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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 而此時, 依仗著周謹沉的身份, 周家早已在一片渾水中摸足了大魚。
一切的起因都是那場大病, 最新傳回的消息卻顯示, 差點害了周謹沉性命的兇手竟然另有其人。
青年不動聲色地觀察了一番周圍的環境, 確定沒有人關注他們之後,才壓低聲音道:「我們只確定了何|文彬的身份, 當年那場事故的真相還需要深挖。但是謹沉,你也該明白,能對你下手的人一定不可能完全繞開周家,今天壽宴的股權分配, 你自己要小心。」
周謹沉遙遙看了一眼角落裡乖乖抱著食物的安許莫,內心頗有些不是滋味。他不想引起周圍人對安許莫的注意,很快便收回了自己的視線, 「所以今天家裡把他叫回來, 也是為了股權的事?」
青年點了點頭:「他和周氏的股權沒有牽連, 但你小叔生前還留下了一個揚帆集團,等安許莫成年之後, 那些股權理應由他繼承。揚帆的股份對於周氏來說不算什麼, 可是周家咽不下這口氣,他們一定會把股份從安許莫手裡拿過來。」
股權轉讓不是小事,放在一個眾目睽睽的公開場合,讓所有人見證著簽下自願放棄的保|證|書——周氏絕不吝嗇這種手段。儘管一直備受寵愛, 周謹沉也從未懷疑過這一點。
原本清晰的仇債忽然變得混沌不堪, 真相很可能是安許莫受了無端的牽連。一想到人還是自己親自帶過來的, 周謹沉便更加難以安心。他起身就想往安許莫的方向走,卻被青年一把拉住了。
「你要去哪?」
周謹沉皺眉:「把他送走。」
青年小幅度地搖了搖頭,低聲道:「有保|鏢在,他走不了。」
周謹沉眸光微暗,他在四周掃視一圈,收回視線后對青年道:「子麥,幫我個忙。」
和人對視過一眼之後,安許莫頗有些不明所以。周謹沉和身邊的青年很快將視線收了回去,重新開始繼續交談。安許莫以為剛才的對視只是個意外,就沒有在意。只要能看周謹沉幾眼就好,他並沒有別的要求。
想去娛樂圈也是這個原因,雖然周謹沉的資源很豐富,該有的鏡頭一個不少。但他本人的行程非常低調,很少會在私人時間出現在公眾面前,連微博都沒有開過。安許莫想多看看他這位曾經的哥哥,才會自己鼓足勇氣趟了進來。
只是安許莫沒等多久,就有一個侍者上前找他,說三少爺叫他過去。同輩中排行第三的人正是周謹沉,安許莫雖然驚訝,卻還是跟了過去。
周謹沉身邊的青年還在,兩個人在同另外的對象交談。離得近了之後,安許莫愈發覺得這個人眼熟。但他之前沒有參與過周家的交際,認識的人也非常有限,實在想不出自己會在哪裡見過這個人。
他走到周謹沉身邊,對方卻沒有理他,還是青年提醒了一句,周謹沉才像是剛看見安許莫一般轉過視線來。
安許莫微微一愣,因為他在對方臉上看出了明顯的不悅。安許莫對其他人的情緒並不敏感,不然也不會毫無察覺地站在宴會廳里,被人當笑料一樣肆意打量。但他對周謹沉的狀態卻非常敏銳,男人現在明顯不想理會他,只勉為其難看了他一眼,就又轉過頭去,繼續和另外的人交談。
這樣的周謹沉明顯和下午相處時判若兩人,而且明明是對方把自己叫過來的,安許莫不明白髮生了什麼,一時有些不知所措。
他自己一個人孤零零地站在那,看起來頗有些可憐,最後似乎是那個青年看不過去,主動對安許莫道:「安先生是吧,要和謹沉喝一杯嗎?」
一旁侍者主動把高腳杯和酒瓶端了上來。安許莫沒喝過酒,現在也沒有喝一杯的念頭。但在這種緊張又尷尬的形勢下,青年無比自然地幫他解了圍,沒有其他方法的安許莫只能順著旁人的動作,小心又局促地點了點頭。
「……好。」
周謹沉依舊沒有什麼反應,他手裡的高腳杯已經空了,侍者忙著幫他倒酒,青年便從托盤裡拿起另一個酒杯,遞給了一旁的安許莫。
安許莫剛想接過去,卻被突然後撤的周謹沉撞了一下。衝擊之下,安許莫的手臂一晃,沒拿穩的酒杯就傾斜過來,整個灑在了他自己胸前。
「嘖……」侍者已經倒完酒退開,周謹沉剛才的動作並無人察覺。撞了人的他毫無自覺,反而不耐煩道,「你怎麼連個杯子都拿不穩。」
灑酒的事不算小,再加上青年不斷的道歉和周謹沉的聲音,周圍不少人都察覺了這邊的動靜。近幾年,周謹沉在周氏宴會上出現的次數並不多,在場眾人對他的了解大多限於娛樂圈的名頭,見他如此說話,也只以為是他看不慣安許莫。畢竟在外人眼中,安許莫搶的可是周謹沉的父母。
安許莫垂著眼睛小聲說了一句對不起,他勉強朝青年笑了笑,擺手示意對方不用在意。
就是剛買來的西裝被報廢了,浪費的錢有點多。安許莫想,這身西裝夠買很多很多件下午被扔掉的白色T恤了,所以他才會覺得心疼。心尖尖上最嫩的一塊被一下一下戳著,疼得讓人喘不過氣來。
青年似乎勸了周謹沉兩句,安許莫沒有聽清,然後周謹沉就開口讓他去換衣服,面有愧色的青年自請和他一起去,周謹沉皺了皺眉,擺擺手讓兩人離開了。
安許莫被領著去了大廳的側面出口,一路走過去時,胸前的酒漬還在斷斷續續地往下滴。在這麼隆重的場合,這件衣服更顯得有些失態。
但衣服總是死物,它再狼狽也不會狼狽得過穿它的人。
安許莫渾渾噩噩走了一段,等兩人七拐八拐走到室外時,才反應過來有些不對。他想開口問走在前面的青年,對方卻示意他不要出聲。前方的路越走越曲折,直到面前出現一輛灰色的房車,青年才停了下來。
被塞進房車之後,安許莫心中的疑惑更甚,一同上車的青年卻沒有開口解釋,他從後座拿來一個袋子,直接把它遞了過來。
「這是你哥哥的衣服,新送來還沒有拆,你先將就一下。」
安許莫抱著紙袋沒反應過來,青年見狀,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嚇到你了嗎?抱歉,你哥哥是想把你從會場裡帶出來。」
他自我介紹道:「我是周先生的經紀人辛子麥,也是他的助理。」
安許莫這才想起自己為什麼覺得對方眼熟,原來他想錯了方向,沒有想到青年居然會是圈內的人。
即使如此,他的戒備也沒有消退多少:「我是安許莫……不好意思,我想離開這。」
辛子麥露出了帶點愧疚的苦笑:「剛才的事實在抱歉,我先把事情給你講清楚好不好?」
安許莫的胸前還是濕嗒嗒的一片,但他沒打算在這裡換衣服,只是略帶警覺地點了點頭:「請講。」
辛子麥解釋道:「今晚的壽宴上,周老會宣布周氏股權的歸屬。他們把你叫回來,是為了讓你放棄你名下的股份。」
安許莫皺眉:「我沒有那個……」
辛子麥道:「我剛剛在會場里看到了周允杉先生的律師,他就是為這件事來的。周允杉先生生前曾經獨立創建過一個名為揚帆的商業集團,揚帆和周家沒有利益牽扯,它的股份會在成年之後歸到你的名下。只有你自願簽字放棄,才能完成股份的轉交。」
安許莫從來沒有聽說過這件事,他很小就被寄養在了周謹沉家,對周允杉的記憶實在匱乏。
辛子麥道:「周先生原本不清楚你被家中除名的事,在下午接到你之後才開始進行調查,是他把你領過來的,所以他想把你安全送出去。」
安許莫小心地看他:「那如果我不在場,哥……周先生他,會受到影響嗎?」
辛子麥笑了笑:「這個不用擔心,從名義上來講,揚帆的股份即使拿回去,也只會歸在周先生的名下,他自己都不介意,就不會有更大的阻力了。」
安許莫又是一驚。如果事實如此,那周謹沉把他送出來,其實也是推掉了自己的利益。
「至於今晚的事,周先生說,他會親自和你道歉。」辛子麥道,「先把衣服換下來吧,穿著不舒服。」
安許莫遲鈍地應了一聲,辛子麥率先推門下去,自己去了駕駛座。他把空間留給了安許莫,也順便啟動了房車。
「周先生讓我先把你送回去,」辛子麥問,「你現在住在哪?」
安許莫說了一個地址,充當司機的辛子麥卻愣了一下,他隨即問了一個更詳細的地址,安許莫雖然不知原因,還是老老實實告訴了他。
這次,辛子麥的語氣更加古怪了。
「所以……你住在你哥樓下?」
房門一打開,外面的聲音就清楚地傳了進來,節目包下了這一區的所有房間,走廊里沒有外人,所以幾個人才沒有引起圍觀。
聽著門外的動靜,站在屋內的安許莫不由生出些忐忑來,如果現在門外的幾人進到屋內來,一眼就能看到站在房間里的他。現在這種時候,再加上安許莫自己尷尬的空降身份,他實在不想給周謹沉添更多的麻煩。
不過幸好,門口三個人只是剛從機場抵達酒店,順便來和周謹沉問候一下,眼看著周謹沉還沒有換好衣服,他們也就沒有過多打擾。安許莫聽到一個年齡稍長的聲音道:「謹沉啊,之維還沒到,我們得等他一會。差不多半個小時左右吧,節目組在樓下那層的會議室開會,你一會記得過去。」
嚴項珅說的之維是《周末有晴天》的第二位大牌嘉賓,張之維。這位是出道已久的影帝,第一季播出之前,主打的看點也正是他和嚴項珅的搭檔。這些資料安許莫已經提前準備過,所以現在還算是了解。
周謹沉低應了一聲:「好,謝謝嚴老師。」
韓銘的聲音隨後響起,他狀若無意地提了一句:「還有一位沒到的吧?之前節目組說的新嘉賓,我們好像還沒看見他。」
嚴項珅道:「節目組已經通知了他的經紀人,應該一會就能見到了。」
易天明笑了一聲:「哎,我知道之維哥是剛從片場過來,這位不會比之維哥來得還晚吧,看來也是個大忙人。」
他說話時仍然是笑嘻嘻的輕快語調,話里的意思卻不怎麼對勁,把一個還沒出道的藝人和一位貨真價實的影帝相提並論,誇讚的意思沒聽出多少,折煞的意味倒是很明顯。
嚴項珅是個從業多年的知名主持人,他最出名的除了口才,還有引人稱道的情商。不管是新人老人,他都一視同仁,就算真的不喜歡誰,也絕對不會在外人面前表現出來。易天明的話自然不只是說給嚴項珅聽的,他的意圖比假裝偶然提起的韓銘還要明顯,就是想在周謹沉面前抹黑那個不知道從哪兒冒出來的空降。
易天明在娛樂圈裡待得時間長了,自然清楚該怎麼去爭奪好處、打壓同僚。他又在偶像路線失敗之後轉而開始發展搞笑藝人的形象,「說話耿直」也恰好符合自己的人設。說出這種話來,他自己並沒有感覺到哪裡不對。
但事情又的確是不對了。即使安許莫看不到門口發生的情形,他也察覺到了不遠處那突然的安靜,一陣幾乎可以稱得上是尷尬的沉默之後,易天明的聲音才磕磕絆絆地響了起來:「那個,沉哥,我們就先走了啊,不,不打擾你了。」
「沉哥……一會見。」韓銘的聲音也明顯和剛剛打招呼時的輕快不太一樣,不過還沒等安許莫細聽,一聲低沉的「嚴老師再見」之後,房門就被關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