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第 50 章

  看到本行字說明訂閱比例不足被防盜了, 請在24小時后閱讀~  響亮的聲音猶如一道驚雷在殿中劈裂。


  所有人唰然回頭, 謝遲緊盯著地面一動也不敢動。他撐在地上的雙臂在不停地打顫,手在金磚上按得骨節發白。


  周圍一片安寂。謝遲等不到回應, 心裡愈發慌亂。他又閉眼緩了兩息, 祈禱自己這一賭沒錯。


  ——他想,皇帝要將一件事草草揭過是很容易的。這樣把他們叫來問話,他想聽的就應該是真話。


  所以他們必須有人把真話說出來,閉口不言過不了關,扯謊則有被戳穿的可能。誠然, 他說了真話, 待得太子承繼大統, 他或許會有麻煩。可若不說, 只怕能不能活過今天都不一定。


  安靜中,皇帝沉沉地長舒了口氣,聲音不辨喜怒:「說下去。」


  「臣……」謝遲暗暗咬牙, 闔目磕了個頭, 「臣等在山林之中聽見爭吵聲, 離得不遠, 便策馬過去查看。尚有幾丈時,看見太子殿下和忠王殿下正在爭執,太子殿下怒斥忠王殿下僭越, 然後……然後揮拳打了上去。」


  他說著頓了一頓, 見皇帝未再發話, 只得硬著頭皮繼續往下說:「忠王殿下沒來得及閃避, 摔倒在地上。但太子殿下撲去再打時,被忠王殿下擰住了胳膊。再之後……臣等便衝上去拉架了,兩位殿下身邊不知為何離開的護軍也很快趕了回來。」


  當時,謝遲曾奇怪為何太子和忠王身邊會沒有護軍。現在想來,估計是先有意將護軍支了開來,應該是太子支的,他可能早就想找忠王的茬。


  皇帝沒有多看正稟話的侍衛,冷淡的目光只盯著跪在眼前神色閃爍的兒子,無聲一喟,續問:「爭執廝打之中,忠王一直沒說話?」


  謝遲認真想了想:「太子殿下揮拳之前,忠王殿下說了句『殿下息怒』,別的……就沒什麼了。」


  皇帝點了點頭。太子被盯得遍身冷汗,他緊咬著牙關斟酌爭辯的言辭,父皇卻在此時將目光移了開來。


  一剎間,太子冷汗更甚。


  皇帝審視著數步外跪伏在地的侍衛,好像在判斷話中虛實。如此,瘮人的安靜再度蔓延開來,謝遲頭皮發麻,手腳酸軟。過了良久,皇帝才又問:「你叫什麼名字?」


  謝遲的聲音發虛:「臣……謝遲。」


  「廣恩伯謝遲?!」忠王猛地回頭,悚然打量了他一會兒,接著迎上皇帝疑惑的目光,拱手坦誠道,「陛下,他是臣舉薦進御前侍衛的。」


  他頓了頓聲,又說:「但臣此前並未見過他,他方才所言……也都屬實。」


  謝遲一瞬間覺得忠王犯了傻,旋即又明白過來,如果此時不說,事後卻讓皇帝查到他是如何進的御前侍衛,那才是真的說不清楚。


  「竟還是個宗親。」皇帝不帶情緒地輕笑了聲,謝遲感受到那種審視的目光又投過來,如芒在背。接著,皇帝又笑了聲,「還與太子同輩?」


  太子謝遠,他叫謝遲,一看就是同輩。


  謝遲於是無可隱瞞地承認:「是。」


  皇帝看向太子:「太子怎麼說?」


  滿殿的人,都感覺到太子打了個猛烈的寒噤。


  「兒臣……」太子心中虛得發空,眼皮也不敢抬一下。窒了很久,他說,「兒臣沒有,是他說謊。」


  「很好!」皇帝乾脆道,繼而朗笑出聲。笑音一聲聲在殿里回蕩,又戛然收住,「謝遲說謊。押出去,杖三十。」


  「陛下?!」謝遲惶然抬頭,兩個宦官已捉住了他的肩頭,不由分說地向後拖去,他掙不開,只得疾呼,「陛下,臣沒說謊!臣沒騙您!陛下……」一塊帕子卻及時地掖進了他嘴裡。


  皇帝依舊只看著太子,已慣於掩飾喜怒的臉上,失望一分分從眼底滲了出來:「其他人都退下。」


  宮人、侍衛、忠王,都無聲地一叩首,迅速告退。殿門很快合攏,只餘一雙君臣父子一站一跪。


  皇帝緩緩道:「朕罰了他,只因你是太子。今後這天下是你的,萬事皆由你說了算,你要清楚自己的分量。」


  太子險些脫力。勉強維持的僥倖被徹底激散——父皇還是分辨出真相了。


  但不及他做任何反應,下一句話又如洪鐘般籠罩下來:「朕只是罰了他,卻沒有治他欺君之罪,依舊只因你是太子。天下還不是你的,你要清楚自己的分量。」


  太子慌張抬頭:「父皇……」與君父冷如寒潭的視線一觸,他又噎了聲。


  「朕知道你素來愛計較,凡事錙銖必較,是朕寵壞了你。」皇帝眸光微凜,「但這件事,朕已經罰過了,朕希望你學會適可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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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紫宸殿外,謝遲被按到長凳上,知道聖旨之下與旁人爭辯皆無用,就理智地不再爭辯,咬牙準備把這頓板子熬過去。


  因為其他人很快也退出來的緣故,掌刑的宦官怕有別的吩咐,就暫且等了等。但傅茂川並沒有往這邊來,只冷著臉叮囑御前宮人和侍衛們日後不要再多提及此事,倒是忠王在殿檐下駐足想了想,就走了過來。


  「殿下。」掌刑宦官拱手,忠王摘了扳指掖過去:「年關近了,大人置辦些酒菜,過個好年。」


  「殿下您客氣——」掌刑宦官拖著長音,眉開眼笑地把扳指收了。忠王沒再說別的話,更沒與謝遲說一個字,轉身便走。


  虧得忠王的這個扳指,謝遲少受了好些苦。若不然,單憑他年紀輕又多日寢食不安,這三十板子就能打飛他半條命。


  但饒是這樣,他還是當晚就發起了高燒。傅茂川把他單挪了個屋子的事他迷迷糊糊地知道,後來進進出出的又都有誰,他就一點都不清楚了。


  這燒,如洪水般兇猛地燒了一天一夜,但退去時竟也利落得很。謝遲半夜突然醒來,覺得頭腦清醒無比、四肢也不那麼酸了,之後便再沒反覆。


  謝遲趴在床上重舒了口氣,下意識地想翻身,緊接著便呲牙咧嘴地吸了涼氣:「噝……」


  好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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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府里,葉蟬掐著指頭數算了好幾遍,才敢確定這剛臘月十五。


  她還以為都過了兩個月了,日子漫長得讓人煩躁。


  謝遲一點音訊都沒有,是吉是凶、是生是死一概不知。她在府里壓著事,雖然沒出什麼亂子吧,可心裡每時每刻都慌得很,一天到晚的坐卧不安。


  得虧奶奶平日不出門,爺爺近來也嫌冷不愛走動。不然他二老要出去她可沒法攔著,出門一打聽就糟糕了。


  ——這竟是近來唯一值得慶幸的一點。


  於是再到用晚膳的時候,葉蟬被滿腹心事攪得罕見的沒胃口,對一桌子菜橫挑鼻子豎挑眼,看來看去一口都不想吃,連拿筷子的興緻都沒有。


  好在青釉大致知道她的喜好,在她對著滿桌菜發愣的時候,就悄悄推了紅釉出去,讓紅釉趕緊去廚房,讓那邊下碗酸菜肉絲麵過來。


  葉蟬本來就偏愛些味道重的東西,尤其愛吃酸,酸的東西又確實開胃。一碗熱騰騰的面端過來,色澤誘人,酸香混合著肉香一起漫開,她便逼著自己好歹吃了半碗。


  然後,她又著意吩咐膳房,給元顯和元晉備好宵夜。元顯的送去西院,元晉的送到她這兒來。


  兩個孩子現在都能吃輔食了。但她去吩咐這些,是從聽聞謝遲出事開始的。


  葉蟬最初也不清楚自己為什麼突然開始操了這份兒心,前幾天晚上才幡然驚悟:似乎是因為擔心謝遲真的回不來?如果那樣,兩個孩子再出現問題,廣恩伯一脈就算斷了……她竟然在擔心這個?!


  看來她當真是近來壓力太大了。


  一想到這些,葉蟬鼻子就泛酸。


  她覺得這樣不好,可是,她真的不知道怎麼辦呀!


  府里使不上勁兒,她在京里也沒有其他熟人可以幫忙。每天心裡都亂糟糟的,胡思亂想得愈發厲害。


  回到卧房,葉蟬終於躲到屏風后悶頭哭了一場。


  她哭的聲音小,但兩句話在她心頭咆哮得一聲比一聲猛烈:

  謝遲,你可趕緊回來吧。


  我害怕!!!.

  西院,容萱原拿著個撥浪鼓逗滿地爬的元顯逗得正開心,一看花佩端著兩隻小白瓷碗進來,臉一下就冷了:「她有完沒完?」


  花佩趕緊回身闔上門,壓著聲音勸容姨娘:「您就彆氣了。怎麼說……大公子也畢竟是繼在夫人名下的,夫人平日要照顧一二,旁人也說不出不是來。」


  容萱就把更多呼之欲出的吐槽忍了,化作一記白眼:「嘁。」


  葉蟬安得什麼心,當她看不出嗎?趁著男主不在到處昭示自己的權威,真是所有女配正房的標配!


  得了,她要撈賢名就讓她撈去。反正按照劇情,這種事最後一定會叫男主知道,男主也絕對一眼就能看穿她的圖謀不軌!


  后宅正院里,葉蟬正因為逗元晉逗得開心,把晚膳給忘了。青釉也沒催,覺著小公子剛進府來,趁早和夫人熟悉起來也好,不然萬一自此生分了下去,不知會有多少隱患。


  謝遲這一來,剛好提醒了葉蟬時辰。


  「都這麼晚了啊?!」葉蟬看著窗外的天色一吐舌頭,趕忙把元晉抱起來交給乳母帶去哄睡覺,又示意青釉傳膳。


  謝遲在她屋裡的羅漢床上坐下,也沒多措辭,開口就問:「聽說你今天把闔府的下人都叫來訓了一頓?」


  葉蟬點頭,他又問:「為什麼啊?」


  葉蟬一喟,踱過去在離他有幾寸距離的地方也坐下,神色不太愉快:「他們啊,不把元顯和元晉當家裡人。我想繼過來的孩子,這是難免的,可總不能一直這麼下去,就提前把他們喊來提點了一下,但願日後能好些吧。」


  接著她又細細說了一下經過,說是元晉身邊的乳母拿喜歡孩子的話奉承她,說她日後如果有了自己的孩子必定更好。這確實證明在下人眼裡,這兩個孩子和廣恩伯府是有分別的,謝遲就稍鬆了口氣,覺得她這麼做沒錯。


  然後他接著問:「那怎麼又把西院的人打了呢?」


  「她們瞎嚼舌根!」葉蟬的火氣一下就上來了,緩了緩,重新平和下來,「青釉帶人去膳房端點心的時候,聽到她們跟膳房的人嘀咕。說什麼我把人叫過來訓話是亂找茬,有意給容姨娘臉色看呢;還說……說本來就是繼過來的孩子,硬說和自家生的一樣是裝好人——這叫什麼話?子虛烏有的,瞎毀人清白!」


  謝遲怔了怔,原來是這麼回事。


  然後他就噴笑了出來,覺得自家夫人認真起來也怪可愛的。


  結果她更生氣了:「這有什麼好笑的!」她瞪著他,「你要是覺得她們這話沒錯,我們就把孩子給恪郡王府送回去!不帶這樣抱過來又不好好養的!」


  哎怎麼說認真就又認真了……


  謝遲趕忙繃住笑,看看她那張眉梢眼底都掛著怒氣的臉,想哄又不知該怎麼哄,最後伸手摸了摸她的額頭:「別生氣啊我沒那麼想。」


  葉蟬很不留情地揮手打開了他的手。


  謝遲忍不住又笑了一聲,又忙重新綳起臉:「你說得沒錯。孩子繼過來了,當然要當親生的待才對。再說這本來也不是八竿子打不著的孩子,我們跟恪郡王府是同宗的兄弟。」


  葉蟬撇了撇嘴,臉色好了些,謝遲又看向劉雙領:「去問問,西院是哪兩個背後嚼舌根。不能留在府里了,馬上趕出去。」


  劉雙領一訝:「爺,這……」


  「不能讓她們背後議論夫人。」謝遲說明了緣由,劉雙領瞭然,反倒是葉蟬亂了陣腳,一把抓住謝遲的胳膊:「別別別,我不在乎這個!」


  「我在乎。」他轉回頭來,葉蟬驀然回神,訕訕地抽回手來,但被他捉住了。


  這種接觸令她一下子渾身僵硬,謝遲其實也不自在,不過撐住了沒鬆開她。


  他執著她的手,輕輕地吻了一口:「你聽我說。」


  葉蟬雙頰一陣陣發燙,本來也說不出話了,當然只能聽他說。


  他緩緩說:「那個……我本沒想這麼早娶妻,我想你可能也沒打算這麼早嫁人。」


  ……他打算休了她嗎?葉蟬的心驟然一緊。


  「……不過既然已經這樣了,我們就……我們就好好地過日子。」他盯著她的手,眼皮都不敢抬一下。


  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突然想跟她說這些,是因為覺得該交交心,還是想給她底氣?總之,是有一股情緒涌動著,讓他在心跳加速中不由自主地把話說了下去:「近來家裡的事情就勞煩你多操心。我……我好好在朝中掙個一官半職,爭取來日給你掙個誥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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