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9.第 179 章

  看到本行字說明訂閱比例不足被防盜了, 請在36小時后閱讀~  等到謝信離開,謝遲氣壞了。


  就知道吃!


  謝信風捲殘雲地吃完, 還點評說「這個吃法不錯, 省時間,吃著還舒服」。可是他追問的事情呢?謝信告訴他說你看著辦吧。


  謝遲便很忐忑,轉磨盤一樣在書房裡轉了好多圈,也拿不定主意。


  他覺得, 謝信不去和自己不去, 不是一回事。一來,雖者謝信也就他比大個五六歲,但論輩分, 人家真是長輩, 長輩不去晚輩的祭禮也沒什麼。二來,謝信只是觀禮,觀禮的人多一個少一個都不是大事;可他是受召去參禮, 參禮的員額安排那是有規矩的, 他不去就得找別人填補, 似乎隨便開口並不太好。


  但讓他得罪太子……


  謝遲心裡亂得慌。雖然先前也已經得罪過一回了, 可這會兒總不能讓他破罐破摔地想, 既然得罪過了就無所謂再得罪一回吧?


  謝遲便這麼在書房翻來覆去地琢磨起來,待得回神時天色已然很晚了。他想了想,自己現下過去沒準兒要擾葉蟬安睡, 再則他有心事, 葉蟬看了也要跟著憂心, 就索性睡在了書房。


  正院卧房裡,葉蟬瞅瞅天色,估摸著他大約是睡在前頭了。她確實對自己睡有些小小的不適應,但想他今天是有正事,也不想太任性,便讓乳母把元晉抱了過來,自己帶元晉睡。


  元晉先前從沒在晚上和她一起睡過,不過他跟她很親,好奇地張望了會兒便也安靜下來,很快就平穩地睡了過去。


  數里之外的忠王府中,又過了足足一個時辰,陸恆才終於送走了最後一波前來拜訪的宗親,可算進了后宅。


  忠王妃原本已然躺下了,見他過來又起了身,剛要下榻,被他擋住:「你睡你的,我身上涼,別過寒氣給你。」


  衛氏便又躺回被中,秀眉蹙了一蹙:「怎麼突然這麼忙?」


  「這不是要給皇長子辦祭禮么。」忠王笑笑,脫了大氅交給下人,又去爐前烘了烘手,才去床邊坐下,「陛下說挑宗室子弟參禮,誰想落於人后?有點頭臉的就全來了。」


  這個「有點頭臉的」,指的基本是陛下親兄弟的兒子們,也就是和皇長子血脈最近的一幫堂弟。次一等的,是陛下叔伯們的孫輩,大多也都還混得不錯。


  衛氏坐起身歪到他肩上。她的身孕有四個多月了,已可見些隆起。忠王以前也沒有過孩子,近來在她身邊都束手束腳的,看她靠過來他也不敢攬,生怕一不小心讓她出什麼閃失。


  末了還是衛氏白了他一眼,抓著他的手擱到自己腹間,又繼續問:「一共要多少人?」


  「六七個吧。」陸恆一邊小心翼翼地撫著她的肚子,一邊道,「陛下的親弟弟總共十一個,挑一挑適齡的,再算上廣恩伯謝遲,只多不少。」


  衛氏不禁一愣:「廣恩伯謝遲?怎麼把他算上了?」


  「陛下交待的。」陸恆道。


  衛氏瞭然地哦了一聲。


  一個在京里不起眼的宗親,倒沒什麼。至少跟那些與陛下血脈最近的親王府世子長子比,這沒什麼。


  她兀自沉默了好一會兒,愈想心裡愈不安生:「陸恆。」


  「嗯?」


  「陛下這樣……」衛氏頓聲,斟酌了一下措辭,「陛下對太子如此不滿,又抬舉各親王府的孩子,我怕……」


  「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麼。」陸恆及時接過了話茬,把她沒說出的部分阻在了口中。衛氏抬眼看去,便見他的神色也沉鬱了許多,但察覺到她的目光,他又笑了起來,「沒關係。關乎國祚的事,自要看陛下的意思。陛下不開口,親王們心思再活絡也沒用。」


  衛氏抿了抿唇,輕輕地嗯了一聲。


  她知道夫君忠心,也明白縱使拋開忠心不提,他也不願看到朝中動蕩。從大義來講,她也如此。


  可從私心來說,她倒寧可親王們心思活絡、陛下也有所動搖。畢竟……如今的太子是個什麼樣的人,他們這些與天家親近的人都再清楚不過。以前還能覺得太子總會顧念與陸恆自幼相識的情分,可現下,太子在冬狩時都直接動了手,大約已然是恨意深沉了。


  那依照太子的性子,待得他承繼大統之日,就是忠王一脈覆滅之時。


  常言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衛氏一想這個就遍體發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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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東宮,太子謝遠被禁了足,自然氣不順。宮人們都伺候得小心翼翼,但仍是有好幾個被拉出去賞了板子。


  到了翌日晌午,太傅薛成趕來,太子才不得不壓了幾分火氣,向太傅見禮,請太傅入座。


  薛成坐下便嘆氣:「唉,殿下怎可鬧出這樣的事來!」


  太子也嘆氣:「孤怎麼知道他會突然病得厲害起來。」


  薛成一噎,險些破口大罵。


  他在朝為官數載,學問做得不錯,門生也不少。若是旁的門生做出這樣的事來,大概早已被他從門下逐了出去,可眼前這位偏偏是太子,讓他急不得惱不得。


  他只得壓住火氣,耐心說教:「嬰孩生病並不罕見,可太子妃殿下著人連夜求見而不能,是您的不是!」


  太子鎖眉:「我當時在沐氏宮裡,她差人來,孤根本不知。」


  薛成好懸沒背過氣去。


  他心道那是太子妃!天底下的女人里,太后第一皇后第二她第三!能被個區區東宮妃妾擋在門外,還不是您這個太子偏寵妾室所致?!


  但薛成當他的老師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心知這話說了也沒用。搖一搖頭,就還是議起了當下更要緊的正事:「殿下要知道,陛下因為冬狩時的事情著惱,已然不叫殿下去皇長子的祭禮了。如今殿下又被禁足,朝中不利於殿下的種種議論……殿下還是要做些賢德之事讓他們閉嘴才好。」


  「不利的議論?」太子不解地想了想,「什麼議論?」


  薛成沉了一沉,幾樣措辭都在腦海里轉了一遍,最後挑了個明白卻又還算委婉的說法:「國祚之事。」


  「放肆!」太子猛地擊案,大感詫異,「父皇只有孤一個兒子,他們還敢議論國祚之事?!除了孤,還有誰能承繼大統?!」


  薛成沉默不語。


  太子這話雖然聽來狂妄,但也不失為一種事實。這幾年來不止是他自己,就連朝臣們也都是這樣看的。


  是以這回坊間突然掀起對國祚之事的議論,薛成也好生驚詫了一番。接著便是不寒而慄,他頭一次迫著自己去想,即便太子是陛下獨子,皇位也未必就是當今太子的。


  「您若行事不端,陛下可以冊立皇太孫。」薛成沉然道。


  太子輕輕一怔,旋即鬆了氣:「那是我兒子,父皇要將天下給他,於我也無甚不可。」


  您倒真想得開。


  薛成心下無奈而笑,默了默,又說:「皇孫尚不滿歲,嬰孩又大多體弱多病。如有不妥,陛下還可過繼宗世子承繼大統。」


  太子悚然一驚。


  「您說什麼?」他錯愕不已地望著太傅。


  薛成垂下眼眸:「您以為,如今對於國祚之事的議論,是何人所掀?」


  還不就是陛下的那些親兄弟,洛安城裡個個顯赫的親王府里掀起的?


  他們原不該動這樣的心思,太子已然成年,膝下又已有一子,輪不到他們親王府里的兒子繼位。如今是太子自己立身不正,使得他們動了不該動的念頭。


  那個一人之上的位子,誰不想要?也就是本朝立儲只立子不立弟,他們才只能往兒子們身上使勁兒,傳開的流言也只是說陛下或許想廢了太子、過繼宗世子為新儲君。若能直接立弟,只怕親王們現下已然鬥成一片了。


  謝遠全然懵住,他一直所堅信的事情在這一剎瓦解殆盡,上一次有這樣的感覺,還是十一歲的時候。


  那時是大哥去世,他頭一回知道,原來這皇位還能掉到他頭上。這回是朝中動蕩,他頭一回知道,原來這皇位依舊不一定是他的。


  太子便有些抑制不住的慌亂:「太傅,那我……我怎麼辦?」


  「唉,事到如今,先向陛下請罪吧!」薛成無奈至極,「殿下寫奏章,臣幫殿下潤色。無論如何,都得讓陛下在祭禮之前消氣才是!」


  否則,按照一貫的規矩,祭禮之後要設家宴,參禮的眾位宗世子在這一天都算「自家人」,都要去餐這宴席。宴席上見不到皇長子這唯一在世的親弟弟,可就真要熱鬧了。


  事不宜遲,薛成立即叫了宮人來,幫太子鋪紙研磨。接著又道:「太子還得寫封信給忠王。」


  剛蘸好墨的太子微滯:「幹什麼?」


  「請忠王在把人員定下來后,務必將名冊呈給您一份。」薛成肅然道,「他們是以您家人的身份去祭祀您的大哥,您理當備謝賞賜下去。」


  太子不親臨祭禮但是賞東西下去,也算昭示身份、劃出高低。


  所有人唰然回頭,謝遲緊盯著地面一動也不敢動。他撐在地上的雙臂在不停地打顫,手在金磚上按得骨節發白。


  周圍一片安寂。謝遲等不到回應,心裡愈發慌亂。他又閉眼緩了兩息,祈禱自己這一賭沒錯。


  ——他想,皇帝要將一件事草草揭過是很容易的。這樣把他們叫來問話,他想聽的就應該是真話。


  所以他們必須有人把真話說出來,閉口不言過不了關,扯謊則有被戳穿的可能。誠然,他說了真話,待得太子承繼大統,他或許會有麻煩。可若不說,只怕能不能活過今天都不一定。


  安靜中,皇帝沉沉地長舒了口氣,聲音不辨喜怒:「說下去。」


  「臣……」謝遲暗暗咬牙,闔目磕了個頭,「臣等在山林之中聽見爭吵聲,離得不遠,便策馬過去查看。尚有幾丈時,看見太子殿下和忠王殿下正在爭執,太子殿下怒斥忠王殿下僭越,然後……然後揮拳打了上去。」


  他說著頓了一頓,見皇帝未再發話,只得硬著頭皮繼續往下說:「忠王殿下沒來得及閃避,摔倒在地上。但太子殿下撲去再打時,被忠王殿下擰住了胳膊。再之後……臣等便衝上去拉架了,兩位殿下身邊不知為何離開的護軍也很快趕了回來。」


  當時,謝遲曾奇怪為何太子和忠王身邊會沒有護軍。現在想來,估計是先有意將護軍支了開來,應該是太子支的,他可能早就想找忠王的茬。


  皇帝沒有多看正稟話的侍衛,冷淡的目光只盯著跪在眼前神色閃爍的兒子,無聲一喟,續問:「爭執廝打之中,忠王一直沒說話?」


  謝遲認真想了想:「太子殿下揮拳之前,忠王殿下說了句『殿下息怒』,別的……就沒什麼了。」


  皇帝點了點頭。太子被盯得遍身冷汗,他緊咬著牙關斟酌爭辯的言辭,父皇卻在此時將目光移了開來。


  一剎間,太子冷汗更甚。


  皇帝審視著數步外跪伏在地的侍衛,好像在判斷話中虛實。如此,瘮人的安靜再度蔓延開來,謝遲頭皮發麻,手腳酸軟。過了良久,皇帝才又問:「你叫什麼名字?」


  謝遲的聲音發虛:「臣……謝遲。」


  「廣恩伯謝遲?!」忠王猛地回頭,悚然打量了他一會兒,接著迎上皇帝疑惑的目光,拱手坦誠道,「陛下,他是臣舉薦進御前侍衛的。」


  他頓了頓聲,又說:「但臣此前並未見過他,他方才所言……也都屬實。」


  謝遲一瞬間覺得忠王犯了傻,旋即又明白過來,如果此時不說,事後卻讓皇帝查到他是如何進的御前侍衛,那才是真的說不清楚。


  「竟還是個宗親。」皇帝不帶情緒地輕笑了聲,謝遲感受到那種審視的目光又投過來,如芒在背。接著,皇帝又笑了聲,「還與太子同輩?」


  太子謝遠,他叫謝遲,一看就是同輩。


  謝遲於是無可隱瞞地承認:「是。」


  皇帝看向太子:「太子怎麼說?」


  滿殿的人,都感覺到太子打了個猛烈的寒噤。


  「兒臣……」太子心中虛得發空,眼皮也不敢抬一下。窒了很久,他說,「兒臣沒有,是他說謊。」


  「很好!」皇帝乾脆道,繼而朗笑出聲。笑音一聲聲在殿里回蕩,又戛然收住,「謝遲說謊。押出去,杖三十。」


  「陛下?!」謝遲惶然抬頭,兩個宦官已捉住了他的肩頭,不由分說地向後拖去,他掙不開,只得疾呼,「陛下,臣沒說謊!臣沒騙您!陛下……」一塊帕子卻及時地掖進了他嘴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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