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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章 生如塵土

  所有的事情也算是告一段落,余也在太息陪著應清討了酒後,便歸去了。太息美的讓人驚心動魄,美的久久不願挪開目光,卻是到了該走的時候。


  余也是個閑不住的人,哪裡會常在一個地方駐足停留。風平浪靜於他來說,也沒了什麼意義,尋思著去別處。


  應清因傅員外這事,心有餘悸,在余也說要離開的時候,有些不放心。在喝酒的時候,也在勸著,余也去意已決,應清也沒法改變什麼,也就隨他去了。只要不是惹出什麼大麻煩,出去轉轉,倒也是挺不錯的選擇。


  應清倒是想隨著余也一起,只是家中不會同意,也就只有作罷。老爺子想著讓他繼承家業,最多就是再玩兒兩年,夠了也就回來了。在太息周圍轉轉就已經夠了,想要去更遠的地方也行,不過是代表應家談生意。


  談生意什麼的,最讓人覺得腦袋疼,怎麼說還不如就待在太息。閑時看看詩文,與人對對子,自己給自己找樂趣,倒也算得上是樂得自在。


  雖嚮往余也自由自在的生活,但他的生活看起來也是不錯的。


  不論余也去哪兒,應清只有祝福。祝他一路順風,下次見面的時候可別等到什麼半年一年後,還是喜歡余也在太息時不時騷擾他的時候。余也倒是能惹麻煩,卻是不討人厭的。


  喜歡余也,卻並不想真的成為他。


  余也就這樣瀟洒的離開了太息,又去找了之槐,說了情況后,之槐是贊同的。早就知道余也是關不住的性子,與其過多的束縛,倒不如放手讓他去拼搏,不求這一路上能有多麼招人喜歡,只求平安。


  畢竟余也是這世上,為數不多的能同他談天說地,且知道他全部的人。


  嘴上說著這臭小子如何如何,心裡還是在意。這小子也給自己惹了不少禍事,嘴上說著懶得收拾,真到了關鍵時候,怎可能真的放任不管。


  他們之間的感情,複雜也簡單,看似毫無交集,實際密不可分。維持這樣的狀態,就好了。其他的,還真就未曾怎樣在意過。


  之槐同應清最大的不同是,之槐見慣了余也離開的時候,已經沒什麼反應了,應清則是會有自己的情緒。微微濕潤的眼眶,余也都看在了眼裡。余也說嫌棄應清,看他像個娘兒們一樣,心裡則是感動的不行。


  最幸運的就是,在他以為自己一無所有的時候,有這樣的好兄弟在身後默默地支持著他,給了他很多希望和溫暖,讓他可以在最困難的時候,依舊義無反顧的走下去,不會退縮。


  余也拿上了盤纏,給自己買了一匹馬,不是什麼名貴的馬,普通的不能再普通,開始仗劍走天涯。


  「小馬兒,以後就跟著大爺我了,有大爺一口粥喝,就有你一撮草吃。走嘞。」


  余也樂呵呵的,未曾回頭。


  太息的確有很多好的回憶,以後要是再來,還能記得這份兒感動。不過他這個註定要走的人,還是莫要對哪兒起了貪戀才是。沒什麼地方是值得一直留下去的,不如走的遠些再遠些,看看別處的風景,總會是不同的。


  這樣走走停停行了十日,到了另一處地方。這裡離太息八百里,和太息是天壤之別。太息在扶太守的治理下,可以說是家家戶戶過的生活還算富足,且太息名門世家甚多,毫不誇張的說,這些世家又出奇的團結。一處出事,另一處無論離的多遠,也會及時趕來,施以援手。


  從扶太守那事兒就能看得出來,這些名門世家是有多尊重扶家,多團結。


  也正是這份兒團結,才讓太息能在短時間內,一躍成為僅次於皇城的城,惹得他人眼紅。這也不算什麼,正因為太息不可複製的成功,讓太息扶太守背地裡吃了不少啞巴虧。即是知道這是啞巴虧,也只能一個一個的吞進去。


  「公子,公子,救救我兒子,我兒子快不行了,求求公子……」


  只見滿城荒涼,街上沒什麼人,路邊小攤更是少之甚少,家家戶戶閉門不出,只有沒有家的流浪者在街頭風餐露宿。他們的衣服破破爛爛,快入冬了,這衣不蔽體的,大人都未必受得了,更別說四五歲的孩子。


  放眼望去,竟沒有哪處有豪華的建築,連大門都是普通的。同太息比起來,這裡好似貧民窟。很難想象,是這樣的天差地別。


  這小婦人拉住余也的衣角,眼裡都是淚,雙眼都哭腫了。她懷裡有個三歲的娃娃,孩子臉被凍的通紅,隱約發紫,呼吸緩慢,似命不久矣。


  余也放下手中的馬鞭,接住了孩子,伸手摸了摸孩子的額頭。這是風寒,一拖再拖才越發嚴重。這裡臉賣吃食的都少,更別提藥房,即便是有也是天價。


  這母子兩身上本就沒錢,也沒值錢的小玩意兒,就是砸鍋賣鐵,也求不得半兩葯。難怪,會嚴重成這樣。


  余也從懷中掏出一瓶藥丸,取出一顆,餵給了孩子。


  「這裡有五兩銀子,我再給你十粒葯,給孩子買身暖和的衣裳,置些東西吧。」


  小婦人跪在余也身前,磕著頭,說著,「公子是活神仙,謝謝公子救命之恩……」


  「起來吧,不需要這樣隆重,我只是舉手之勞。孩子還小,這樣小怎麼忍心看著他出事?」


  余也伸出一隻手把小婦人拉了起來,把孩子給了她,牽著馬準備離去。誰知剛走沒幾丈,一下子就衝過來一群人,圍著小婦人,搶了他給她的五兩銀子和葯。


  「求求你們把東西還給我,這是孩子的救命錢!求求你們,還給我!我的翎兒不行了,我求求你們了,還給我啊!翎兒翎兒,娘親沒用,沒辦法保護你,連你的葯都護不住!翎兒,別睡,娘親在……」


  小婦人的哭喊聲把余也拉了回去,這樣撕心裂肺,他心頭也是一緊,揪在一起,很不是滋味。


  「阿年,走的越遠越好,不要回頭,娘親會來陪你的。」


  「阿年,往東走,一定不要回頭。」


  「阿年,娘親可能沒辦法兌現承諾了,一定要活著,好好的活著……」


  很遠的思緒,很近的聲音,萬千的愁緒上了心頭,他這輩子都不會淡忘的記憶,就這樣毫無徵兆的上了心頭。


  余也眨眼的功夫就到了眾人面前,攔住了這些人,厲聲道,「想搶東西,也要看我是不是願意給你們。在這道上才混了幾年,真是膽子大了,也不看看是誰,也敢碰?「


  「搶了又如何!憑什麼他們母子兩的命就是命,我們就不行?公子救了他們,怎麼不救救我們?」


  有個人開口責問道,眼裡沒有一絲悔過,理直氣壯的,就像是自己的東西,是別人來搶一樣。他衣衫襤褸,看樣子,是貧民窟的人。貧民窟的人,待的久了,心中一直向善的始終是少數,總有一部分人因為這些事被磨鍊的沒了心智,只想一步一步爬出來,不擇手段。


  這裡,毫不疑問是窮怕了。


  「你有手有腳,不自力更生,干著這勾當,我作甚要幫你?真正的男人,是不會欺負老弱婦孺,而你,欺負了兩個,你覺得這筆賬該如何算?」


  余也和太多這樣的人打過交道,也能拿捏住,就算是不威脅,也能讓他們自己自願還回去。


  「公子穿著不俗,一看就是富貴人家的公子,在家中錦衣玉食,自是不知道我們這些窮苦人是何感受,是怎樣活著。這風涼話說的,倒是有那麼幾分意思。」


  另一個人打量了余也許久,冷不丁的就冒出這一句。本來,有人心中是有些慌了,想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這樣說,哪裡還管的上這許多,眾人的目光對余也全是恨。好比余也就是壓迫他們的貪官,恨不得把余也生吞活剝。


  「說話做事要講究真憑實據,就幾句判我怎樣怎樣的,怕是不妥吧?君子愛財,取之有道,你們固守過去,一味地停在曾經,只看到眼前的遭遇,卻不知道去他處看看。你們抱怨著自己的生活,何以不見得目光短淺?但凡有點骨氣,也該把此處貪官拉出來打一打,恃強凌弱,可算不得什麼。」


  余也不急不慢,娓娓道來,句句在理。眾人你看我我看你,似是覺得是這個理,一時間,竟無一人出聲。


  「公子說的倒是輕鬆。公子想要什麼不是唾手可得,是什麼都不用想的。一切真要這麼簡單,臨桉也不會成這個樣子了,我們何至於淪落到這種地步?朝廷年年征戰,好男兒志在四方,不應苟且偷生,理當參軍。可,朝廷給百姓的是什麼?所有的一切,什麼不是朝廷引起的?公子有本事,我們也有家人,沒什麼英雄道義。」


  「你決定不了已經成定居的事,卻可以實實在在的改變自己。你們想活著,在臨桉一直待著,只會拖死自己,不妨繼續等著。看看,能等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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