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七章 歡喜冤家
扶太守和扶夫人終究還是拗不過扶霜,只有讓她去了。自己的寶貝女兒,只要她想的,除了依著她,還能怎樣?
扶霜一路快馬加鞭,趕往崖底。她不知道余也是否還活著,也不知這樣尋下去什麼時候才是個頭,只要未曾再見到余也,就不會回頭。
只希望余也再慢一些,他已經走了那麼多步的,剩下的由她去走。
「公子,你可算是醒了,你都昏迷十五日的。要是再不醒,我都好叫人給你埋了。」
余也醒過來的時候,只有一個搗葯的人鼓搗著,流仙也不知去哪兒了。流仙用命給他拼出的一條血路,卻正好落入了別人的陷阱,還以為死定了。沒想到自己命還是挺硬的,這樣都挺了過來。
「這是何處?」
整整十五日,也不知外面亂成什麼樣子,流仙是否等到支援的人。這場仗,估摸著是贏了,只是這折損委實是太慘重。這是余也打過的所有仗中,最難打的。
「這裡是深山荒野,這山上就我一人住在這兒。我本是想著采些草藥拿回來晒乾,也好拿出去賣,補貼家用。沒成想,草藥是沒採到,倒是把你給撿了回來。」
那人不慌不慢,膽識可不像是山野粗人,想來,他是知道些事的。
「從哪兒可以出去?」
「你還想從這兒出去?倒不是不可。只是你這一身傷,能醒來都已然是萬幸了,不調理個一年半載,根本不可能恢復。我呢醫術不精,也幫不了什麼。你要是有認識的高人,自然是請便。不過你可要想好了,若沒人來接你,你一個人可是出不去的。不信動動手。」
余也還不信,真照做的時候,才發現他還真沒有誆他。從那麼高的地方摔下來,撿回一條命都不錯了,還想那麼快就恢復,做夢呢。
「勞煩閣下幫我帶一封書信出去,給周邊離得最近的太守,自會有人過來接我。」
眼下也只有先盤算著怎麼出去了。
「果然是貴人,看你先前的一身打扮,別是什麼將軍。」
「閣下要是沒猜到我是誰,也不是救我了。我瞧著閣下,也不像是會做虧本買賣的人。」
「這話倒是不假。我雖不會做虧本買賣,但平生最敬重的就是真漢子,你若是戰場上的逃兵,就是沒死,我也會給你補一刀。信寫好了,我便幫你送出去,你就安心在這兒養著吧,也虧不了你。」
搗葯人說罷,就拿出一粒藥丸,塞到了余也的嘴裡。想著還有一堆藥材還沒弄好,就先去弄藥材了。畢竟有錢才好說其他的。
余也仔細看了看屋中的陳設,瞧起來是不錯的,樸素卻不單一。一個人住,收拾的井井有條。在這兒遠離世俗,倒也是不錯的。
扶霜尋了五日,終於尋到了余也的消息。她正好碰到了出門採藥的搗葯人,搗葯人看扶霜穿著不俗,心裡也猜到了七八分。
余大將軍墜崖,外面都亂了套了。就怕有居心叵測之人找到,目的不是為了帶余也回去,而是將他殺了。
「想我帶你過去也不是不可以,你總得同我說,你是以什麼樣的身份帶他走。要是說出的,並非我心中的答案,那就是把刀架在我脖子上,你也休想知道他的下落。」
搗葯人本就是想逗一逗扶霜,看她是個姑娘,估摸著是余也的紅粉知己。男人嘛,一生絕對不只是只有一個女人,總有幾個紅粉知己。
「我是他未過門的妻子。」
扶霜也不顧搗葯人眼中的差異,堅定的說著。搗葯人也沒再繼續逗扶霜,而且老老實實的把她帶過去了。
余也見到扶霜的那一刻,有些狼狽,想拿旁邊的被子蓋住自己受傷的腿。現在都好些了,傷口開始慢慢結痂,剛開始的時候,渾身血淋淋的,滿目瘡痍,就像是滾了釘床一樣。還好那個樣子扶霜並未看到,不然不知道得心疼成什麼樣子。
扶霜按著余也的手,感受著他心裡的點點不安,示意他不用藏著什麼。最狼狽的樣子都看過了,這個樣子,怎麼可能會嫌棄呢?
「我來了。余也,你騙我,說了會回來找我的,結果渺無音訊。你知不知道我究竟有多擔心!」
「我知道我知道,以後再也不會讓你擔驚受怕了,我們這就回家。說過要娶你的,怎麼可能會食言?」
余也的手能活動了,抱著扶霜的時候,雖有些疼,但是甜蜜的。他們兩人在這兒待了十日才走的,這人弄的葯是不錯的,要是突然換地方,沒有藥物治著,估計會讓余也疼死。這些傷口,光是看著,就已經夠難受了。
余也想起曾經無意去過的桃花源,只要找到他們師兄妹,便有轉機。只要找到個機會,再入桃花源,憑著之前還算是交情的交情,念露也應該會同意的。
念露不過是看起來鐵石心腸,實則最為心軟,只要同她說明了情況,她都會同意。出聽也一樣,外面發生的很多事,別看他像是兩耳不聞窗外事,實則密切關注著。
果然是世間所有的遇見,絕不是偶然的巧合,自然有各自的道理。能碰到這些人,也是余也的運氣。
扶霜知道余也可以治好的時候,自是開心的。說什麼也要陪著余也一同前去。余也的左膀右臂李甫是安然無恙的回來了,就在千鈞一髮之跡,李甫都以為自己死定了,誰能想到,援軍竟然來了。在聽說余也墜崖的時候,也是傾盡兵力去找,卻始終不曾尋到半分蛛絲馬跡。
誰曾想到,竟然讓嫂子給找到了,還帶回來了。
聽嫂嫂說要帶余也去桃花源,李甫也未曾阻攔,找了幾個得力的人,暗中保護嫂嫂他們,這事兒才算好。
「霜兒,你說我要是以後都不能走路,成了一個廢人的話,你還願意嫁給我嗎?」
「別開玩笑了,不管怎樣,我都會找到高人治好你的。你用了半生練就的功夫,我不會讓你出事的。」
聽余也這麼說,扶霜心裡自是傷心的,她怎麼可能不害怕?
「我是說,萬一,萬一治不好呢?凡是總是事事不順人意,我見過太多了。」
「要是真有個萬一,我就找個比你好一千倍一萬倍的人嫁了。反正我是太守獨女,這樣好的條件,他們一定不會就這樣不要的。」
「霜兒真傻。」
扶霜都等了余也四年了,怎麼可能還會差這些時候?不過是說著玩兒的,看她微紅的眼眶,就已經是一目了然了。這傻丫頭,還想騙他?還是太嫩了些。
余也說著,便吻著扶霜,這是四年的想念。每當想著堅持不下來的時候,腦海里總是扶霜的樣子。四年,足以改變許多事,同樣也會改變人心。還好他的姑娘,一如既往的愛著。
「余美人,我想起了許多事。從第一眼見到你的時候,我就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起初我還不信,以為是自己的錯覺。後面,才發現,是真的見過。我們上一世,便認識了。茫茫人海之中,又再次遇見。你說,這樣的緣分,我還可能會放下你嗎?」
「其實我也很早就發現了,只是不曾說出來。明明在那兒之前沒有見過,卻早已經把對方的容貌刻在了自己的腦海。昏迷的時候,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夢裡我們的身份都反了過來。你是我的夫人。我上一世沒有保護好你,這一次換我了。那個時候我總在想,要是我再厲害一些,結局會不會就不一樣了。還好,這一世我的確有所改變。」
「是我沒有聽你的話。這次不會了。」
扶霜緊緊的抱著余也,一點兒都不想撒手。上一世,太沉重了。她還有好多好多的話,都不曾跟余也說,就這樣過了一世。他們之間似乎總是這樣,每次都莫名的會錯過一些時候,便連後悔的機會都沒有了。
幸得上天垂憐。
果然如余也猜的那樣,念露和出聽的確是願意給他醫治的。余也這幾年可是出盡了風頭,那會可是有許多人瞧不上余也,余也在軍營摸爬滾打之後,沒有一個不是心服口服的。
念露在第一眼看見余也的時候,就覺得他是不俗的,只是看他最後選的究竟是怎樣的一條路。原以為余也會就這樣過了一生,卻真的去做了鼎鼎有名的將軍,還得了一個美嬌娘。
扶霜的確是眾多人會喜歡的長相,素淡的臉,乾淨的不染纖塵,讓人羨慕。也不知余也和扶霜,他們兩人究竟是誰更加幸運一些,或是說他們都是彼此最大的幸運。
出桃花源的時候,念露在余也的耳旁說了一句話。扶霜有些吃醋,在馬車上的時候,一直問余也究竟說了什麼,余也逗弄著扶霜,就是不告訴她,讓她猜一猜。
出聽問念露,念露只是笑了笑,說道,「我跟他說,這樣好的媳婦兒不好好珍惜,要是被人拐跑了,可是有的哭了。」
「不知道他的媳婦兒會不會被人拐跑,我只知道我有一個小媳婦兒,這輩子都是我的,誰也搶不走。那時候,覺得你還小,現在已經是大姑娘了。念露,你打算什麼時候嫁給我?」
出聽說著便去抱住了念露,撓著她的咯吱窩,聽著她忍不住的笑,這才滿意。剛才和余也離的那麼近,他可是吃醋了的。怎麼說,念露都是自己一個人了,別人怎樣好,都不能搶走。
「師兄要是想的話,現在也可以。我早就準備好了,只是一直在等師兄先同我說罷了。還以為師兄是不愛念露了,一直不曾說。」
「自是愛你愛到骨子裡了,怎可能還有其他的心思。我等這一日,已經等了許久了。」
余也和扶霜先去看了李甫,他先回京上報,眼下已經是做了一方太守了。早前那個愛開玩笑的流仙,現在變得成熟穩重多了,三個月不見,身邊竟跟著一個十四五的小姑娘。還以為流仙這輩子都難得會對誰開竅,沒成想剛憂心沒幾天,就有一個小姑娘喜歡他,一直跟在他身邊。
這每個人的感情都是不一樣的,等李甫開竅也需要一些時日。就這樣不知不覺間,習慣了對方的存在,一旦有一日失去了,就是真的生不如死。
「遲年,你想好了嗎?一開始我以為你追求的是功名利祿,後來才發現是我錯了。你總說我是看起來最沒野心的那個,其實我才是那個最有野心的人,我想要的很多。因為自小無父無母,無人庇護,我比任何人都渴望權利,都想堂堂正正的做人,只為了讓人高看我一眼。哪怕是不屑,也想讓他們知道,我就是坐在了這個位置上。」
李甫難得同餘也說這些,余也以前提及的時候,李甫總是一兩句就搪塞了過去。他心裡是害怕的,不願意誰揭開自己的這道傷疤。
余也拍了拍李甫的肩膀,道,「世間並非每個人都是容易的,我小時候過了幾年富足的生活,因小人陷害,一夕之間,被滅了滿門,就我活了過來。剛開始的時候,怎麼可能不恨呢?此後我勤修武藝,殺了害我余家的所有人。大仇得報的時候,我並未有想象中的快樂,心裡早就知道,不論我做什麼,他們都回不來了。若不是後來碰到了霜兒,也許,這輩子我便這樣渾渾噩噩的過了。看起來過的舒展的人,也許還不如你。你一直都是一個有能力的人,一個人也可以做的很好。」
「可要記得常過來看看。」
「好。」
李甫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都說男兒有淚不輕彈,今日竟紅了眼眶。也許,一別經年,便沒有再遇見的時候了。
「別弄的那麼傷感,余大將軍大婚的時候,你不是還能看到嗎?」
錦卉突然竄出來的時候,倒是把李甫嚇了一跳,不過想一想,好像的確也是那麼一回事。又不是什麼生離死別,何必搞得那麼隆重。
「你想跟我一同去嗎?」
「那是自然!不過我是因為扶霜姐姐我才去的!剛才扶霜姐姐同我說了好多話,還送了我一個鐲子。這樣好的女子,難怪余大將軍會喜歡。可是,你什麼時候才能喜歡我啊?」
錦卉說著說著就蹦躂到了李甫身上,李甫半推半就,錦卉不依不饒。
「你喝多了。」
「也就只有你這呆瓜才讓我那麼費神!算了,誰叫我喜歡你呢!」
說著錦卉便親了一下李甫的臉,小聲說了句,好了我原諒你了,便沉沉的睡了過去,李甫有些哭笑不得,只得抱著錦卉回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