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奇異的妖怪
無相雪見愣住了。
這是什麼情況？他被對方扶著站直后，還是有些對於現狀有些不明所以。
「請問，你是……」
聽對方的口氣，似乎是在剛剛救了自己一命的人……不，是妖怪。
無相雪見將自己的目光從對方臉上的妖紋一路挪到他背後的兩隻大翅膀上。
自己這是到了哪一個世界？他有些迷茫地在心中想到，他以前有來過這種有妖怪存在的平行世界嗎？除了有友人帳的那個之外。
無相雪見一向對自己的記憶力很有自信，但是現在，先前還篤定能從這個世界中找到另外一個自己的他突然就有些動搖了。
自己這是被那個世界的防火牆給彈到了哪個奇怪的犄角旮旯啊？
「哼哼，我當然就是救你於水火之中的人啊，按照我們那裡的習俗，你應該叫我一聲恩公，然後以身相許才對。」
正當無相雪見沉浸於自己混亂的記憶而不可自拔的時候，那少年模樣的妖怪發話了。
「來吧美人，先叫我一聲『恩公』來聽聽？」
「恩……嗯，不對。」
一不小心就被對方牽著鼻子走了的無相雪見在叫出那個羞恥的稱呼前及時地讓自己剎住了車。他朝著對方眨眨眼睛，稍稍動作身體，將自己從對方的束縛中掙脫出來。
「如果真的是你救了我的話，我很感激，但是……」
他抬手拂去對方先前別在自己鬢邊的小花，認真道：「以身相許和用那樣的稱呼來叫你……抱歉，我做不到。」
無相雪見的話一出口，他就看到對面那個妖怪的臉上露出了一個可以稱得上是失望和惱怒混雜在一起的神情。
「什麼嘛！」
對方的嗓音一下子拔高了：「你們貓妖都是那麼忘恩負義的嗎？也難怪了，那些話本里會報恩的多數都是忠心的狗狗啊……我果然最討厭你們這些貓科動物了。」
「不，我並不是貓妖。」
無相雪見看對方氣的開始踹草皮，連忙出口解釋：「我不是妖怪，我是英靈。」
「英靈？那是什麼？我只知道幽靈。」
那妖怪撲棱撲棱背後的翅膀，面色一轉，瞬間將方才那副生氣的表情換了下去。
他雙眼中閃著一種名為「好奇」的情緒，十分自來熟地往無相雪見這邊湊了湊。
「你的意思是說，你是幽靈嗎？但是不可能呀，我剛剛可是摸過的，你的腰有那——么細。」
對方一邊說著，還一邊舉起雙手，在空中虛虛地比了一個範圍。
「臉長得好看，身材也棒，但是為什麼你偏偏是貓妖，又是一個那麼沒有禮貌的壞貓妖呢？」
「所以啊……」
無相雪見徹底無力了。要不是忌憚於對方的實力，在平日他實力全勝的時候，他早就一劍戳過去了，那裡還會放任自己停在原地和這種神神叨叨的妖怪扯皮？他一向對這種極端自說自話的存在沒轍。因為無論你做多少的解釋，他們都會固執地將自己的價值觀和認識強加在你的身上。
簡直就是對牛彈琴一樣，他想。
「嗯嗯，所以什麼呢，貓妖小姐？」
本來還在抱怨著的妖怪在聽道無相雪見說出那半句話后，立刻停止了自己的碎碎念，迅速地昂起下巴，對他擺出了一副倨傲的模樣。
「我在聽哦，聽你用你嬌俏的嗓音叫我『恩公』。」
嬌俏。
無相雪見終於忍不住了，他抬起一直握著紅劍的手，將繼續在體內所剩無幾的魔力盡數覆蓋於其上，想要盡自己最後的一點力量將那個口無遮攔的妖怪斬於劍下。
妖怪的血肉中肯定包含著更多的魔力，除妖也算是一件好事了，他憤恨地這麼想到。能夠擁有比當初那個米迦勒還要讓人生氣的說話方式，這種妖怪放任他存在於世就是一個禍害，還不如讓自己來廢物利用一下呢！
無相雪見一直自負且依賴於自己的這把寶具，但這次，他的願望註定要落空了。
又是風。
處於奔潰邊緣的靈基根本壓榨不出更多的魔力來啟動完整的寶具，那妖怪在察覺到無相雪見攻擊的意圖后，便一揮手招來了幾股細細的風鏈。他操縱著那如蛇一般的氣流旋轉盤繞上黑髮英靈的手腳，猛地收緊。
「哐當」一聲，紅劍落地。
「哎呀哎呀，所以說你們貓妖就是性子急。」
那妖怪故作深沉地搖搖頭，然後仰起臉朝著被他的風鏈掛在半空中的無相雪見笑眯眯道：「所以說，有什麼話就好好說，不要動手動腳的，知道嗎？現在的你是打不過我的。」
「所以……」
他扇動著背後的翅膀，讓自己懸浮到和無相雪見一樣的高度。
帶著翅膀的妖怪不顧黑髮英靈的抗拒，一把捉住對方的下半張臉，湊近了，用一種近似於耳語的聲音低喃道：「告訴我你的名字吧？」
無相雪見被對方過大的手勁給捏的痛呼一聲。
也不知道那奇怪的妖怪是不是用了什麼帶有暗示性的妖術，無相雪見在聽到對方故意壓低的嗓音后，大腦中突然恍惚了一陣。然而就當他想要下意識地脫口而出自己的名字的時候，其內容像是一根尖銳的小針一樣狠狠地扎了他一下，讓他的神思瞬間恢復了清明。
「問別人名字之前，不應該先報上自己的姓名嗎？」
無相雪見眨了眨眼睛，讓自己的目光聚焦到那妖怪的臉上。
儘管現在的處境怎麼看都是對他十分不利的，但是一想到自己的名字，他一下子就平靜了下來。
「口口聲聲地說著我無禮，但一直不聽人解釋、不聽人說話的那個人不正是你嗎？」
「……討厭啦，人家才不是人類……你以為我會這樣吐槽嗎？」
對方先是故作嬌羞地說了前半句話，然後在後幾個字的時候瞬間恢復了原本的聲線。他似乎並沒有因為無相雪見語氣的咄咄逼人而生氣，反而還一直在臉上掛著那種說不清道不明意味的笑容。
長著翅膀的妖怪這樣說完，就一撒手鬆開了無相雪見。他晃晃悠悠地落到地上，然後一揮手撤除了方才緊緊束縛在英靈手腳上的風鏈，然後在對方像一隻折翼的鳥兒無力落下的時候，正正地伸手接住了對方。
「這樣就算是第二次救了你吧？你要是不相信前一次，這一次可以是在你的注視下完成的，你可不能抵賴哦。」
對方的態度讓無相雪見感到了一絲奇怪。他對自己似乎並沒有什麼惡意，但這樣不堪其擾的語言調戲卻又總給人一種正在被戲弄的感覺。
是的，被戲弄。
無相雪見直覺地感到對方其實是有在聽剛剛自己的辯駁的，而他之所以還一直堅持著自己的見解，認為他是一隻貓妖，其原因只是因為他覺得這樣比較有趣而已。
說自己像貓，其實他才是比較像的那一方吧？
再一次被對方扶著站直在地面上時，無相雪見垂眸這樣想到。這簡直就是家貓在捉住老鼠后，因為太無聊而一次次將其放走再捉回來的那種解悶的遊戲一樣。
有些煩躁。
無論對方的意圖到底是什麼，這樣無力且被動的局面都是讓無相雪見感到不爽的來源。他從來沒有這麼憋屈過。以前他也曾經有過魔力儲備不足的情況，但哪一次都沒有像今天這樣，把他折騰的如此狼狽不堪。
這是恥辱。他狠狠地咬了咬自己的下唇，連被御主用令咒強行命令做出不符合自己心意的舉止都沒有讓無相雪見感到那麼恥辱過，而這次，就因為被對方如此戲弄了一番，他就感受到了以往那麼多年都未曾感受到的羞恥的感覺。
這莫名其妙的地方和莫名其妙的妖怪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啊！
不，冷靜一下。
無相雪見一把拍開對方想要摟住自己腰的手，一招手將落在一旁的寶具回收。他往後退了兩步，深吸一口氣，重新整理了一下腦內的情報。
是妖怪，有黑色的翅膀，善於操縱風。
他的目光在對方身上掃過。
黑髮黑眸，臉上有淡淡的紅色妖紋，穿著一身黑色狩衣，衣擺上有旋渦狀的花紋。
最主要的，是那妖怪腰間所帶的面具。
「你……」
無相雪見眯了眯眼：「你是大天狗？」
日本傳說中的妖怪，據說有著紅色的可怖的臉，鼻子極長，善於御使風力，喜愛惡作劇。
無論哪一點都完美的和眼前的妖怪契合了。
「你是大天狗。」
他看著對方眼底一閃而過的詫異，篤定道：「我說的沒錯吧？」
雖然這是他第一次見到這種妖怪，但憑藉著以往的閱讀經歷，無相雪見還是很確定地做下了這樣的結論。
如果是三大妖怪之一的大天狗的話，那麼憑藉自己現在這個糟糕的狀態，打不過對方也就是可以理解的了。
他暗自嘆了一口氣，又在下一秒緊緊地綳起了身上的肌肉。
既然是如此危險的妖怪，那麼他就更加需要小心謹慎了。往日實力尚在的時候，他還可以毫無忌憚地用武力解決一切，但現在按他這個隨便動一下就渾身疼痛的狀態……
無相雪見想起了那個只剩下百分之十九電量的平板，再一次為自己名不副實的幸運值而感到了絕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