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鮫人之戀 十一
妙笙回到韓府時,已是傍晚時分。韓鬆落一方麵要處理案件,一方麵又擔心妙笙,整個人煩躁無比,見到妙笙回來後,原本還打算說什麽的他在看見妙笙臉上淡淡的憂愁和落寞時,到嘴邊的話也不由自主的噎了下去。
妙笙沒有去細看韓鬆落的表情,隻丟下一句“我累了”就回房了。
韓鬆落想了想,讓人去請李初月。或許,李初月能安慰安慰她!
回到房間,妙笙靠著門大口大口地喘氣。護心鱗片她佩戴了這麽久,突然離開身體,讓她多日沒有碰到海水的身體撐不住了。雖然在護心鱗片脫離身體的時候,她及時的回到了大海裏,但脫水的虛弱感卻不是這麽容易消失的。
艱難地挪到桌邊,妙笙給自己倒了杯茶,喝了一大口,也還是無法驅趕嘴中的幹澀,不由得苦笑一聲。看來這次又得休養幾天才行了。
“轟……”突然間,天空一個轟雷聲響起,懸在空中一直不肯落下的雨滴終於是頃數落下。豆大的雨滴打在房簷上,發出焦急的聲音;落在地上,也是一陣紊亂不安的情緒。
略有些焦躁的妙笙在腦海中快速地思考著海族近日來所發生的一係列的事情,想了半天,也理不出個頭緒的妙笙緊緊地按住額頭,卻在下一刻聽見了從門外傳來的說話聲。
“小姐,您沒被淋濕吧?”珠兒努力的把傘遮在李初月的頭上,奈何李初月走得太快了,她跟不上。
李初月沒有說話,但心中也是頗為鬱悶。她過來時還一直懸而未落的大雨竟在她剛剛到達韓府時就落了下來,隻要一想到她是為什麽而過來的,李初月就不禁在心中埋怨起韓鬆落:自己搞不定妙笙還要來麻煩她!她不是月老啊!
思及此,李初月又加快了腳步。在妙笙的房門口停下來,李初月還沒來得及敲門,妙笙就已經開門了。
“初月姐姐……”妙笙看著李初月,勉強地笑道。
看著妙笙眼底的暗青與眉宇間無法掩飾的疲憊,李初月暗不可察地皺了皺眉,韓鬆落這幾天是怎麽照看妙笙的,妙笙怎麽會這般憔悴?
李初月向跟著她而來的珠兒揮了揮手,示意她下去,隨後扶著妙笙進去。“妙笙,你這是怎麽了?”
妙笙搖搖頭,“我沒事啊!初月姐姐怎麽現在過來了?外麵這麽大的雨,姐姐沒有被淋濕吧?”
扶著妙笙在桌邊坐下,李初月在她對麵落座,眉頭微挑,“妙笙,發生什麽事了嗎?”
聞言,妙笙倒茶的手一頓,而後又恢複了正常,笑眯眯地道:“初月姐姐,你怎麽會這麽問呢?”將茶杯遞給李初月,妙笙抬手撫了撫耳邊的青絲,含笑道:“姐姐,不要想多了,我沒事!”
接過杯子,李初月隨手放在桌上,目光灼灼地盯著坐在對麵的女子。以她和妙笙相處的這些日子,自然看得出妙笙現在是不對勁的。雖然妙笙臉上的笑容還是和以前一樣,但李初月很明顯的感覺到,眼前這姑娘的笑容裏還多了一些她看不懂的東西,而且不論怎麽看,妙笙笑得都有些勉強,如果讓她用四個字來形容就是:強顏歡笑!
壓下心頭的惶惶不安,李初月拉著她的手,鄭重而真誠地道:“妙笙,不管發生了什麽事,你都要記得,初月姐姐一定會幫你的。”
妙笙低下頭,隱藏了自己的表情,隻是低低的“嗯”了一聲。
李初月安撫了一會兒妙笙,轉頭又找韓鬆落去了。她的直覺告訴她,妙笙的情緒變化如此之大,一定和韓鬆落脫不了關係。
“誰也幫不了我……”看著李初月消失的背影,妙笙喃喃道……
正在書房理清案子的韓鬆落稍微有了點思緒時,李初月的到來卻打亂了他的思考。
抬頭瞥了一眼臉上猶有怒氣的李初月,韓鬆落不禁有些吃驚,這是誰把她惹到了?生這麽大的氣!相識這麽多年,哪怕是當初李初月被人找回來的時候,都沒有發過這麽大的火。突然見她生氣,韓鬆落肯定是好奇的。
珠兒擔心地看了一眼自家小姐,不由得歎了口氣。她家小姐為了妙笙姑娘生韓公子的氣也不知是好是壞?而且,最最重要的是,她生氣的原因還是因為與她的未婚夫有曖昧不清關係的女子沒有被她的未婚夫照顧好……這脾氣來得也太詭異了一些吧?
“珠兒,你退下!”李初月冷冷地道。
珠兒低頭福了福身,轉身離去時還朝韓鬆落投去了一個略帶同情的眼神……韓公子,您自己自求多福吧!
被珠兒臨走前的那個眼神看得莫名其妙的韓鬆落心中頓時警鈴大響,麵上卻是風輕雲淡的模樣。笑了笑,韓鬆落道:“初月,你怎麽過來了?”
“不是你讓人去請我的嗎?”
“……”
韓鬆落無奈地揉了揉眉心,“妙笙怎麽樣了?”
“你幹的好事,你還有臉問?”李初月說到這個就氣不打一出來,她在中間給兩人打掩護,指點了這個又去提醒那個,結果當事人一個是真傻,一個是裝傻。裝傻也就算了,還偏偏給她弄出這麽多事情,真當她是幫他處理爛攤子的人了嗎?
韓鬆落一臉的不解,“我幹的好事?我做什麽了,你那麽生氣?”
李初月見他臉上的疑惑不是裝出來的,心底的怒氣也弱了一分,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才道:“你難道沒有去看看她嗎?她現在很不好!還有,這兩天到底發生什麽了,為什麽妙笙看起來不對勁?你是不是做了什麽?”
韓鬆落一愣,妙笙看起來不對勁?聯想到今天他所懷疑的事情,還有文觴那番意有所指的話,不自主地就說出了口,“是因為文觴的話嗎?”
“你們說了什麽?”李初月在一旁的凳子上坐下,聽到韓鬆落的話,突地問道。
“文觴懷疑妙笙和城中近日來所發生的命案有關,今天當著妙笙的麵說了出來……”
“糊塗!”韓鬆落還沒有說完,就被李初月給截斷了話頭,“他也不想想,如果妙笙真的是凶手,又怎麽會費心的幫你們抓凶手?你難道忘了妙笙上次所受的痛苦了?”
李初月心中剛剛才消下去的怒火又一次地升了起來,她站起身,在房中不停地來回走動,“是了,一定是你們的話讓妙笙想多了。她一個姑娘家住在別人家裏,心中難免會有些自卑,如今又被你們這麽一說,她肯定是萌生了要離開的念頭。”
韓鬆落聞言,猛地站起來,“你說什麽?”
李初月停下來,仔細地想了想之前妙笙的表情,眉頭緊鎖,“恐怕,妙笙現在已經離開了……”
話音未落,李初月隻覺得眼前一陣勁風掠過,再回過神來時,房中哪裏還有韓鬆落的身影。見狀,李初月輕輕地歎了口氣……
不得不說,同為女子,李初月的很多想法在大多數的時候都是正確的!而妙笙雖然是鮫人族的公主,但也還是一個女子,所以,李初月的心中所想放在妙笙的身上也是能行得通的。因此,當韓鬆落來到妙笙的房間時,房裏早就沒有了那個女子的影子。
韓鬆落看著空空的屋子,眼裏劃過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神色,他二話不說,轉身衝進大雨裏……
韓鬆落發了瘋般的在城裏尋找妙笙,殊不知,此時妙笙就在城外的海邊。沒有打傘,沒有躲雨,她神色淡淡地看著大海,沿著海岸線走了一圈又一圈。
雨水不客氣地落在她身上,滴滴雨水順著她的臉頰落下,青絲被打濕,緊緊地貼在身後,青色的衣衫盡數貼在身上,顯露出窈窕的曲線。
“母後……”女子低喚一聲,美眸卻沒有一絲的淚水。她蹲下身,雙手抱住自己的膝蓋,將臉埋進膝中,低低地道:“母後……”一聲一聲,帶著絲絲委屈。
韓鬆落腳下一頓,似是想起了什麽,飛快的朝城外掠去。待他在海邊找到那個女子時,看見的就是女子彷徨無助,將臉埋入膝中的模樣。
靠近她,韓鬆落不知該怎麽樣開口,對不起?還是……你別離開?
“韓大哥……”早在韓鬆落來到之時,她就已經知道了,隻是她不想再像如以往一般揚起笑容看著她,真正的她,是不會勉強自己的。
“妙笙……你,你要走了嗎?”
妙笙不說話,是啊,難道說你已經懷疑我了,我還留下來做什麽呢?還是應該說,我不是人類,遲早都會回去的嗎?
見她不說話,韓鬆落突然就慌了,蹲下身抱住這個此刻看起來是如此悲傷的女孩,低聲哀求:“妙笙,你不要走,好嗎?”
妙笙抬眼,視線毫無預兆地撞進了男子的眼裏。平日裏總是帶著笑意與驕傲的眸子此時充滿了哀求,還有……害怕!
她垂眸,“韓大哥,我總有一天會走的。即使……不是現在,將來,我也會……唔……”拒絕的話,被一個輕吻堵住了。
妙笙無措地抓住韓鬆落的胸前的衣服,身子卻是漸漸地放鬆了下來。許是察覺到她的放鬆,原本若即若離的輕吻卻愈發地深入,繾綣。
“妙笙……”見她臉色緋紅,呼吸急促,韓鬆落放開了她,手上的力道又加重了不少。“答應我,不要離開好嗎?”
將頭偏到一邊,妙笙緊緊地咬住下唇,不敢輕易做出承諾。她不是凡人,無法給予韓鬆落任何承諾,他們之間,本就隔了一道距離,一道無法跨越的溝鴻。
妙笙的這副模樣,韓鬆落又何嚐不知曉她的意思。眼神一黯,他終究是無法再說出什麽讓她為難的話,兩人靜默許久,耳邊卻突然傳來一個爽朗的聲音:“喲!這是怎麽了?”
這個聲音在韓鬆落聽來是陌生的,在妙笙聽來卻是無比的熟悉。兩人快速地抬頭,映入視線的是一個身穿暗藍色衣衫的男子,頭上束著一個白玉冠子,身長玉立,手中撐著一把傘,正笑吟吟的看著在雨中狼狽不堪的二人。
“敖翼……”妙笙一驚,“你怎麽來了?”
韓鬆落定定地看著來人,俊眸中滿是警惕。
男子悠然自得,“這不是受人所托嗎?”他圍著二人轉了一圈,感慨道:“嘖嘖嘖……我遠遠地看見你的身影,還想著是不是認錯了。沒想到,竟然還真的是你啊!你什麽時候還多了在雨中淋雨的愛好了?”
他低頭打量了一下韓鬆落,“這位是……你的心上人還是你的姘頭?”
妙笙:“……”
韓鬆落:“……”
悲傷的氣氛被這二貨一攪和啥也不剩,妙笙心中的委屈也在頃刻間灰飛煙滅。或許是因為曾經見識過這家夥破壞氣氛的能力,妙笙不一會兒就接受了這個現實。
摸了摸鼻子,妙笙沒好氣地道:“狗嘴裏吐不出象牙!”
男子眉峰一聳,也不在意妙笙的話,笑眯眯的看著韓鬆落,道:“你好,我是妙笙的表哥,敖翼。不知公子如何稱呼?”
“韓,韓鬆落!”
妙笙撇了撇嘴,連身份都想好了,還真是有備而來啊!!
兩人相互認識過後,最後共同意識到了一件事:他們為什麽非得在雨中聊天呢?
也就是說,不管妙笙的態度如何,在韓鬆落的不願意之下和敖翼的促成之下,她再一次被帶回了韓府。把妙笙丟給李初月打理去了,兩個男人一同去了書房。
書房。
敖翼端正地坐在韓鬆落的對麵,手中握著茶杯並不飲用,他打量韓鬆落的目光不加掩飾,當然,問出來的話也是不加掩飾:“你和妙笙之間到底是什麽關係?”
“朋友!”
敖翼饒有興趣地看著他,端著茶杯的手卻有一下無一下地敲打著杯子的杯身。“是嗎?那,我已經找到妙笙了,也不用再叨擾韓公子了。這些日子多謝韓公子對妙笙的照顧!”這話,明顯是有想把妙笙帶走的意味。
韓鬆落神情不變,語氣平淡,“敖公子太客氣了!隻是,要不要離開由妙笙說了算,敖公子恐怕做不了她的主!”
“本公子可以算是妙笙在這個世上唯一的親人了,韓公子憑什麽認為我做不了她的主?”敖翼笑,“而且,我也聽見了,妙笙不想在貴府待下去了,正好我帶她換個環境。”
“……”
這一回,韓鬆落敗下陣來,隻得無話可說。
“敖公子……”
敖翼看著他,等著他接下來說的話,房門“砰”的一聲被人踹開,妙笙氣衝衝地進來,對著敖翼就是一陣劈頭蓋臉的罵去:“敖翼,你死心吧,我不會跟你離開的。再說了你算老幾,竟然敢用話來擠兌韓大哥?你活得不耐煩了吧你?還想做本姑娘的主?你下輩子去吧!”
跟在後麵進入房內的李初月和端坐在房中的韓鬆落看著與以往不同的妙笙皆是暗自抽了抽嘴角,這……這丫頭真的是妙笙嗎?
敖翼淡定地道:“妙笙,你暴露本性了喲!”
哢……
活蹦亂跳的妙笙頓時卡殼了。完了,被韓大哥和初月姐姐知道她的本性了!
敖翼不去看霎時就變得苦惱的妙笙,反而把話頭拋給了韓鬆落,“怎樣?知道她不如你所想的那般知書達禮,溫婉大方,你還要留她嗎?”
“我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