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質問
茗田惡狠狠的說道,眼裡是清晰可見的恨意。他毫不避諱自己對臨桉的恨,絲毫未怕過。
「但你可知道,滿城的人,總有一些人是無辜的。他們,就都該死嗎?」
余也不是什麼活菩薩,他心中亦有恨,恨人是什麼滋味,他明白。不會說什麼,誰誰誰是無辜的,不應該這樣。人的惡意狠起來的時候,究竟能狠到什麼地步,根本無法想象。
「無辜?你跟我提無辜?」茗田大笑出聲,似是聽見了什麼好笑的笑話一般,「誰是無辜?誰能被稱為是無辜的?別跟我說這些,並不覺得你的感受我就應該去理解。余也,這些事兒上,你不覺得你管的事情太多了嗎?你心裡其實比誰都清楚,沒誰是無辜的,冷漠旁觀者,自以為只要不涉足就沒事,憑什麼可以這樣心安理得?都該死。」
但凡那時候有人站出來,也不會如此。所有的一切,自有道理,怪不得他。
「可你知道,冤冤相報何時了嗎?一味地去指責,去讓人付出代價,只會引來更多的報復。你有想過,若是有倖存者,一輩子都忘不了,你又該如何?」
余也心知這個道理,但怎麼說也不該如此極端。或許有更好的辦法,無需如此。只是他恰巧選擇了,義無反顧的走了下去罷了。他心裡的無奈,明白了又如何,事情已經發生了,都回不去了。
「賠了我這條命又如何?大仇得報,你覺得我還會在乎?」
茗田臉上的不屑從沒有少過半分,從頭到尾,一味地的活在自己的世界里,活在自己所堆積起來的世界中,義無反顧,不願有半分的妥協。都已經到了這個份兒上,說再多已是無用的,客套只是對於那些傻子而言。
早就知道余也不是什麼簡單的人物,只有親自來會會,才知道對方是怎樣的,才知道該如何對症下藥,把這心病去的乾乾淨淨。回去之後,再收拾那些人,看看他們究竟是怎麼想的。
「的確,你可以不在乎,拋開這些不說,完全與你無關了。死後,誰的錯,誰的對早已經沒有那麼重要,塵歸塵,土歸土,乾乾淨淨。對於死去的人來說,活著的人才是最痛苦的。你想著就這樣撒手,什麼也不管,也都不在意了?」
余也本可以直接把他帶走,卻因著他說的話,起了些好奇。他是有些想知道,究竟是怎樣的情況,才成了這個樣子。余也絲毫不懷疑,沒有之前的事,茗田萬不可能成為現在的樣子。他心裡的良善,隨著過去的點點滴滴,被消磨的乾乾淨淨,再也回不去了。
「活著又算什麼?死了又算什麼?與我而言,無甚區別。需要的不過是一個信念罷了,這信念沒了,其實很多事情都已經沒必要了。從下定決心的那一刻開始,我就已經想好了最後的路,不覺得有什麼。我是坦然面對,沒什麼好逃避的。倒是你,你心中就真的問心無愧嗎?」
茗田說罷,眼神犀利,未夾雜任何感情。誰都不是聖人,都會犯錯,只是看這錯究竟是怎樣的。是在值得被原諒的範圍,亦或是其他。都只是表面上看起來很好罷了,實則內心早已被腐蝕。
余也沒生氣,亦覺得沒什麼。這些話聽的多了,沒什麼值得在意的。
「我只能說,你並不是第一個這樣問的人。其他人都問過同樣的問題,可這是否問心無愧,又有什麼意義?人最該做的是即使身心俱疲無心應對也要硬生生擠出時間,逼著自己,一步一步的朝前走。過於停留在過去,逼死的往往都不是別人,而是夾縫中生存的自己。你站在暗處,瞧著明亮的地兒,是錯。你身處光亮,望著黑暗中的人,亦是錯。角度不同,孰對孰錯?相比起來,對錯其實未必那麼重要,問問心,走著便是。」
這就是余也所親自體會的,各中感受。這些年,所明白的道理。路不路的,走的人多了,自然而然就有了這路。其他的,也就沒那麼重要了。
「就是把自己逼死在夾縫中,我亦無悔便是。」
大道理茗田都明白,可這明白和做起來是兩回事。他怎會因著一些聽起來挺有道理的話,就放棄心中所堅持的事情?早就做好了最壞的打算,任憑怎麼勸說,亦是無用的。
「你怎樣選,同我有有什麼干係?你就是現在死在我面前,與我而言,不過是一個陌生人。若我沒來臨桉,知道這些事,我連你這個人都不曾知道。你以為,我就是關心你了?」
真的是孺子不可教也,也白費口舌。余也不會那麼無趣的不停勸著一個人,他聽也好,不聽也好,怎麼樣都好,於他都沒有任何干係。這點,他心裡一直都清楚知道。希望茗田還是擺正自己的位置,這才是最好的。
「自然是沒有,余大公子的關心,哪兒里輪得到我受著的份兒?」
茗田自然不會覺得余也就是真的關心自己,余也恨不得把他交給曾煜處置,殺了他,豈會那麼好心?余也同他說那麼多,不過是想著逼他就範罷了。
「你應該知道的,我此行是勢在必得。我能查出來你,也能查出來你的同伴。不論你說還是不說,都無用。當然,你若是說出來,自然是最好的,也免去了吃些苦……」
顏開見茗田一直沒回來,這右眼皮也跳的厲害,擔心出了什麼事。就怕是茗田出了什麼事,還沒想到應對的萬全之策時,最不能出事的那個人就是茗田。他要是死了,他們也無需多想了。
書生見顏開要去找茗田,當即就攔住了他,有些生氣道,「顏開,你知不知道自己再做什麼?若是茗田沒什麼事,只是出去逛逛,你去找他,他只會不屑。從來如此,何必熱臉貼冷屁股?你忘了,他究竟是怎麼對我們的?你是不是要糊塗了?」
「書生,糊塗的人是你。我知道你看不慣茗田,恨不得他現在就死了,但我要告訴你,現在這個時候,茗田要是出了什麼事,我們都別想活!若是他被余也找到了,你就該知道,能找到他,自然是能找出我們的。不救他,下一個就是我們!」
書生平時傻一些就算了,顏開都忍了,今日竟這樣糊塗。本就是要緊關頭,他還在這兒攔著,把顏開氣個半死。很多時候,顏開都不知道他的盟友是不是豬腦子,這麼笨的人,竟然會被選中,也不知道長老那兒是如何想的。
「顏開,他行事向來小心,不會被人抓住什麼把柄的。茗田這人,脾氣臭了些,腦子是十足的夠用,別擔心那麼多了。一定不會有事的,一定不會有事的……」
顏開這麼一說,書生也有些害怕了的。他不害怕才有鬼了,現在這個非常時期,誰都不能出事,否則就完了。平常這時候,茗田就是再不喜歡他們,也回來了,同他懟上幾句。今日這時候,還是沒消息,完了。
「別什麼一定不會有事了,趕緊同我去看看。總得知道是什麼情況,才知道如何應對。你就是再看不慣他,也得等著風頭過去的時候。屆時,你想怎麼樣,我都不攔著你,你就是殺他,我也不攔著。」
顏開趕忙把書生拖著,一來就看到了余也同茗田站在一起,似乎是在說著什麼。茗田臉上的狂傲,他們兩個人看的清清楚楚,正因為正好瞧見了,顏開心裡才咯噔了一下,有些害怕。
茗田在別人眼裡,一直都是沉默寡言的,極少說話,也不在別人的記憶里。顏開和書生如果不是和他相處了許久的話,在人堆里,根本看不見有這樣一個人。真是難得看到他在書生以外的人面前,紅了臉,且還是如此狂傲的樣子。
看來,是豁出去了。索性什麼都不顧了,一次性算的清清楚楚。
正因為猜到了茗田心裡怎麼想的,顏開才覺得有些害怕。最怕的就是,什麼都不在乎的那種人,拚命的時候,比誰都狠,也比誰都豁的出去。
「顏開,你說他是不是把我們兩也供出去了?你看他的那個樣子,我這心裡,一直狂跳個不停,甚是害怕。我還沒找到出去的法子呢,我不想死在這裡。茗田這個人,自己死就好了,何必把我們也拉上了。」
書生害怕,他還是了解茗田這個人的,被逼急眼的時候,什麼都做得出來。這才是他最不安的,茗田估計是回不來了,至於他會不會說一些事,可就不好說了。
「慌什麼,他要是想把我們拖下水,現在早就不是站在這裡看著他了。茗田是想賭一把,看我們兩個知道后,會不會去救他。」
「若是不去救又如何?」
這個情況,就是插上翅膀,也是無用的。
「若不去,你就等著死吧。你以為,他拖時間是為了什麼?茗田這個老狐狸,算的比誰都清楚,我算是知道了。想要活命,怎麼著也得把他搞出來。你忘了,長老把所有的事情都同他說了?」
余也不是什麼等閑之輩,沒有正面試探過,根本不知道他是不是還有什麼招未曾使出來。貿然過去,只怕是怎麼死的都不知道,茗田還真是很會給他們找事情。選和不選,無甚區別。
「去的話,極有可能會被發現。不去的話,也是坐以待斃。真是要把人活生生的逼死,究竟是想怎麼樣?說出來有何不好,非得弄得那麼複雜,把我們當猴耍呢?真真是好心機,我覺得我以前從來都沒有看懂過,茗田究竟是怎樣的人。」
「你看懂了才有鬼,那得證明茗田是有多普通?書生,不是我說你,你絕對是我見過的,最好騙的人。真的,都不是之一了,你已經是登頂了。」
顏開覺得甚是難受啊,如果有誰願意和他換一下就好了,他是快被書生蠢死了。這人真是一天不找罵,就是覺得不舒服。不把事情說的清清楚楚,根本不用想了,他一定會一直問著。算是明白了,真的應該拉出去打一頓才好。
「我也沒有你說的那麼差,只是好奇的事情比較多罷了。其實,有些事我都明白的,深藏不露你懂嗎?我就是屬於那種,外表一定要給人一種老實本分的感覺,這樣才好說話不是?像茗田那樣,看起來就挺招人待見的,就算他不會說話。」
書生有些委屈,為自己打抱不平。他心裡有些難受,顏開竟然這樣說他,怎麼說也是一個戰線的,不應該說的那麼直接。他不要面子的嗎?
「好了好了,別跟我說那些了。管他是什麼情況,既來之則安之,余也想玩兒,茗田想玩兒,陪著一起玩兒就好了。看最後究竟是吃虧,反正我無所謂。正巧生活平平無奇,這不就尋求到刺激了嗎?」
顏開懶得和書生說那許多,直接說了其他事。反正,現在這個時候,多笑一笑,總比愁眉苦臉的好。他就是整天耷拉的臉,也沒什麼用。心情好,自然就不一樣了。茗田這人,真是一點都不讓人省心。非得到這個時候,才會有所顧及他們。但是這個顧及,還真是不怎麼討喜。除了驚嚇,什麼都沒有。
「我們要不要湊近一些,聽聽他們究竟在說些什麼?說真的,我難得看他跟誰紅過臉,就是跟我也只是那種不屑。還真沒看見誰,能讓他高看幾分的。看他的那尾巴,都快翹到天上去了。」
書生到了這個時候,還有心情看戲,真是什麼都阻止不了他樂觀的心態。最多也就只是,剛看到的時候,心裡覺得害怕,不知該如何是好。一看身邊的顏開,就是再無奈,也沒什麼大不了的。總不是一個人想辦法,兩個人怎麼著都成。
「有時候,還真的挺羨慕你的性子的,不管是什麼事兒,都可以無所謂。我要是有你這個心,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