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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5.為什麼

  V章訂閱比例不足50%的讀者看最近三天的更新會是防盜內容。  老黃明顯感覺到手下正在掰的手掌溫度在慢慢變涼, 又見喻臻的臉色實在不好,不單單隻是害怕的樣子, 忙抬手去摸他的額頭。


  「哎呀!你額頭怎麼這麼冰!」


  喻臻已經聽不到外界的聲音了, 也感覺不到旁人的觸碰,只覺得冷, 很冷, 全身每一個細胞都在告訴他這件事,希望他能自救。


  噗通。


  手裡緊抓的桃木劍掉到了地上,意識似乎正在遠離,耳邊隱隱聽到了一陣詭異鈴響, 感覺有無形的黑影正在靠近,想勾走他的魂魄。


  「散開。」


  混沌朦朧的世界里一道熟悉的微涼聲音突然在耳邊響起,然後嘩一下,鈴聲消失, 意識回籠, 外界的聲音重新出現,面前多了一雙被黑色長褲包裹的長腿。


  「殷先生, 喻臻他有些不對,好像生病了。」


  「他只是太冷了。」


  溫暖的氣息從身前傳來,喻臻抱著柱子的手漸漸鬆脫,朝前方伸了手, 遲鈍的思維里已經沒有了恐懼這種多餘的情緒, 只剩下本能的求生慾望。


  活下去, 想活下去。


  就算只剩下自己一個人, 也還是想活下去。


  殷炎伸臂接住他靠過來的身體,把他輕輕攏到懷裡,慢慢順著他的脊背,等他凍僵的身體慢慢軟化下來之後才停下動作,側頭看向瞪大眼看過來的老黃,禮貌說道:「拜託您去幫我提點熱水過來,多謝。」


  老黃的視線在他淡定的表情和乖乖窩在他懷裡的喻臻身上轉過,有些反應不過來地應了一聲,轉身朝廚房的方向走去,走到半路又忍不住停步回頭。


  「牽好。」


  殷炎一手端著粥碗,一手朝著已經自己站好的喻臻伸去。


  背對著老黃的喻臻聞言乖乖伸手,把仍然冰涼的手掌放入了殷炎掌心。


  兩人手拉手進了房,消失在了門后。


  老黃瞪著關上的門板,不敢置信。


  這情況是不是有點不對,怎麼好像和他以為的不太一樣?

  終於能單獨相處,殷炎讓喻臻坐到床沿,手輕輕在他面前拂過。


  眼神空白迷茫的喻臻猛地從一片混沌中蘇醒,睜眼看到殷炎站在面前,心臟一縮,起身就想跑。


  「你快死了。」


  殷炎直接開口,一臉平靜的丟著炸彈。


  喻臻起身的動作一滯,瞪大眼防備地看著他,手指緊了緊發現桃木劍不見了,安靜幾秒,然後像是認命了一般,軟下身體坐回床沿,垂頭啞聲說道:「你能不能過一會再殺我,我想再去給爺爺燒點紙。」


  順便給自己也燒點。


  殷炎看著他頭髮亂翹的腦袋頂,眼裡帶上了一點無奈,無聲嘆息一聲,自覺後退一步站得離他遠一點,然後端起放到床頭柜上的粥碗,邊輕輕轉動邊解釋道:「要殺你的不是我,而是你自己。」


  喻臻一愣,忍不住仰頭看他。


  「你魂魄不全,過去有我在你體內鎮著,你還能安全無憂,躲過陰差的探測平安長大,現在安魂珠已碎,我無法再繼續呆在你的體內,還能不能安穩活下去,全看你自己。」


  隨著他的轉動,桃花粥上再次升起了熱氣,粥香隱隱飄散。


  「人本該有三魂六魄,你卻只有一魂兩魄,能活到現在已是不易,萬一……」


  殷炎話說到一半突然停下,伸手把粥碗遞了過去,說道:「吃吧,這是山神的饋贈,可助你暫時穩住神魂,免受失魂症的困擾。」


  這番話給出的信息量實在太大,喻臻消化不及,愣神間鼻尖聞到桃花粥誘人的香味,本能地伸手接過,然後猛地醒回神,磕巴問道:「什、什麼魂魄不全?什麼體內?失魂症又是什麼?我、你……」


  想問的東西太多,他本就不是什麼善談的人,腦子也不太靈光,著急震驚之下直接卡殼了。


  殷炎突然伸手按了下他的頭,低聲說道:「先喝粥,黃主任來了。」


  話音剛落,房門就被提著開水瓶的老黃推了開來,他邊往裡走邊自以為不著痕迹地打量著兩人的情況,說道:」熱水來了,喻臻怎麼樣了,還難受嗎?」


  喻臻長這麼大還沒被人這麼稍顯親昵地按過頭,愣神間根本沒注意到老黃的話,明明還有很多不明白的地方,但卻奇異的不再覺得恐懼了,心裡突然冒出一個想法,並堅信不疑。


  ——會這樣摸他頭的人,不會害他,絕對不會。


  這想法來得十分突然,卻一出現就在腦內生根發芽,彷彿他上輩子就這樣想過,並把這想法刻在了靈魂里,只等這輩子碰到某個人就激發出來。


  很暖呢,對方的手。


  他埋頭喝下一口溫度正好的桃花粥,只覺得甘甜和溫暖從舌尖擴散到了全身,讓人忍不住舒服輕嘆。


  ……就像爺爺的手一樣。


  「他早上起床后沒吃早餐,有些低血糖,現在喝了粥已經沒事了。」


  殷炎代替發傻的喻臻回答了老黃的問題,上前一步接過開水瓶,十分熟門熟路地找到喻臻放在柜子上的茶杯,倒了杯熱水放到喻臻手邊,然後看向老黃說道:「勞煩您了,中午請務必賞臉留在這吃頓飯。」


  這主客顛倒的情節又是怎麼回事?


  老黃越發懵了,側頭看一眼臉色依然不太好的喻臻,想起剛剛在廚房看到的那些饅頭麵條和稀飯醬菜,心裡一酸,忍不住嘆了口氣,搖頭說道:「不了……喻臻,你爺爺雖然去了,但日子還得過下去,別太苛著自己,你這……唉,我就先走了,還有其他家的補貼等著我去發呢。」


  畢竟不是什麼很親很熟的後輩,他也不好說多,見面前兩人誤會解開已經能正常交流了,就簡單招呼一下準備告辭。


  喝完粥的喻臻終於能正常思考了,聞言忙站起身,十分不好意思地想要挽留,但想起自家廚房裡空蕩蕩的菜筐,話語一哽,手著急地在身上摸了摸,然後把上次葬禮后沒發完的煙硬是塞了兩盒給老黃。


  在前屋坐得百爪撓心的殷樂剛準備起身去後院偷聽,就見自家大哥和那個似乎把大哥當成鬼的喻臻結伴走了出來,一起客客氣氣地把老黃送走了。


  「???」


  什麼情況?

  站在只剩半扇門板的院門邊目送老黃的身影消失在土路盡頭,喻臻側頭朝殷炎看去,遲疑開口:「你……」


  「借屍還魂,同死同生,你那天的感覺沒有錯,你想救的人確實已經去世了,現在這具身體里的,只是一抹曾經伴生在你體內的殘魂。」


  殷炎看著他,眼神平靜而包容,聲音微帶嘆息:「喻臻……我想這樣和你對話很久了。」久到已經模糊了時間的概念,差點忘了自己是誰。


  灶內柴火發出「嗶啵」一聲輕響,一點火星飄出,落在了坐在灶后發獃的喻臻手上。


  「嘶——」


  喻臻被燙回了神,下意識拍開火星揉了揉手背,看著稍微恢復了一點血色的手指,呻/吟著捂住了腦袋。


  沒了冷意困擾,不再大腦遲鈍,理智和智商一起上線的他終於消化掉了殷炎塞過來的一大堆信息。


  安魂珠、借屍還魂、失魂症……不,這都不是真的。


  他只是腦殘燒了顆珠子而已,怎麼唯物主義了二十多年的生活突然就大變樣了。


  門口的那場對話因為殷樂的靠近無疾而終,他不知道該怎麼去面對一個自稱是「借屍還魂」的「殷炎」,更不知道該怎麼去面對被「借屍還魂」了的死者家屬,心裡還莫名其妙自作主張的代替現在的「殷炎」心虛愧疚起來,慌亂之下,他下意識地找借口躲來了廚房,避開了麻煩中心。


  但這麼躲著也不是辦法,更何況也躲不了多久,燙手山芋現在還在外面坐著呢。


  怎麼辦,該怎麼辦。


  他挪動手指按住臉,回想了一下自己這段時間渾渾噩噩的生活,心裡明白那個殷炎說的話十有八/九全是真的,但是……


  【小臻,別怪爺爺啰嗦,這本書給你,你好好修鍊,不然你體內的大能殘魂遲早會冒出來吃掉你,到時候你不僅這輩子完了,下輩子也會完了。】


  【你的姻緣線被你體內的殘魂影響,爺爺算不出來,唉,估計是斷了,真是作孽喲,我家小臻這輩子看來要打光棍了。】


  【生死輪迴皆為天命,小臻,你逆天而生,親緣盡斷,註定孤苦,唯你體內殘魂還給你留了一線生機,活下去,好好活下去。】


  【完了完了,小臻,你下輩子怕是要投生成一頭豬啊,爺爺可不想有個肥豬孫子,快,那本書呢,快找出來好好修鍊,討好一下大能,讓大能給你改改下輩子的命格。】


  曾經以為是玩笑逗趣的話悉數閃過腦海,爺爺那揶揄作怪的模樣彷彿還在眼前,喻臻心裡猛地一跳,像是抓到了什麼救命稻草一般,起身快步朝著房間衝去。


  哪有兒子帶伴侶見爹媽,兒子這個當事人偷懶窩在一邊裝壁畫,留爹媽和沒見過面的兒媳自己聊的道理,真是一點都不懂事,都不會主動介紹一下雙方,活絡一下氣氛,給兩邊搭搭梯子。


  殷炎注意到她的眼神,立刻起身攬住喻臻的肩膀不讓他坐下去,先伸手示意了一下仇飛倩,說道:「我母親,仇飛倩,喊媽。」


  喻臻坐到半道的身體硬生生被他攬得站直了,滿臉緊張懵逼,側頭瞪大眼看他,搞不懂他的腦迴路。


  現在是你搶了人家兒子的身體,你面對「受害者」父母的態度會不會太自然太理直氣壯了一點?進入角色要不要這麼快!

  「喊。」


  殷炎平靜回看,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


  「……」


  好像這麼一直僵下去,氣氛會更尷尬。


  那、那就喊吧。


  喻臻扭頭看仇飛倩,緊張地吸口氣。


  仇飛倩不自覺挺直脊背,表情看似淡定,手心其實已經冒了汗。


  想她馳騁商場多年,什麼時候這麼緊張過,真是、真是……孩子生下來果然就是來向父母討債的!這冷不丁的是幹什麼呢!有這麼搭梯子的嗎!

  所有人都提著一口氣看著喻臻,喻臻嘴巴張了張,手指捏緊,艱難喚道:「媽、媽。」


  因為從沒喊過這個稱呼,他聲音不受控制地抖了抖,硬是把一聲「媽」喊成了「媽媽」,但好歹是喊出來了。


  眾人如釋重負,殷樂更是誇張地癱在了椅子上,只覺得今天是他這輩子過得最漫長最艱難的一天。


  「誒誒,小臻乖。」


  仇飛倩也是松下了提著的一口氣,連忙打開手包掏見面禮。


  雖然這樁婚事全程進行得如魔似幻,但兒子現在好好的,還終於迷途知返,放棄韓雅新找了伴,她這個做母親的也就不強求太多了。


  「給,拿著,這次來得倉促,媽沒準備多少東西,正式的見面禮和改口禮等回了B市媽再給你補。」


  幸虧她是從商場過來的,包裡帶著給兒子買的一些東西,裡面有對胸針剛好勉強能出手,免了她沒東西可送的尷尬。


  裝胸針的盒子是絲絨的,寶藍色,一看就知道裡面裝的是高端奢侈貨,窮人喻臻有些遲疑,殷炎則十分自然地代替他把盒子接了過來,又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快謝謝媽。」


  「……」


  「收了長輩的禮物要道謝。」殷炎開始講道理。


  說得好有道理,無法反駁。


  「謝、謝謝媽。」


  喻臻一個口令一個動作,覺得自己現在的表情肯定很僵硬。


  仇飛倩連忙表示不客氣。


  殷炎滿意點頭,把盒子塞進他口袋,又示意了一下坐在仇飛倩旁邊全程嚴肅沉穩臉的殷禾祥,說道:「我父親,殷禾祥,喊爸。」


  一回生二回熟,緊張震驚過頭了就是麻木,喻臻立刻微微鞠躬,禮貌喚道:「爸。」


  「嗯。」


  殷禾祥矜持點頭,把手伸到了仇飛倩面前。


  仇飛倩保持著微笑臉在桌下狠狠踩了他一腳,然後手在包里摸了摸,摸了半天沒摸出適合送的東西,一狠心一咬牙,乾脆取了張支票當場填好,放入了一個裝男式絲巾的盒子里,用絲巾把支票包裹住勉強弄得好看一點,塞到了殷禾祥手裡。


  「來得倉促,沒有準備,別嫌棄。」殷禾祥接過,保持著深沉臉遞東西。


  殷炎再次代替接過,又拍了拍喻臻的肩膀。


  喻臻立刻開口:「謝謝爸。」


  最後殷炎看向了殷樂,這次不拍喻臻了,改對著殷樂示意了一下喻臻,說道:「喊哥。」


  殷樂抽了抽嘴角,乖乖起身喊哥。


  喻臻應了一聲,手在身上摸了摸想找出點可以給出去的見面禮,卻發現口袋裡除了戶口本錢包結婚證外沒有任何能拿得出手的東西,窘迫得脖子都紅了。


  殷炎按了按他的肩膀,從口袋裡掏出錢包抽出一張卡遞給殷樂,說道:「不許亂花,也不許買手辦。」


  從原主饋贈的部分記憶中他得知,殷樂是個十足十的遊戲控,還有個買「小人玩具」的敗家習慣,原主沒少為這事訓這個弟弟。


  卧槽!居然直接給卡,發了!


  殷樂眼睛一亮,忙伸手把卡拿在手裡,開心說道:「謝謝喻哥,謝謝哥!我保證不亂花!」不亂花不是人!

  殷炎點頭,又向喻臻介紹了一下管家先生翁西平,然後不等室內氣氛在經過這輪介紹后再次變得尷尬冷清,直接轉到了下一個話題,說道:「雖然我和喻臻已經領了證,但財產公證還是要做的。經過一番考慮,我決定我過去的財產,包括父母給予的和自己賺取的,喻臻全部沒有動用的權利。如果我出了意外,他也沒有繼承這部分遺產的資格。」


  這話一出,殷樂驚得差點坐到地上,仇飛倩和殷禾祥也唰一下看了過去,臉上的長輩式淡定差點破功。


  殷炎這番話是在直白告訴眾人,他以前賺的錢喻臻一分也別想拿到,也別想自主使用,哪怕他們已經領了證。


  在剛聽到殷炎與喻臻領證這件事時,仇飛倩和殷禾祥雖然沒說,但心裡還是冒出了一點不好的猜測——小花匠能這麼輕易就答應和一個只見過兩面的人領證,會不會是看中了他們殷家的錢?

  不是他們要用惡意去揣測喻臻,而是人性本就是經不得考驗的東西,身為父母,在面對子女的事情時,他們不得不多想一點,想深一點。


  殷炎這番話直戳他們心底,也狠狠穩了他們的心。


  兒子雖然在出事後性情大變,還草率領證,但總算沒有徹底盲目。


  錢不錢的其實他們不太在意,損失了也可以再賺,他們只是想要一個態度,一個可以判斷兒子找的伴侶到底靠不靠譜的態度。


  還是仇飛倩先回了神,她沒有回應殷炎的話,而是看向喻臻,說道:「財產公證這事,還得看小臻同不同……」


  「同意,我同意,財產必須公證,如果可以的話,請、請儘快。」


  喻臻短暫愣神之後迅速回神,幾乎是迫不及待地應下了這件事,同時心裡沉沉壓著他的心虛愧疚感稍微輕了一點,人也自在了許多。


  佔了人家孩子的身體和姻緣就已經很不好意思了,怎麼能再拿人家的錢,別說只是財產公證,就算是要求他倒貼錢都是可以的!


  殷炎側頭看他,感受著心裡那絲淺淺的放鬆感,雙手交握,摩挲了一下手上的戒指。


  他的急切和聽到這句話之後的如釋重負幾乎毫不掩飾,仇飛倩和殷禾祥在商場打滾了幾十年,什麼樣的人沒見過,什麼樣的演技沒領略過,立刻就看出來他這句回答是真心的,不是討好或者演戲。


  殷樂適時低咳一聲,小聲說道:「爸媽,喻哥是個特別……特別淳樸的人。」


  殷炎鬆開手,側頭看過去。


  殷樂唰一下坐直身,拿起茶杯假裝喝茶。


  「抱歉失陪。」


  殷炎收回視線,突然拉開椅子站起身,彎腰牽住了喻臻的,示意他起身。


  喻臻疑惑,不好反抗,於是側頭朝桌上的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起身隨著他出去了。


  等他們離開后,殷樂立刻放下茶杯湊到仇飛倩面前,邊瞄門邊壓低聲音快速說道:「媽,喻哥和咱們以前見到的那些人不一樣,他、他……哎呀,總之哥和他領證這件事,全是哥在主動,是哥脅迫!強取豪奪!」


  「怎麼說你哥呢!」


  仇飛倩一巴掌糊過去,訓了一句才微微攏眉,回想了一下喻臻剛剛一系列的反應,也稍微琢磨出一點不對來,問道:「到底怎麼回事,說清楚。」


  殷樂捂住腦袋,忙添油加醋眉飛色舞地把殷炎是如何逼迫喻臻領證,如何喪心病狂的要求喻臻給他買戒指,甚至一上門就拆了人家門板,還嚇得喻臻躲進房的事情說了一遍,最後總結:「喻哥壓根就不想結這個婚,他很怕哥!超級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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