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溫暖

  葉樂樂回頭看了田新眉一眼，一聲沒吭，徑直向校園內走去。


  「……」


  日子一天天過，流水似的。從那天之後，田新眉便再也沒有碰到過顧良。雖說是一個學校，但是不是一個系的，各個班級上課的時間也都不太一樣，自然也就沒什麼見面的機會。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麼了？總覺得心裡空落落的，沒邊沒沿。


  葉樂樂也並沒有因為田新眉幫助過她有絲毫的感恩，反而更變本加厲了，她覺得上次的事件里，田新眉竟然要求她把錢包給劫匪，這就更能充分證明了田新眉的軟弱、窩囊、膽小、怕事……她憎恨和這樣的人住在一個宿舍。


  田新眉對於葉樂樂的處處挑釁並不放在眼裡，照舊一頓能吃三個白面饅頭、一個水煮蛋。有什麼關係，反正她和這種大小姐也完全沒什麼話說。


  不過，她倒是聽說了一件事，說顧良和孫墨是學生會的成員，顧良是會長，孫墨來輔助他。


  田新眉想到自己初三期末考時滿分的作文，她覺得她要是當時參加了文學社的招成員考試，沒準她也進了文學社，說不定混得好還能撈個副會長噹噹。這樣的話，日常和學生會的交接、工作……也許能常常碰見顧良。


  上次，顧良囑咐她的那句話她一個字也沒敢忘，一想起來心裡就暖暖的。他是除了奶奶之外，第一個會對她關心的人，雖說這關心也許只是客套話。但是，她也知足了。至少，他的眼裡沒有輕視。


  他和旁人不一樣，雖說班級里的同學大多也對她客氣、有禮，那是因為他們大多對她都有所需求。這種類似公平的交易，未免就帶了些鄙夷。她只是裝看不到，又不是真的傻。


  她對他有著最初的、懵懂的好感。


  「哎，田新眉你感覺不到自己很胖嗎？還一手拿兩個饅頭，真夠給女生丟人現眼的。長成豬了還不自知……」


  這是葉樂樂每天的慣性找茬，她就是看不慣田新眉的任何作派。


  「吃你家的了？無聊。」田新眉抬頭看了一眼葉樂樂，回了一句，端著飯盒就出了餐廳，把身後葉樂樂的叫嚷拋在了身後。她只是多吃了些飯，又沒有做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有什麼人可丟的。


  這世上有葉樂樂這樣趾高氣揚、活得驕傲肆意的。自然也有她這種凡事退縮、忍讓、能躲便躲，躲不開便硬著頭皮上的。不然，這世界就會像天枰一樣，一邊重一邊輕，不均衡了。


  俗話說，一樣米養百樣人，她就是這樣的性格，大概是改不了了。


  以前，晚上睡覺的時候，田新眉總是能做夢、夢到奶奶。她偃僂著腰坐在堂屋門前曬太陽，旁邊陪著她的是一棵種了多年的海棠樹。


  奶奶不忙的時候，總是會給它施點肥、修剪修剪枝丫，好讓它長得更茁壯點。


  田新眉每次夢到這些，眼睛就酸酸的，她從來沒離開過奶奶這麼長的時間。她想得慌。


  現在，她倒是常常夢見顧良，夢見那日見面、說話的情形……每次醒來都驚的心裡都撲通撲通跳。


  那個時候的田新眉還不知道她對顧良起了別樣的心思，她只知道那個少年長得真好看呀，讓她忍不住想多靠近他些。


  田新眉唯一的愛好，便是去學校圖書館里看書。那裡特別大，各種書籍應有盡有，想看什麼書都能找得到。最主要的是裡面有凳子、桌子，還有沙發，大家都靜悄悄的，也沒有葉樂樂隨時出來嘲笑她一頓。


  這天，自習課結束后，她依舊去茶房接了杯熱水，捧著往圖書館的方向走。上次讀的那本外國小說《呼嘯山莊》，給她的震撼實在太大了，它主要講的是——希斯克力夫，一個愛到極致的男人，做出了瘋狂的行為。他深愛著凱瑟琳，但是他又不斷地刺傷她。就凱瑟琳彌留之際，他還用說話去刺傷她。但是，希斯克力夫承受的卻是雙重的更極致的傷痛，他自己的和凱瑟琳的。


  這樣的男人，雖說他愛的有些變態，但是田新眉卻恨不起來他，反而還覺得他也是個可憐人！


  一輩子都愛而不得。


  奶奶的戲匣子里從來也沒有這樣的愛情，她瞬間就被吸引了，決定再去讀一遍《呼嘯山莊》。


  今天來得有些晚了，圖書館里已經坐滿了人。田新眉匆匆地把水杯放到一個空閑的角落裡，也算是佔了個位置。


  她去標著「外國文學」的書架欄里查找《呼嘯山莊》，上上下下、一本一本地翻了兩遍，卻沒有找到，想來是被哪個同學借走了。


  田新眉有些沮喪，她就隨便抽了一本書，拿著便往回走。遠遠的，就看見她搶的「座位」上坐了一個人，準確的來說，是一個坐著一個站著、兩個人。


  「阿良，為什麼非要坐在圖書館里看書呢？我們可以直接把書借走，回宿舍看啊。」


  高大英俊的男生在旁邊站著、一邊小聲嘟囔，一邊朝旁邊坐著的女孩「拋媚眼」。


  等走得再近些，田新眉就看清了坐著的那人是誰——是她最近頻繁做夢夢見的顧良。她的臉上不自覺的便露出了笑意。


  「哎……說你呢，別再往眼前走了。」孫墨看著一個肥胖的女生痴笑著向他們走來，頓時後背一涼，哆嗦著開口說話。


  田新眉愣了一下，在離他們有幾步遠的距離時、停住了腳步。


  「那……那是我的水杯。」她想了一會，囁嚅著說了一句。


  「你的水杯？你的意思是我們佔了你事先搶的位置？」孫墨的聲音不小，引得旁邊的同學紛紛回頭去看。


  田新眉皺了皺眉，開口解釋：「我不是這個意思……」


  她的話還沒說完，就被孫墨打斷了，「那你什麼意思？對了……我們以前是不是在哪裡見過面？」


  田新眉還沒說話，他又自說自話地開了口：「你好像比上次見面時還要胖了。」


  旁邊已經有幾個女生開始低聲嗤笑了。


  「孫墨，胡說什麼呢？」顧良站了起來，呵斥道。


  他看了一眼田新眉，像是想起來了似的，客氣地開口說道：「不好意思，沒看到你的水杯，我還以為這裡是沒人呢。」


  「沒事沒事……」


  顧良的道歉讓田新眉有些受寵若驚，她惶恐地擺了擺手，表示沒什麼問題。


  孫墨站在一旁，聳了聳肩，沒說話。


  「不嫌棄的話，這邊還有個位置，可以坐在這裡看書。」顧良往身邊挪了挪，讓了個位置出來。


  「阿良，你……」高大的青年一臉見鬼的表情。


  田新眉「嗯」了一聲，低頭往裡走，努力忽視掉孫墨的嘲笑和譏諷。說來也奇怪，她像是被鬼迷了心竅一樣，想靠近顧良一點，再近一點。


  顧良要查資料，那天走得很晚。


  她也無所事事地坐在那裡，裝模作樣地看書。


  只有她自己心裡知道，今天她做的全都是無用功，幾個小時過去了，連書的名字都沒記住。


  顧良忙完要走的時候，她還在看書。他便隨意地和她打個招呼，和孫墨一起離開了。


  等到人都走遠了，田新眉才站了起來，她摸了摸餓到扁扁的肚皮，胃裡一陣難受。


  今天下午一直在圖書館里待著，到了飯點也沒出去，估計這會餐廳也沒有什麼吃的了。


  出了圖書館，她順著林蔭大道朝宿舍走去。月亮高高地掛在天上，穿過樹蔭，漏下了一地閃閃爍爍的碎玉。


  青石鋪就的大路上人不多了，田新眉有些害怕，她蹲下來緊了緊鞋帶，喘著粗氣往前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