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第二十章
看到前面居然有記者正在拍照，正對著她這個方向，尹宜書駭了一跳，連忙拿手擋住了臉。
片刻后，她指著前方的記者低聲問許曉召：「他們這樣拍，不會明天就出來個什麼爆炸新聞吧？」
許曉召有點好笑，湊近了一點肯定道：「不會。」
看到尹宜書有點疑惑的神情，他微微解釋道：「我們有統一對外的新聞稿件，不會亂髮的，你放心。」頓了頓，他聲音有點揶揄的又湊近了一點，低沉的聲音道：「你沒什麼好怕的，我又不是國民老公。」
尹宜書頓時傻眼。片刻后才發現兩人離得太近了，微微紅了臉。
一個多小時后，發布會就結束了。
等嘉賓散去之後，許曉召跟公司同事打了個招呼，就帶著尹宜書離開了現場。
他一離開之後，中智晨光的員工們頓時炸開了鍋。
高厲被包圍了：
「高總，剛剛那位妹子是誰？」
「天吶，許總居然還有女人緣這種東西？」
「她是許總的女朋友嗎？」
……
高厲被堵得差點氣息不暢，怒吼一聲：「我怎麼知道！都幹活去！」
許曉召開車載著尹宜書從地下車庫開出來，他偏頭看了她一眼問：「我們去吃飯？」
尹宜書頓時回：「好啊。」
「你想去哪兒吃？」
尹宜書想了想，然後說：「回去吃，或者在外面吃，你選一個？」
許曉召微笑：「雖然很想回去嘗嘗你的手藝，但又不想太麻煩。所以，還是在外面吃吧。」
尹宜書無所謂：「那你選地方吧。」
但是聽到他說很想回去嘗嘗她的手藝時，又有點不自在了起來。她暗想今天是怎麼回事？怎麼哪兒哪兒都不自在了呢？
許曉召以前……也是這樣的嗎？
沒多久，汽車停在了一家西餐廳樓下。
尹宜書關上車門后掃視了一眼周圍，訝異的說道：「這裡是嘉尚公寓附近嗎？好眼熟。」
許曉召做了個「請」的手勢：「進去吧，從這裡穿過一條街，就是嘉尚。」
「奧。」尹宜書點點頭。
想起嘉尚公寓，她偏頭看了一眼走在身邊的許曉召，突然有點好奇，便問他：「你為什麼沒有住在家裡呢？反而一個人住在嘉尚公寓。」
不等他回答，她就自說道：「我有一個好朋友，她也是上海人。我以前特別羨慕她每天都可以回家，她媽媽每天晚上都會做飯給他吃，她在家裡什麼也不用做。不像是我們這種租房子的，什麼都要自己做。前段時間，我媽來上海看我，跟我住了一周，簡直幸福的要死。」
此時他們正好走進了西餐廳，於是便找了一個靠窗位置坐了下來。
許曉召將菜單遞給她示意她先點，才低沉說道：「我家住的遠。」
尹宜書「嗯」了一聲，一邊對服務員道：「要個菲力牛排，全熟，黑胡椒醬。謝謝。」
將菜單遞給許曉召后，他點了份沙朗牛排還有兩份鮮榨果汁，點完后一抬頭，就看到尹宜書眨巴著眼睛。他失笑，便說道：「嘉尚公寓離我公司近，住在這裡是為了上班節省時間。而且……」
他的聲音微微變了一下調子，有點沙啞：「我家裡也沒人，用不著回去。」
尹宜書點點頭，她吃夠了上班遠的苦。剛畢業的時候為了節省房租，每天上班路上兩個小時下班路上兩個小時，別提多艱辛了。只是……家裡沒人？
她緩緩說道：「其實我有點好奇，你一個上海人、為什麼會在龍城一中上學啊？不僅是高中，好像你初中，也是在龍城上學的吧？」
如果她沒記錯的話，許曉召應該是從龍城初中直接升到龍城一中的。和他一路同學的學生有不少，以他當年在學校的名氣，這件事情知道的人很多。
許曉召的目光突然有點幽深，他盯著她看了一會，便說道：「你真這麼好奇？」
尹宜書訕訕笑著：「就是有那麼一丁點兒好奇而已……」
許曉召輕輕搖頭，淡淡的道：「其實也沒什麼，我外婆是龍城人。我從小是跟著我外婆長大的。」
大概是打開了話匣子，也或許是對面坐著的是尹宜書，他突然就停不下來了：「我外婆是一個很傳統的人，我外公去世的早，她只有我媽一個女兒，大概一直都比較寵。只是她教出的女兒，也就是我媽很離經叛道。我外婆原本給我媽安排了一份工作，在小學教書。後來又給她安排了一門婚事。但我媽不同意，而且她也不喜歡教書的工作。後來我媽跟我外婆大吵了一架，離開了家，跟著鎮上的人南下打工去了。」
尹宜書不由得被這個故事吸引了，他一停，她就連忙追問：「然後呢？」
許曉召看了一眼她，微微笑著道：「我媽在南下遇到了我爸。我爸的經歷跟我媽有點像，他原本也是個教書的，後來不喜歡這個工作，跟我爺爺奶奶大吵了一架，跑去下海做生意了。」
「你爸和你媽就這樣在一起了嗎。」尹宜書突然興緻勃勃的問道。
許曉召微微垂下了眸，她臆想中美好的愛情，事實上卻過得十分艱難。他聲音有點低沉的說道：「我媽嫁給我爸，我奶奶原本就是不情願的。我奶奶心目中的兒媳婦另有其人，不是我媽。而且那個時候我爸的生意也沒做好，沒賺到錢。直到我爸跟我媽結婚的第二年，他的生意才有了起色，沒想到又被合伙人坑害，他被抓進了局子，判了三年。」
「啊！」尹宜書震驚，怎麼也沒有想到事情出現了這樣的反轉。
許曉召的聲音淡淡的，平靜的敘述道：「我媽那個時候懷孕了。我奶奶說我爸之所以會這樣全是因為我媽，將還懷著身孕的我媽趕出了家門。我媽無處可去，只得回到了她娘家。我外婆雖然氣的牙癢，還是很心疼我媽的。沒多久，我媽就生下了我。那個時候家裡窮，我媽只能出去賺錢，讓我外婆照顧我。然後我媽就自己回到了上海，開始做點小生意……」
「就這樣，我從小就是跟著外婆長大的。我媽很少會回來，一開始忙著賺錢生活，一年也回來不了幾天。三年後我爸出獄了，他們一起做生意。」
「其實，」許曉召看她，突然說道：「我小學也是在龍城上的。有幾年我爸媽的生意有起色，想把我接到身邊，但他們又都太忙了，完全顧及不到我。本來打算到了初中就回來的，但我那個時候拒絕了——」
「我外婆年紀大了，我想多陪她幾年。雖然我知道爸媽都有苦衷，但在我心中，外婆才是我最親的人。」
「後來到了高中。龍城一中的教育全國有名，他們就更沒有理由讓我回去了。」
許曉召說完了。講完之後，他自己都沒有想到他能說的這麼多，這些事情，其實他誰也沒有講過。他一直是一個很理智的人，很少會吐露這些真正的心聲。
尹宜書也怔了一會，才問：「可是，你高三的時候出國了吧。」
許曉召沉默一會，說道：「那時候，我外婆去世了。」
尹宜書連忙道：「抱歉。我……」
許曉召搖搖頭，「都是過去的事情了。」
「其實，」不知道是不是聽他說了這麼多，尹宜書突然也想說一說她自己的情況，她緩緩道：「我從小是跟著我媽長大的。我爸媽聽說是相親認識的，原本感情也不深。但我媽也是一個很傳統的人，就是……怎麼說呢，一心相夫教子的那種。我爸聽說也是一個挺厲害的人，但在我三四歲的時候，我爸跟我媽離婚了。聽說是他劈腿的，在外面養了個女人生了個兒子。我媽被那個女人找上門來，被迫離婚。」
「我媽也是一個很堅韌的人，從小也沒怎麼跟我提起過他，但我隱約是能猜到的。我小時候其實很恨他，要不是他，我和我媽不會過得這麼艱辛。現在想想倒是無所謂，其實我從來沒有見過他，只當是個陌生人就好……」
許曉召也沒有想到她居然有這樣的身世，不由得問：「你就沒想過見他？」
「以前想過。」尹宜書無所謂的笑了笑：「後來就覺得，還是不要見了。我都不知道該用什麼樣的心情來面對他。其實如果我才十幾歲，我可能會跟他大鬧一場，然後愛恨交織的跟他相認了。但是到了現在，我覺得還是不要見到他了。已經消失了的人，就讓他永遠消失吧。」
「不過，」她吐了吐舌，有些調皮的道：「我覺得你不一樣。聽你講的話，就知道你跟你爸媽還是很有感情的，而且你爸媽也確實是有苦衷的……唉，其實我也不知道怎麼說，大概……那個……」
「好了別說了。」許曉召微微失笑道：「快吃吧。」
「嗯，好吧。」
晚上，尹宜書回到自己家后洗完澡，躺在床上突然怎麼也睡不著。
後來，她又跟許曉召絮絮叨叨了一大堆彼此成長的經歷。
結果就導致現在……她腦海中不時的閃現許曉召的身影。想起從下午到晚上發生的事情，還有他說過的話，以及自己說過的話，突然有點茫然了起來。好像心底下意識的就跟他親近了許多……他們是不是交流的有點深入啊？怎麼就這麼……交淺言深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