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神轉折
其實姚寧馨這輩子命就不太好。她親媽倒是活著, 可惜完全不頂用,整天就知道和幾個妾室爭風吃醋,還拉著自己生的三個孩子做籌碼, 最後爭寵失敗被丈夫厭棄不說,差點把孩子都教壞了。
差那一點兒, 就是姚寧馨。姚寧馨是長女, 從小看著她娘怎麼一步步走向失敗深淵,連累的她和弟弟妹妹也不被父親喜歡, 於是她自從懂事就開始管教弟弟妹妹,叫他們不要跟娘學,給他們安排很多功課, 讓他們除了晨昏定省, 都見不著那個只知道怨天尤人的娘。
她自己立得住, 又能教導弟妹, 面對姨娘和庶出手足該懟就懟、能退也退, 姚敏雖然寵愛妾室和庶子女, 看嫡齣子女出色,卻也高興, 慢慢就的對這三個孩子也多了幾分關心, 姚寧馨就這麼一點一點兒的改善了自己和弟妹的處境,並最大限度的降低了她母親帶來的負面影響。
——單拿她這個人來和原主比的話,就是姚白梔也得說, 確實是人家姚寧馨這種什麼環境下都能讓自己過的很好的人, 更適合做太子妃。
然而, 姚白梔也不知自己經歷的劇情咋就那麼崩壞,現在姚寧馨不但做不成太子妃,還要嫁給苗逸飛那個坑貨做她表嫂了,這妹子真是……遇人不淑啊!
「姚侍郎就這麼答應了?」姚白梔有點難以置信的問。
「你王家外祖父親自出面提親,苗家與他家又門當戶對,他為何不答應?」姚汝清難得一臉舒心笑意,「兩人的八字都合過了,上上大吉,已定了八月初十下聘,婚期大概明年春夏之間。」
這……也太神速了吧?她剛吃了一禮拜中藥,苗逸飛都和姚寧馨正式定親了?如果小安這時候回來,它一定會嚇死的吧!
王氏看她震驚,就笑道:「有前兒張天師的事,姚侍郎家巴不得快點把親事定下來呢,特意事先說好不聲張,把納彩、問名、納吉這三禮行完,親事定準了,再將喜訊遍告親友。」
「原來如此,他們是被張天師那句『有助國運』嚇著了吧?」
「除非一心攀龍附鳳、不在意名聲的,否則換誰家,誰也得嚇著。」姚汝清嗤笑一聲。
姚敏要是個識相的,就該趁著太子拒絕、這事兒暫時冷下來這段兒時間,趕緊給女兒找到婆家,否則他們那位陛下保不準就念頭一轉,覺得太子說的有道理,直接把姚寧馨接進宮做妃子了。
年過不惑的皇帝,之前不久還差點中風,但凡沒被富貴沖昏了頭的,都不肯把花骨朵兒一樣的女兒送進去遭罪。更不用說太子已經成年,在朝在野都聲望頗高,就算女兒進宮后能僥倖生下一兒半女,也是無用。
但此事光姚敏識相還不行,還得有人敢接這位號稱八字助國運的姚家小姐,所以苗家這門親事,對姚敏來說,簡直是求之不得。
姚白梔這時也想到了這裡,「爹,姑母家結這門親不要緊嗎?皇上會不會遷怒呀?姚姑娘不是太子妃人選嗎?」
「皇上又沒跟姚侍郎打招呼,不許他家女兒跟旁人議親,有什麼要緊的?」
「咦?要立姚姑娘做太子妃,都沒事先跟姚侍郎打招呼么?」
「姚敏素無聖眷,既非顯貴之家出身,才幹亦不算出眾,全靠自己熬資歷升遷上來,這樣的人,到正三品侍郎位,仕途上已再難寸進,他女兒這時入選太子妃備選之一,實是無上榮耀,誰會想著去問他?」姚汝清想點撥女兒,乾脆就把話說明了。
哦,原來皇帝看中誰家女兒做兒媳婦,先打聲招呼商量商量,是只有丞相爹這樣的重臣才有的禮遇呀!大概普通官員都是看中了就下個旨就算了?
不過姚敏答應苗家求親答應的這麼痛快,絲毫不怕皇帝秋後算賬給他穿小鞋,大概也是看在丞相爹的面子上吧?女婿是姚相的外甥,媒人是姚相的岳父,怎麼都跟姚相脫不開關係,皇上肯定也心知肚明,不會難為他一個小小侍郎。
丞相爹也挺雞賊的,他自己不出面做媒求親,反而求了他岳父光祿寺卿王懷新——光祿寺主要管皇帝陛下的宴會和日常飲食,嘉泰帝又有一切昏君會有的毛病,比如奢靡無度呀、沉迷酒色呀,都離不開光祿寺的支持。
王懷新平常慣著皇帝陛下窮奢極欲,大概皇帝陛下這時候也不好因為這點兒事找他老人家的麻煩。丞相爹自己什麼都沒參與,撇清起來更容易。
姚白梔想明白以後,忍不住問姚汝清:「爹,這個主意,您和太子殿下商量很久了吧?」
姚汝清沒好氣的看她一眼:「別瞎猜!你這葯吃著怎麼樣?」
「剛吃了七日,也沒什麼特別的,就覺著嘴裡特別苦。」姚白梔一臉委屈,「而且忌口好多,飯都吃不下了。」
「那也得遵醫囑。不過食欲不振,大概還是因城裡太熱,不然夫人再帶著孩子們去別院住幾日,曲水那邊正好開始採蓮蓬了,阿梔想不想去看?」
姚白梔眼睛一亮:「想!」
姚丞相微笑點頭:「那明日收拾收拾,後日就去吧。」
姚白梔興高采烈,回去把兩隻貓打包帶著,開開心心去了別院。丞相爹也沒食言,她剛到別院住了兩晚,第三天下午丞相爹就給她和王氏以及兩個弟弟安排了畫舫,去曲水看人採蓮蓬。
除了船上坐有太子一枚,另還附三皇子一隻。
她怎麼把這事兒給忘了?!丞相爹早就說過太子要帶她坐船游曲水的!唉,是她太天真,還以為她明說了不願意再加上皇帝陛下阻撓,嚴昭近期內不會輕舉妄動了呢!
姚白梔給了嚴昭一個掃興的表情,就躲到王氏身後做悶悶不樂狀行禮。
嚴昭看得分明,臉上笑容頓時一僵,王氏看到這一幕,心中難免埋怨丈夫搞這一套瞞天過海,還不親自到場,倒叫她不得不出面來緩解尷尬。
「太子殿下和三殿下怎麼在這裡?難不成這畫舫是殿下包下來的?」王氏笑著問,「我們相爺也真是的,竟不曾提前跟我們交代一句,真是失禮了。」
「是我失禮才對。畫舫是姚相包下來的,我和三弟來晚一步,已沒有合適的船,聽說姚相包了畫舫,想著三弟難得出宮一次,便不揣冒昧先上來躲一躲暑氣。」嚴昭話說的十分客氣,客氣的好像他不是一國太子,而是某個遠房親戚一樣,「要是夫人、小姐覺得不便,我們這便回去。」
三皇子嚴晧察言觀色,瞬間就明白了現在是什麼情勢,他也不說話,只故意露出失望之色,好像很捨不得就這麼回去的樣子。
「殿下說哪裡話,這畫舫這麼大,船艙也不只一兩間,沒什麼不方便的。」王氏答完話又問候三皇子,請他坐,叫下人趕快上茶。
姚白梔看三皇子一臉可憐巴巴,再想想這倒霉皇子的遭遇,也覺得不該因為嚴昭牽連他——雖然她根本不相信嚴昭那番託辭,還覺得嚴昭就是故意帶嚴晧來應付眼前這個局面的。
王氏是外命婦,與成年皇子共坐,實在不合規矩,所以上了茶之後,她借口吩咐開船,就去了隔壁艙室,臨走特意交代姚白梔和姚仲謙一起招呼貴客,並且很快就叫人送了骨牌、葉子牌、雙陸、象棋等娛樂用具過來。
嚴晧會下棋,但骨牌、葉子牌這類需要四個人才能玩的,他就沒玩過了。看他好奇,嚴昭就提議先玩骨牌,還問年紀最小的姚叔諾會不會玩。
叔諾對太子殿下仰慕許久,今天終於見到真人,還要帶他玩牌,激動的忙不迭點頭。
他一點頭,姚白梔先驚詫了:「你會玩?誰教你的?」六歲小孩兒能玩骨牌這種賭博性質的遊戲嗎?
叔諾聽姐姐語氣不對,很機靈的答道:「我看堂兄們玩學會的。」
二叔姚汝平的兒子跟姚白梔差不多大,會抹骨牌也正常,但是,「你糊弄我呢吧?他們玩牌,丫鬟婆子會不把你帶出去?」
「我……我又悄悄溜回去了……」叔諾被姐姐追問的心虛,轉頭就出賣哥哥,「但我沒玩!二哥玩了!」
姚仲謙:「……」
嚴昭被這姐弟三人的互動逗得笑起來——他以前還真不知道阿梔和弟弟們這麼親近,原來她在家中是這樣的,能夠看到以前不知道的阿梔另一面,什麼都值了。
「只跟家裡人玩玩,也沒什麼。」他笑著給兩個孩子解圍,「只要不學著出去賭錢就好。」
接著就把規則大概講給沒玩過的嚴晧聽。這種牌其實說簡單也簡單,就是比點數大小,每張牌各有其點數,一眼就能看出來。不簡單之處則在於,不同的牌組合在一起,還有不同的說法,就像姚白梔看電影里賭神玩的梭哈一樣。
「大概就是這樣。」嚴昭講完把牌放回去打亂碼好,「你們四個玩,我幫三弟看牌。」
嚴晧卻道:「我會玩了,皇兄幫姚小姐看吧,我看她不會玩。」
姚白梔:「……」你怎麼知道的?
姚仲謙、姚叔諾兄弟倆也反應過來,齊齊點頭道:「姐姐是沒玩過。」
真是三個好弟弟,以後要好好照顧他們——嚴昭愉快的坐到他家阿梔身邊時,如是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