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撒加。」打斷了撒加的怨念狀態,沙羅用手在他面前晃了晃。
「什麼?」
「你為什麼要成為聖鬥士?」沙羅死盯著他,不帶任何感情地緩緩說道,「你知道聖鬥士是個什麼樣的職業嗎?不,或者該說,你知道聖域是個什麼鬼地方嗎?」
「正是因為我知道,所以我才會選擇來到這裡,成為聖鬥士。」
撒加目不轉睛地看著她,突然認輸般地嘆了口氣,一步上前,將她抱在了懷裡,就好像對待彆扭的貓咪一樣,用下頜輕輕地蹭著她的額頭——就像過去一樣。
還記得她剛能夠開口正常說話(在撒加他們看來是她剛學會說話)時,家裡因為除去瑟蘭朵的卧室之外,就只剩下一間小得要命的房間,所以那時候撒加和加隆都讓她睡在最中間。
但是加隆睡相異常糟糕,總是把她擠得無法入睡。
時常躺下的時候頭和他們同一方向,第二天就找不到他人了——不是手在枕頭上,就是腳在枕頭上。總之從沒有哪次是頭還安安穩穩地枕在枕頭上的。
而每次撒加在察覺到她的憤怒時(想想看她對睡眠的怨念),都會相當溫柔地將她向自己攏了過來。並且抱緊她一起睡,而撒加的習慣就是——用下巴蹭蹭她的額頭以示安慰。
「喂!幹什麼——放開我……!」
「安靜。」撒加說話的聲音甚至沒有提高,只是這樣淡淡的一句,沙羅就放棄般地閉上了嘴。
「媽媽已經不在了,加隆那小子又——他寧死都不來聖域,我也沒辦法,但是至少……我不會再讓你獨自一個人,承受這一切。」
撒加他,竟然能明白她最初的用意。這一點著實讓她驚訝。
沙羅說出那些傷人的話,就是為了讓他們恨自己。
她之所以離開那個家,就是為了讓他們能夠活的更加輕鬆——至少在來到聖域之前,不必為了生活的瑣事而煩擾。
過了這麼久,撒加竟然明白了……
只可惜——
「撒加,你真是不了解我呢。」她微垂眼瞼,低低地說著。
沒錯,撒加細膩而又溫柔,但是在對自己心緒的察覺發麵,卻完全不及一向不羈狂放的加隆。
加隆總是能在第一時間……察覺到自己在想些什麼,自己想做什麼。
她做事從來不按牌理出牌,這一點所有人都知道,但是清楚明白她的目的的卻還是唯有加隆一人。
這還真是……悲哀啊。
明明看上去,最聰明的那一個,永遠都是身為哥哥的撒加才對。
加隆正是因為理解沙羅的苦心,明白她究竟想做些什麼。所以,他才會如撒加所說,「寧死」都不來聖域。
這也是為什麼,沙羅會願意還和他保持著聯繫的原因。
撒加是那種溫柔平和之下,有著很嚴苛、果斷而說一不二的性格。他的溫柔……和霸道,是並存的。
撒加和加隆決定性的不同之處,就在於撒加他——不容拒絕。
加隆不會強迫沙羅做任何不喜歡的事。
加隆總是說著他不在乎一切,但是卻會記得她的生日。加隆說他不受拘束,來去自由,卻會願意為了家人而不辭辛苦地跑去那麼遠的港口搬運貨物打工……
愛嗎?
沙羅微微苦笑了起來。
那種東西,從來沒有治癒過她。只會不停地苛責、折磨她而已。
加隆不會讓人覺得沉重,和他在一起很輕鬆,所以當家人或者做朋友都可以。加隆不會給她壓力。因為加隆本人就是和她一樣的類型。
討厭被束縛,討厭永遠停留在一個地方。彼此留給對方空間和自由,才會讓彼此的感情更加深厚。
撒加一直是隱忍而又低調的,他的感情醇厚而深沉,即便對方明了,他依然不會親自說出口。
她曾聽可薇學姐說過,愛上撒加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但是同樣要他付出相等的愛卻是極其不易的。
然而為他所愛究竟是幸抑或不幸,恐怕也唯有當事人才能說清吧。
而現在的她——只覺得壓抑和痛苦。
因為擔心、因為在乎、因為愛?這種理由——說是為了她而來到聖域……這真的是愛嗎?
如果導致他做出這種抉擇的,真的是因為自己的話。那麼,撒加給她的這份親情,只會讓她覺得自己背負上了最沉重的包袱。
無法相互理解的感情,才是最可怕的。因為那隻會……造成誤解。最後演變成傷害。
她現在終於明白,為什麼後來撒加和加隆會對立決裂了。
加隆看懂了撒加,撒加卻無法接受加隆的那份理解。
因為加隆他對撒加的理解,也只是出自他自己的關心方式……那種關心的方式,對撒加而言,是錯誤的。
——————不管怎麼說,誰都想選擇最簡單最容易的方式活下去。所以她只要每天睡醒了閑晃吐槽就行了,誰也沒規定做雅典娜就要勤勤懇懇日以繼夜地工作……
[那種事情交給教皇醬油羊和工作狂大艾不就好了么!!]某女神惡狠狠地想道。
掙扎了半天,她才推開撒加,抱著黃金杖喘了半天以為自己差點要被他捂死的沙羅,蹣跚著走出教皇廳去呼吸新鮮空氣。
在發現撒加一言不發地跟在自己身後,疑似有被女神控大艾的尾隨行為傳染的趨勢時,她很不華麗地腳下一滑,差點絆倒。
走到教皇廳前通往雙魚宮的石階前,呼出一口氣,她回過頭看著跟在自己身後,皺著眉不知在想些什麼的撒加。
「不管你選擇這條路的理由是什麼。」沙羅僵硬地活動了一下脖子,語氣冷淡地說,「只要進了聖域,你就不是名為『沙羅』的女孩的哥哥,而是女神雅典娜的聖鬥士。」
「不是以擁有血緣關係的身份留在聖域,而是以戰士的身份守護所謂的忠義——」她譏諷地微笑道,沒有握著黃金杖的另一隻手向撒加伸了過去,「這種覺悟,你有嗎?」
撒加的表情很冷靜,也很自然,似乎對她那不善的語氣早已經習慣了似的。「如果沒有這個覺悟的話,就不會到這裡來了。」
說著,那個即便面對羞辱和暴力都絲毫不曾示弱的少年,竟然慢慢垂下纖長的睫羽,低下了他那驕傲的頭顱,緩緩地俯下身,單膝跪在了她面前。
「雙子座黃金聖鬥士候補——撒加,見過雅典娜大人。」那雙充斥滿了憂鬱的眼神此刻顯得那樣的堅定,就連沙羅都無法駁斥他所說的任何一句話。
雖然是她先擺出女神的架子的,但是,她著實沒想到撒加竟然會真的向她下跪。這突然一下子,對她造成的衝擊過大,導致她徹底語言功能失控,思維能力紊亂了。
「……沒有成為雙子座的聖鬥士之前,我不會再出現在你面前。」在沒有得到對方任何回應之後,撒加抿著唇站起身。在經過她身邊時,那隱忍著的聲音則充滿了失落感。
「你盡可以放心的,沙羅。」撒加離開的腳步頓了頓,輕聲留下了這樣一句話。
「………………………………笨蛋撒加。」
呼嘯著的風帶走了少年堅定的步伐,也同樣模糊了她低聲輕喃的話語。
「你是以什麼主觀來判斷,我討厭你的?」
「……哼,和艾俄洛斯一樣,以自我為中心的傢伙。」她看著堅定地邁出步伐遠去的少年,微微笑了起來,「不過,就是因為這樣,才討厭不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