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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於自家藝人追星這件事, 唐棠倒沒覺得有什麼奇怪。周謹沉這個名字近幾年在圈內無人不知,他是所有想要一夜爆紅的人的夢想模板。安許莫雖然擁有極好的資質, 現在卻也只是一個默默無聞的練習生, 他會對周謹沉生出崇慕之情,也絕對在情理之中。


  不過崇拜歸崇拜, 該有的告誡也不能少。唐棠一邊收拾餐盒一邊道:「小莫, 追星沒什麼問題,不過你要記得自己的身份。以後正式出道, 公司會給你安排各種資料,你得注意把握分寸, 不然落在別人眼裡, 還不知道會被寫成什麼樣子。」


  唐棠的話有些直接, 卻是非常及時的提醒。娛樂圈內無隱私,藝人的各種喜好都是可供操縱的元素。偶像目標這事可大可小, 但安許莫現在還沒有任何資本,一旦稍有不慎,就很有可能被打成倒貼。


  「周哥的團隊是咱們公司的頂級配置, 粉絲粘性也特別高。他走的是演員線路, 各項數據卻都不比流量差。」唐棠提醒完前半句, 剩下的話里就半是安慰半是囑咐,「我們不用急於一時,你好好加油, 以後肯定能和他有合作的機會。」


  安許莫低聲應了, 並未露出什麼為難的神色。唐棠只當他是把自己的話聽進了心裡, 卻沒想到,自己這些話對於安許莫來說完全是多餘。


  他已經把自己的情緒藏了十幾年,比其他任何一個喜歡周謹沉的人都更懂得怎樣去克制。


  午餐過後,練習生有一個小時的午休時間。安許莫已經習慣了把這個時間拿來加練,他正想去舞蹈室,卻被唐棠叫住了。


  「對了,之前讓你們在演唱會上出場的韓銘要過來,他要挑幾個人在新單曲里做舞伴,你先去大廳等一下吧,給他留個第一印象,之後再聯繫也方便。」


  安許莫遲疑了一瞬,直到唐棠又叫了一聲,他才點頭應下。


  唐棠還有別的事要忙,她又叮囑了幾句,就把安許莫放走了。午休時間,走廊里很是安靜,安許莫一個人走了許久,直到他站在二樓圍欄邊朝下看時,才在一樓大廳里望見了一些來往的身影。


  今典家大業大,公司裝潢很是豪氣。寬敞的大廳明亮整潔,地面都能映出人的影子。大廳內不時有人在走動,還有幾個練習生坐在一旁的沙發卡座里,正狀若無意地觀察著門口的方向。


  身邊是空空蕩蕩的無人處,腳下是濃妝粉飾的名利場。安許莫站在這座無數人夢寐以求的高檔建築內,這裡窗明几淨,光線喜人,飢餓感卻如同穿堂之風,來勢洶洶地吞沒了他。


  樓梯的位置很明顯,安許莫走到一樓大廳時,幾個練習生第一時間就發現了他,安許莫沒有注意到那些不怎麼友好的視線,他一個人顧自在樓梯後方找了個安靜的角落坐下來。大廳的佔地面積很廣,連每日的保潔都由兩支團隊划區負責。安許莫坐在不起眼的地方,他能看見門口進來的人,其他人卻很難注意到他。


  目標來得很快,他們沒等多久,就在門口看到了韓銘的身影。韓銘是組合單飛的成功典型,他的外形條件足夠出色,贏來資源后又成功把握了機會。憑著一檔綜藝成功躥紅之後,韓銘本職的歌舞唱跳也沒有落下,現在他已經能在國內開個人演唱會,貴賓席位也被炒出了三倍的價格。


  儘管出道僅有三年,根基還不算穩固,但在這些還沒有正式出道的練習生面前,韓銘已經是可望不可即的新星前輩。他們殷切地等在這裡,就是為了能尋個機會和前輩搭上話。


  但等韓銘真的走進來時,眾人的視線卻都被另一個人搶了過去。


  和韓銘一起走進大廳的是一個將近一米九的年輕男人,兩人都是身高腿長的體型,站在一起的區分卻格外明顯。吸引了所有人目光的男人氣勢凌厲,外形絕佳,單看外貌,就比偶像身份出道的韓銘還要出色三分。


  這並不是什麼誇大的言辭,撇開其它不談,所有的媒體都萬分樂意用最大的版幅和最動人的描寫來稱讚這個人的容貌,換回每每爆發的閱讀量。儘管如此,仍然沒有任何轉述能夠毫無折損地展現這個男人的魅力。以演員身份出道的他卻是當下個人專刊銷量最高和限|量專刊賣空最快的雙重記錄保持者,再加上幾年來的氣質磨礪,男人的相貌竟是一年比一年更讓人沉溺且心驚。


  ——和韓銘一同走進大廳的人,居然是周謹沉。


  時刻注意著韓銘的人只有那些有求於他的練習生,但周謹沉一來,卻是奪走了所有人的注意力。今典是個老牌娛樂集團,公司內每天出入的明星不計其數,隨便拎出一個人去都能賺取足夠的眼球。饒是如此,在場眾人仍然是被迎面而來的美色震住,過了好一會,大廳內的人才逐漸找回了正常的反應。


  愣神之後,大家才發現韓銘正在同周謹沉交談,而後者身著一套純黑色的高定西裝,襯得主人愈發英俊挺拔的同時,也宣告了另一件事——他大概是要去出席什麼頗為正式的場合。


  和眾人的反應相比,韓銘的神色姿態倒是愈發顯得落落大方。他也是難得的好相貌,儘管和周謹沉相比有所不及,談吐間展現出的氣質也足以令人心怡。


  大廳面積寬闊,周圍人並不能聽清兩人的交談內容,只是見韓銘態度熱絡,而一向寡言的周謹沉也並非興緻全無,他簡單地說了句什麼,韓銘就愉悅地笑了起來,兩人之間的氛圍,一時竟是讓旁人有些不敢上前打擾。


  只是兩人沒走兩步,就有幾個陌生的年輕男孩上來打招呼,或許是因為計劃之外的變故,又或許是因為站在一旁的周謹沉氣勢過強。幾個人莽莽撞撞地上前攀談,竟然連最基本的自我介紹都沒說利落。原本還在說笑的韓銘神色立時收斂了起來,他也沒表現出什麼,只掃了一眼幾個人胸前的名牌,朝人簡單點了點頭,就沒有再繼續停留。


  眼看那些練習生朝韓銘圍了過去,坐在遠處的安許莫才猛地想起了自己的任務。他原本也是要和韓銘打招呼的,但有那個人在,他現在絕對不可能再上前去攀談。


  沒有辦法,安許莫只能在心底悄悄和唐棠道了個歉。


  和安許莫相比,那些練習生才是真的懊悔不及。但此時韓銘已經和周謹沉一同走進了電梯,他們再想補救也沒有了機會,本來想藉此給人留個好印象,結果卻被自己搞砸。更要命的是,他們還在周謹沉面前留下了莽撞無禮的印象,第一印象何其重要,怕是他們以後要花十倍的力氣才能彌補。


  沒有上前的安許莫此時反倒成了最安心的一個,原本的飢餓感也緩解了大半。午休還剩半個小時,韓銘已經離開,安許莫也沒了其他的任務。他本想去繼續加訓,想起唐棠提起的更改新課程的事,安許莫就停下了上樓的動作,用練習生專用的贊助商手機給唐棠發了一條信息。


  把新人按組合來培養推出是公司降低成本和風險的慣用手段,不過安許莫已經在最底層的競爭中展現出了自己的價值,公司自然會有另外的考量和安排。原本的團體練習已經不適合現在的他,有了經紀人之後,安許莫也要開始新的課程計劃。


  唐棠還在忙,只回了一條微信說讓安許莫先等一會。經紀人不在,安許莫也不好直接去二層的辦公室,他乾脆就留在了大廳,等著唐棠回他。


  沒等多久,剛剛恢復平靜的大廳再次出現了小小的騷|動,放空的安許莫回神去看,卻被再次出現的熟悉身影嚇得一個哆嗦。


  離他不過十米遠的距離外,從樓梯上走下來的人正是他剛剛出神時在想的周謹沉。對方這次是獨自一人下來,周圍並沒有韓銘的身影。和滿大廳想要吸引周謹沉視線的其他人不同,安許莫的心臟跳得極快,連帶著附近的胃也出現了酸酸甜甜的飽|脹感。他不敢出聲,只能屏息凝神,像是這樣就能不驚動到對方一樣。


  幸好周謹沉並未注意到周圍,他本來就不是熱衷和人熱絡交往的性格,如今也用不著靠攀談來拉攏人脈,男人並未在大廳內停留,很快便離開了今典的大廳。


  安許莫還沒從緊張中緩過來,腿側的手機突然一震,又把他驚了一下。等安許莫好容易緩過來,才看見信息是唐棠發來的,說她正在幫忙排新的課程計劃,讓他不用急,可以先休息一會。


  唐棠知道安許莫的性格,所以沒有催著他多加練習,反而在盡量幫他勞逸結合。安許莫回了一句感謝,也有點發愁自己接下來要去哪。


  大廳是不敢再待了,天知道留在這還會遇見誰。可是平時除了舞蹈室和練歌房,他好像也沒有額外的地方可以去。


  安許莫正想著的時候,腿側突然又傳來了震動,他以為是唐棠的新通知,下意識伸手一摸,才察覺手機正在自己右手裡。


  不是公司手機的話……


  安許莫的背重新僵硬了起來。


  他匆忙從另一個口袋裡找出了自己的私人手機,屏幕自動亮起,上面顯示的名字正是他不敢去想的唯一人選。


  安許莫深吸一口氣,演唱會臨上台前的候場都沒有現在來得緊張。他手心裡全是汗,手指滑了兩下才把電話接通。


  「喂……哥?」


  信號另一端並未察覺他的情緒,極具磁性的低沉男聲從手機中響起,激得安許莫白|皙的耳後泛起了一小片的戰慄。周謹沉的低音炮和他的相貌一樣出名,安許莫不得不掐住自己的掌心,才能讓自己聽清對方究竟在說什麼。


  「今晚祖父壽宴,來主宅。」


  安許莫想說些什麼,薄唇開合了幾次也沒能成功發出聲音。


  他知道壽宴的事,但同時,安許莫也沒有想過要參加這場壽宴。沒有人會想讓他在喜慶的日子出現,他也沒能料到,周謹沉居然會開口叫他回去。


  這完全不在安許莫的計劃之內,他有充分的理由去拒絕。那個家裡沒人想看見他,安許莫自己也還有課要上。他需要練舞、上課、健身、休息……


  他還有那麼繁重的課程,可這些種種的理由仍然沒辦法改變他的選擇。


  ——安許莫沒有辦法拒絕和周謹沉見面的機會。


  就像剛才的匆匆一瞥,他心驚膽戰,卻甘之如飴,空空如也的胃像被灌滿了芝士和蜂蜜,又軟又甜,暖到心裡。


  安許莫沉默的時候,對面的聲音已經再次響起。車門開合的聲響和低沉的男聲一同傳來:「定位打開,司機會去接你。」


  私人手機里有安全系統,安許莫之前忘記把定位關掉了。他根本沒想過這件事,因為沒有人會來找他。


  所以現在,周謹沉話剛說完,一聲「滴」的定位提示音就輕聲響起,悄悄炸開在了信號的兩端。


  一個甜美的機械女聲在另一端提醒道:「目的地已到達。」


  安許莫艱難地吞咽了一下,聲音和缺水的雙|唇一樣乾澀,他小聲道:「哥……我在你剛剛離開的地方。」


  男人打完招呼便轉身去洗漱了,安許莫不著痕迹地鬆一口氣,腳步輕快又滿足地下了樓。


  今天是以見到哥哥為完美開端的一天。


  早餐吃的是贊助商提供的熱豆奶,新的一天開始,幾個人又有了新的任務。易天明、韓銘是原本負責外出完成任務的兩個人,他們兩個率先把周謹沉邀請走,安許莫就留在了石屋內,和嚴項珅一起裝點陳設。


  張之維已經開始在一旁準備午餐要用的食材,安許莫做完嚴項珅吩咐的家務之後,就跑去把昨天剩下的椰子殼抱了出來,嚴項珅從旁邊路過,就看見安許莫在低頭黏著什麼,他探頭看了一眼:「小莫,你在做什麼?」


  安許莫抬頭笑了下:「做個純天然的裝飾品,可以擺在屋子裡當花瓶。」


  「你還會做這種?」嚴項珅好奇地問。


  「很簡單的,粘一下就好。」在安許莫看來,這句話的確不是他自己謙虛。這種小玩意兒的做法是他在來之前臨時學的,《周天》一直有自己裝扮屋舍的傳統,第一季的那間房子現在已經成了一個趨之若鶩的景點,做足了功課的安許莫自然沒有漏掉這個環節。


  儘管是現學現賣,但這個花瓶看起來賣相的確不錯,嚴項珅又多看了兩眼,道:「那你好好加油,我一會過來觀摩一下。」


  等他忙完回來,安許莫這邊已經完成的差不多了。只見一個以椰殼為主體,上面用雪白光滑貝殼擺出簡潔圖案和精巧造型的大肚瓶穩穩噹噹地立在桌面上,安許莫從一旁拿了兩雙筷子過來,把筷子插進了椰殼裡,笑道:「沒有花插的話,當筷筒也行。」


  嚴項珅被他的話逗笑了:「這麼好看的花瓶哪能這麼隨意,你等下,我去問問之維有沒有花。」


  嚴項珅把大肚瓶拿去給張之維看,張之維看了一眼,把筷子拿了出來:「打電話給天明他們,順路帶點野花回來。海邊附近就有不少,隨便摘點回來就能養了。」


  易天明那邊的電話很快接通,不過讓嚴項珅沒想到的是,他們三個外出的成員並沒有在一起,易天明是獨自一個人接到的電話,其他兩個去完成別的任務了。等嚴項珅把野花的事交待給他,把電話掛掉,張之維就把嚴項珅叫了過去。


  兩個前輩說話的時候,安許莫並沒有注意他們的動作,他又把客廳里的東西規整了一下,就聽張之維叫他:「小莫!」


  「哎,來了。」安許莫忙應聲走了過去,屋內鏡頭是全天候實時拍攝的,所有機位都有攝像在盯著,張之維把安許莫叫過去,特意讓鏡頭挪開,才低聲道:「你有沒有注意韓銘和周謹沉他們兩個的事?」


  安許莫有些疑惑:「怎麼了?」


  「我和韓銘錄過好幾期節目,這是他第一次對嘉賓這麼上心,剛剛出去做任務,還專門把易天明支開了。」張之維的聲音低且迅速,「周謹沉的態度暫時也拿不準,你注意一下,小心別去打散他們的鏡頭。」


  安許莫的神色仍然帶著茫然,張之維見他不懂,又點了一句:「人家可能是有其他合作關係的,你當心一點,盡量不要摻和進去。」


  等安許莫答應下之後,兩人才重新回到了鏡頭裡。見安許莫一時還沒有反應過來,張之維也沒有再給對方施加壓力。他順勢和嚴項珅扯起了話題:「項珅,這期的問答關鍵詞是什麼?」


  《周天》每一期都有一個類似於真心話的問答環節,要求主人和客人一起回答一個問題。因為問題只給關鍵詞,不會具體框出限制,所以每次能聊的範圍都很廣,這也成了《周天》的一個特色環節。


  嚴項珅從牆邊口袋裡抽|出提示卡,把上面兩個的關鍵詞念了出來:「伴侶,公開。」


  「哎,這個詞。」張之維一邊開火一邊笑,「咱們六個正好一半一半。我,你,還有天明。對了小莫,你還沒有女朋友吧?」


  安許莫冷不丁被這麼一問,忙搖頭:「還沒有。」


  嚴項珅補了一句:「那男朋友呢?」


  「也、也沒有。」


  「那就是了,」張之維道,「小莫,韓銘和謹沉還都單身吧,正好是三對三。」


  他們說話的時間,出去做任務的韓銘和周謹沉已經回來了,易天明因為採花的緣故,落後了一步才趕回來。他到的時候,韓銘正在講剛才的任務:「 要不是沉哥拉住我,我可能就一下摔過去了。幸好任務的獎勵很豐厚,直接把圈養的魚塘划給了我們,以後想吃魚的話,就可以直接去取。」


  周謹沉去裡間洗手沒有在場,安許莫聽著韓銘的話,就見張之維不動聲色地看了過來,他跑過去幫忙盛菜,就聽張之維小聲說了一句:「記得我剛剛的話。」


  安許莫一邊低聲應著,一邊想,哥哥他……是要談戀愛了嗎?

  想想也是,哥哥年齡不小了,談婚論嫁都是正常的事。


  午餐吃完之後,幾個人並沒有散開,一起把餐桌收拾好,他們就挪到了客廳中間聊天。嚴項珅把那張提示卡拿了出來,他笑了笑,道:「我和之維好像都沒怎麼刻意瞞著吧,就是順其自然。」


  張之維的妻子是一名得過世界冠軍的運動員,如今她早已退役,只偶爾還會在國家隊需要時出個面。兩人的感情很好,還有一個十歲的兒子。與他不同,嚴項珅的戀人則是一名男編劇,雖然同是圈內人,但嚴項珅本人對感情的事比較低調,也的確是應了自己說的那句「順其自然」。


  兩人都是老油條,對這種問題從來都是一套同樣的說辭,想挖也挖不出什麼新料來。除了他們之外,易天明的女友是一名年輕藝人,相關的情侶報道篇幅不少,也早就沒了神秘性可言。問題最後落到三個單身的人身上,為了避免三人顧左右言他,張之維定了一個最符合關鍵詞的問題:「有了伴侶之後,會不會公開戀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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