抓住她的肩,陰惻惻地道。
蘇幼薇反手便是一拳,打中了香杏的鼻子,趁對方捂住鼻子痛叫時,迅速和兩名丫鬟匯合,艱難地爬上了岸。
「她欲行不軌,你處置吧。」蘇幼薇囑咐道,便向大堂的方向走去。
「你去哪?」俞曉曉奇道,又向侍衛下令,「抓了那下人,竟敢在王府行兇!」
「君泊讓我去大堂。」蘇幼薇回道,一瘸一拐,身上滴著水珠,頭髮一撮一撮的,背影纖細單薄,那模樣委實可憐。
俞曉曉蹙眉道:「你都弄成這樣,還去作甚?回屋,宣疾醫診治一下。」
「傻妹子啊!」蘇幼薇回頭,得意地一笑。她不弄得可憐點,怎麼讓俞君泊那冷心男生同情心,留她在王府?
待她弱柳扶風,嬌襲一身之病時,在他面前淚珠點點,柔弱一哀求,應該能打動他。
俞曉曉一懵,唇口微張,望著她步履蹣跚的背影。
在大堂內,左相輕抿了口茶,贊道:「這銀針茶果真是極品。」他向門外望去一眼,含笑道:「王爺中意小女,留她做丫鬟,下官本無話可說,但太子疑有微詞。」
俞君泊平靜道:「太子已退婚,蘇小姐身在何處,不歸他管。」
「話雖如此,但君有意,臣得照做。」左相搖了搖頭,似有無奈,「下官乃幼薇之父,有權接她回府,望王爺莫阻攔。」
「但蘇小姐欠本王三千兩白銀。」俞君泊淡淡道,「欠債必還,便是鬧到聖上面前,本王也有理可言。」
左相一呆,驚道:「小女怎會欠下債?」三千兩,他倒非拿不出,可一旦拿出,便也證明自己曾貪污受賄,為官不清。
俞君泊回道:「蘇小姐曾收買一些農人,陪她演兩場戲,而本王也在戲中。她付農人三十兩,本王尊他們百倍,便得三千兩。」
他向一旁的杜七看去。杜七會意,適時開口道:「蘇小姐月錢十兩,一共欠三千兩,需還二十五年的債。」
俞君泊端起茶杯,吹過茶麵上的葉,品了一口茶道:「蘇大人,二十五年後,再來接蘇小姐罷。屆時蘇小姐四十有一,多置辦些嫁妝,還能嫁出去。」
左相獃滯。
「蘇小姐?」門外,有人驚道。
蘇幼薇一瘸一拐進門,未語淚先流,身上濕噠噠的,似遭受了天大的委屈般,一頭扎入俞君泊的懷裡,甩了他一臉水珠。
「君泊,別趕我走……」她抽噎道,像只瘦弱的可憐小獸,語畢身子一歪,「暈」倒在他的懷裡。
蘇幼薇心裡有點懸,生怕俞君泊會推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