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八章 是恨
「你不是義父的孩子，你真名叫余也。從一開始，就是在騙我，利用我對義父的感情，利用我想找回義弟的心。為什麼？」
小六遠沒有餘也想象中的那樣，會憤怒的衝過來，他反倒是很平靜的，就這樣看著余也。只是，除了恨，再看不到其他的感情。他曾經是那樣那樣的相信余也，余也卻是這樣對他的。
聲聲質問，又能換來什麼？
「一開始的時候，我沒想過要騙你的，所有的事成了湊巧。我想過要同你解釋的，每一次我想說實話的時候，看到你期待的臉，根本不敢說。你想他回來，我想著，這段時間，成為他，對你來說也是安慰。我沒想過要利用你，達成我的目的。余也沒什麼本事，卻也不是需要不擇手段來求得自己想要的結果的。」
「就是老闆跟我說的時候，我也從來沒懷疑過你。哪怕是，很多事，你說的那樣模糊，我也沒有逼問你。怎麼，因為我的不追究，便就可以這樣欺瞞我了？說什麼怕我傷心，你做的這些事，可還算是少了？要是你不曾利用義父來騙我，也許不會這樣。」
小六根本就聽不進余也的話，滿腦子都是全是假的。明明是那樣的相信，明明已經把余也當成自己的至親了。除了義父之外，這世上難能可貴的親人，可就是這唯一的難能可貴，竟也是假的。
他就是再傻，也不想一直這樣蠢下去的。以前的種種，都是自己騙自己罷了。
「哥，我真的沒想過要傷害你的，更沒有想過要踩著你的痛處怎麼怎麼樣。這些都是沒有辦法的事……」
「你別再叫我哥了，也別在這兒住了。西域那樣大，你江湖上享有盛名的余大盜還能找不到地方？你朋友遍布五湖四海，我於你而言，也許只不過是一個微不足道的路人罷了。有用的時候，就叫來身邊，無用的時候，便狠心的一腳踹開。竟是這樣狠心，我又有什麼好說的？」
「他已經死了。」
余也不想小六真的就這樣和他劃清關係，幾番思量之後，還是決定說出來。之前一直騙著小六，總不能一直騙他，瞞著他，有些事，也是時候讓他知道了。更是要讓已經長眠於地下的叔叔知道，他回來了，過得很好。
「你說什麼？」
小六知道，余也同義父一定有什麼淵源，不然也不可能知道那些事。他不是傻子，怎麼可能這樣容易就被騙到了？正因為，余也說的很多事都是對的，才讓小六深信不疑，讓他在別人再怎麼說余也時候，還是義無反顧的護著他。早在潛意識裡，小六已經把余也當成自己的好兄弟了。
「我同他是一起長大的，你的義父是我父親的心腹。在一場大火之中，許多都被燒的乾乾淨淨。他為了護住我，掛著我的名字，被歹人抓住，活生生的刺死了。我就在不遠處看著，他就這樣死在我面前。我永遠都忘不掉，阿曄當時的神情。我想去救他，可我根本救不了他，該死之人，本來是我的。是我對不住阿曄。」
小六想過也許阿曄根本就不在人世了，可心裡還是錯了一些幻想。想著，阿曄許是在另一個地方，活的好好的，只是他不知道罷了。怪不得每次義父提起阿曄的時候，眼中常含淚水，原來他已經猜到了七八分，只是還是留了幾分幻想。
這些幻想，皆是假的，終歸是有破滅的時候。余也的到來，正是把所有的幻想都打碎了。但這段時間，小六的確是快樂的，余也的確是沒有做什麼傷天害理的事，也沒有逼著他怎麼怎麼樣。
本該去恨的，卻又不知道該怎麼恨了，又好像是立場都不曾有。是阿曄自願的，是義父他們義無反顧選擇的路，為的就是護住余也，而他又有什麼理由去怨恨呢？
「原來，義父最後說的那些話，是這樣的。竟是這樣的不甘心。究竟是誰，那些歹人是誰？我沒有什麼能力，可殺了我義弟的人，我一個都不會放過。」
小六還是決定繼續幫余也了。這是他的義父還有義弟拼了性命也要護住的人，就是之前再怎麼不對，騙了他，他還是不能做什麼。義父最後的心愿，一定要完成，不能讓義父死不瞑目。
「現在根本動不了他們，只有慢慢來。我已經等了很久了，還是一點辦法都沒有。總是會有一個機會，可以報仇的，慢慢耗著就好了。我一定會讓他們血債血償，這欠下的總歸是要還的。誰都跑不了。」
余也想起那些人的時候，眼中全是狠厲，他自看到阿曄他們一個一個的死在自己面前，便在心裡暗暗發誓，只要他還有命活著，不管用什麼方法，一定會讓他們付出代價。上上下下，幾百口的性命，終歸會讓他們償還。
「小六，得到你想要的答案了？」
阿炎正在院子里悠哉悠哉的曬太陽，身旁還放在一壺上好的茶，覺得口渴的時候，正好方便拿。他看余也進來的時候，就知道余也不是什麼簡單的人，只是小六有些傻，小六太想找到他的義父讓他找的人了，正好余也知道很多事，便認定了余也就是自己要找的人。結果，被騙成這樣。
要是換做是他啊，不論是付出什麼樣的代價，也不會讓余也好過半分的。平生最討厭的就是欺騙了。
「老闆是搞錯了吧，他明明就是我義父的兒子，下次可不能開這樣的玩笑了。遲年是什麼樣的人，我還能不知道？」
阿炎沒想到小六會這樣說。明明他都已經知道了，也去確認了，知道事情是什麼樣的，怎麼還不承認？這其中一定是有什麼事，是小六瞞著他的。自從余也來了之後，小六便很少同他親近了，若即若離的。以前他們可是算得上是相依為命，也會談很多事。
僅僅只是因為一個人的突然到來，阿炎這心裡啊，不免覺得堵得慌。這之餘啊，還有些覺得有趣。事情到這個地步，也只有慢慢看下去了，看看還有什麼有趣的事，靜靜等著就是了。
「哈哈，既然小六都說是真的義弟，我也不多嘴什麼了。是小六的兄弟，那也是我的兄弟。他都來了有一段時間了，我還沒有去看看，委實是有些不稱職。小六若是有空的話，就帶我去正式認識認識？也不算是唐突了。」
「遲年他有些乏了，便去睡了，不方便去。老闆是難得偷得浮生半日閑，這說什麼還是得好好的休息，哪兒能為了遲年的事忙活？有我照顧遲年，就夠了。」
小六知道，最近許多人在客棧盯著，不出意料便都是眼巴巴看著余也的。其中有一些還是熟悉的面孔，那些人是老闆手底下的人。看來是真的打算採取什麼行動了，就不知道，什麼時候闖過來抓人。小六是一定要護著余也的，不論說什麼，也不能讓他出事。
就是賠了他這一條性命，也甘願了。
「小六，你向來都是一個聰明的人，很多事不用我教你，也不用我一遍又一遍的提醒你，你便知道該怎麼做。想來，這次也是不例外的。你這樣，該知道，到了最後或許是會落得一個什麼樣的下場。而那個人，卻未必有事。你在西域多年，怎麼說這裡也算的上是你的半個家了，你就甘願為了這個人，放棄這所有的一切？」
阿炎是真的有些惱了，明明可以置身事外，小六卻是不願意出來了。就是看著小六陷的有些深，阿炎才決定跟他說清楚了，沒想到真的就是個倔脾氣。這樣的倔脾氣，有時候是真的要把人活生生的給氣死了。怎麼說都說不通，還是小的時候好管束一些，說的話都會聽。
「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老闆你也不用勸我了。我知道，你們都想殺他。可他是我就是豁出性命也要護住的人，就是我死了，我也不能讓他有事。我知道你會怪我，這一次，我遵從自己的選擇。等到遲年平安無事的離開之後，小六犯下的過錯，自會過來承擔，不會推脫半分。」
「那你可知道，真要是惹怒了他們，就是我出面，也救不了你？你至於為了余遲年做到這個份兒上？小六，你是不是瘋了！」
阿炎是真的有幾分恨鐵不成鋼的感覺，這還是小六第一次反抗，真是要把他活生生氣死了。怎麼說都說不通，還想要他怎麼樣？
小六看著阿炎的時候，目光堅定，是說了就不打算再收回去了。這樣就很好了，反正都已經決定去做一件事了，其他的，似乎也沒那麼重要了。客棧還會陸陸續續的來許多人，每一個人都可以勝任他所在的崗位，就是離開了，也不會有什麼大不了的。
「我一直都清楚的知道自己在做什麼罷了。在義父病危的時候，我沒有好好的陪他，心裡本來就有這麼一個坎兒。現在有那麼一個機會，可以去完成他的遺願，我若再裝作視而不見的樣子，這輩子便不可能再有第二次機會了。我不想放棄這個機會。我沒有瘋。老闆，等你什麼時候有了一件非做不可的事的時候，就會明白，我為什麼要那麼執著了。」
小六的話，讓阿炎就是想說什麼，也是什麼都說不出來了。已經說的那樣明顯了，他都已經做好了許多準備，就是看現在，是什麼樣子罷了。
老闆也沒必要一直勸著他，他已經是心意已決了，說什麼都不會去改了。
「你護住的這個人，也許是三族的公敵，就是這樣，你也會義無反顧對嗎？」
本來也沒想同小六說那麼深沉的話題，可他是那樣的執迷不悟，阿炎沒辦法，也只有有什麼說什麼了。霧緒把他叫回去說這些的時候，他就知道，要出事了，不過是早晚罷了。這會兒，大家都只是在等待一個時機罷了，一旦時機成熟，余也是插翅難逃的。
放在那麼好的生活不過，為什麼非得要讓自己摻和進來？阿炎根本不明白，為什麼小六要那麼的執著。
他的義父不過是出現了短暫的幾年光陰罷了，就為了這幾年光陰，把自己的一生都陪進去了，真的就值得嗎？就那幾年的好，比過了那麼多年的陪伴，怎麼說呢，阿炎還是覺得有幾分難過。
這麼顯而易見的答案，說不難過都是不可能的。
「我知道。看你從族長那兒回來的時候，那個神情，我就知道了。只是放在了心裡，沒有說出來罷了。老闆對我一直都很好，義父對我的好，是無可取代的。他真的像是我的親生父親一樣，那幾年，是我這一生中最快樂的時光，就是現在，我也沒辦法接受義父已經離去的事實。老闆身前身後都有許多人陪著，自然是不會明白，我們經歷的很多事，我也沒有想過要讓老闆一定就得理解了。這樣，也很好。」
阿炎還是拗不過小六，索性也不一直跟他說這些事了。明明知道是不可能的，還那麼執著，就像是傻了一樣。既然這樣選擇了，那就隨他去吧，總是要吃吃苦頭，吃夠了，自然而然就會回來了。就知道，誰才是真的對他好的人。余也不過也只是利用罷了。
選擇說出一些事，依照小六的性子，根本不可能會放任不管。余也還是選擇繼續利用小六了。看著小六那麼傻，阿炎這心裡，著實是不好受。要是一開始的時候，就沒同意讓余也在這兒住下，也就不會有那麼多的事了。可是，再後悔也沒用了。
離開了客棧之後，扶霜這右眼皮總是跳個不停，常言道，左眼跳財右眼跳災，扶霜雖不是特別信這些，可這心裡啊，多多少少還是覺得堵得慌，也不知道是什麼事。這橫豎是惹上麻煩了，只覺得有些煩躁。也不知道，余也那邊怎麼樣了，估計也是瞞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