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故人相遇
周五晚上。
在幼兒園玩鬧了一天的心心捱不住困頓,頭一挨枕頭,便沉沉地睡了過去。
田新眉好笑地看了一眼女兒,伸手拿了個毛毯給她蓋住了肚子。
夜已經深了,月亮昏暈,星光稀疏,整個大地似乎都沉睡過去了。田新眉卻遲遲沒有睡意,她在床上翻來覆去,像烙煎餅一樣折騰個不停。
讓她煩憂、思考的事情無非也就那一件——明天究竟要不要去B校參加校慶會呢?理智上她應該要拒絕的,但是心靈深處卻躍躍欲試著……
時針指向凌晨一點時,田新眉終於拿定了主意——去!為什麼不去呢?那裡有她青春的時光,雖然並不美麗,卻也值得時時回顧、惦念。
一夜無夢,母女倆醒來時天已經大亮。
她簡單地做了點早飯,給心心沏了奶粉,便開始翻牆倒櫃起來。
「媽媽,你在幹什麼?」小女孩好奇地走了過來,蹲在了新眉的面前。
「媽媽要找漂亮的衣服。」
「漂釀的衣服?也有心心的嗎?」
女兒一本正經的模樣逗笑了新眉,她捏了捏眼前嬰兒肥的小臉蛋,笑著說道:「當然有啊。」
小女孩開心起來,哼著在幼兒園新學的兒歌去了旁邊玩。
在柜子的最深處,新眉找到了奶奶年輕時穿過的旗袍——斜襟盤扣的藕粉色格子旗袍,料質是水洗棉麻的,袖口鑲嵌的是白色蕾絲。
她利索地換上旗袍,開始拾掇自己。頭髮長了些,新眉簡單地編了個麻花辮擺在了身前,把齊劉海也剪短了些,露出了彎彎的柳眉。
「媽媽,你好漂釀……」
小女孩不知何時又跑回了新眉的面前,圓圓的眼睛里是自然流淌的濃濃愛戀和喜歡。
她忍不住抱起女兒狠狠地親了口,「小丫頭片子,媽媽也給你換上漂亮的裙子好不好?」
「好。」
新眉從衣櫃里拿出一個嶄新的天藍色公主裙,給心心換上了。還找了個紅色的蝴蝶發卡把她那幾根稀疏黃色的頭髮給固定了一下。
心心喜歡極了身上的衣服,時不時的用手摸兩把小裙擺,高興地眯著眼笑。
上午十點半左右,田新眉抱著女兒從小區走了出來,破天荒地叫了輛計程車,往B校而去。去參加校慶會,總也不能太寒酸,讓別人看了笑話,再說天氣也太熱了。
「媽媽,我們要去哪裡?」
「去媽媽念書的地方看一看。」
「媽媽念書的地方也系幼兒園嗎?」小女孩好奇地問道。
「不是,媽媽念書的地方是大學。」新眉親了親女兒的小臉,笑著解釋道。
「我長大了也要念大學。」小女孩雖然弄不明白什麼是大學,但是也模糊地知道小朋友應該念幼兒園,長大了就應該念大學。
女兒還這麼小的年紀,就有如此志氣,田新眉欣慰了很多。
計程車停在了B校門口,她付清了費用,抱著女兒下了車。
「年年歲歲花相似,歲歲年年人不同」,望著B校熟悉的一草一木,田新眉突然就茫然了一下。恍惚間還是青春、年少的學生時代,一轉眼大家都各奔西東了。
陽光直射下來,滾熱到頭皮發燙,她微微的有些感傷。
「媽媽……」小女孩感受到了她的情緒,撒嬌著喊了一聲,偎緊了。
女兒的喊聲打斷了新眉的思緒,她腳步頓了頓,往校園內走去。
第一站便是文學社,那裡承載著太多美好的回憶,那裡是她和顧良情初始的地方……
「你是新眉?」
在三樓的樓梯拐角處被一個男人攔住了,新眉一時怔愣,看著這人面容是有些熟悉,卻又想不起來他是誰。
「你好,你是?」她拘謹著開了口。
「我是張輝啊,怎麼變漂亮了就連社長都不認得了。」
「啊,不好意思。」新眉無措著道歉。
張輝憨厚地擺了擺手,笑著說道:「沒事沒事,剛剛在校園裡都看到你了,只是你這變化實在是太大,沒敢認。」
新眉也笑,「哪裡有什麼變化,就是瘦了些」,拍了拍懷裡的小丫頭,哄她道:「心心,叫叔叔。」
「叔叔……」
張輝揉了揉心心的後腦勺,驚奇道:「這是……」
「我女兒。」
「啊,你當年退學是回家結婚了?」
「……」他這話問得突兀,新眉一時不知道怎麼接下去,氣氛就有些冷。
「喲,張社長,好久不見?」熟悉的聲音從身後響起,打破了兩人的僵局。
「好久不見,好久不見。」張輝一見是顧良,忙滿臉堆笑地寒暄起來。
顧良受學校的誠邀,一大早就到了B校,他在學校轉悠時不經意間看到了一身旗袍的田新眉,不由自主便跟了過來。
兩人說笑了一陣,張輝明顯察覺到顧良心慌意亂的急躁,他看了一眼抱著孩子站在一旁的田新眉,瞭然地開口道:「我還有事,先走一步,你們倆慢慢聊。」
心心瞅了一眼顧良,疑惑地回頭去看新眉,「媽媽,漂釀叔叔,喜歡……」
新眉有些呆,女兒年紀還太小,又被她養得坦率,總是毫不吝嗇表達自己的意願和喜歡。只是作為一個氣場強大的男人,肯定不樂意被人冠上「漂亮」這樣的形容詞吧。
「抱歉……」她謹慎著開了口。
陽光照在女人的側臉上,她一臉勉強的笑著。溫婉、秀致的面容,笑起來左臉頰還有一個微微的酒窩。顧良一愣,他以前倒是沒發現,難道人瘦下來后酒窩也會出來嗎?她頭髮編了起來,劉海整齊地蓋住一半的眉毛,給人一種眉目如畫的錯覺。白色的低跟涼鞋。簡單的旗袍式剪裁,穿在她的身上竟然微微的有些寬大,從領子里漏出半截優美、雪白的脖頸兒。她真是瘦太多了。
「無妨事。」顧良搖了搖頭,伸手要接過她懷裡的小女孩。她剛想解釋女兒怕生,卻看見女兒伸著小手抱上了他的脖子。
田新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