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第三十章 生日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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奚川看著他：「你跟我去店裡做什麼？」
「學做菜啊。」孫佑宸可是一直都記得這個約定的, 早就在等這一天了。
奚川沒想到孫佑宸這麼執著, 他倒是沒像之前答應的那麼爽快了：「我覺得你的天賦在畫畫上, 你還是畫畫吧, 別學廚了。」
「畫畫我已經會了，現在就是要做菜。」孫佑宸認真地說。
奚川低頭看一眼孫佑宸白皙修長的手, 說：「做菜很辛苦的。」
「我不怕。你能行, 我也能行。你教我吧，我想早點拿回我家的飯店。」孫佑宸目光堅定地望著奚川。
奚川輕嘆一口氣：「你去洗澡吧，快點，你只有十五分鐘時間，我快要遲到了, 剛剛老闆娘打電話來催了。」
孫佑宸興奮起來，趕緊跳起來去洗澡，奚川要教他做菜了。
高考後的第一天，孫佑宸摟著奚川的腰, 跟他一起去上班。他的心情無比雀躍, 覺得一條嶄新的人生道路在面前鋪展開來，他在奚川背後張開雙臂，放聲大笑，像一隻出籠的鳥兒。
奚川聽見他爽朗的笑聲, 也忍不住揚起了嘴角, 為他的情緒所感染。這個開朗愛笑的孫佑宸才是真正的孫佑宸。
奚川剛到吃好, 就看見田橙在店門外站著引頸張望, 看見他來了，大鬆了一口氣的樣子：「你可算是來了。」
奚川一邊停車一邊說：「怎麼了，我沒遲到吧？」
「沒有。今天來了個比較麻煩的客人，只有你才能應付，等你救火呢。」田橙面露憂心的神色。
奚川抬頭問：「怎麼回事？」
田橙壓低了聲音說：「有人來砸場子，說我們菜做得不好，要打差評，所以全靠你了，你今天可一定要好好做啊。」
孫佑宸不解地跟在他們後面，什麼客人啊，這麼大脾氣。進了店門，只見店裡坐了一男一女，矮胖的男客人說：「老闆娘，我們可是連早飯都沒吃就過來了，到底什麼時候才能吃上飯啊？不能做我們就回去了，不浪費大家時間。」
田橙趕緊說：「來了，來了。這位就是我們的師傅，馬上就給你們做菜。」
矮胖男人上下打量了奚川一眼：「他就是你們的廚師？這麼年輕！」顯然有些不太相信。
女客人也饒有興趣地打量著奚川，然後笑著說：「別是做不好菜，特意拉了個帥哥過來使美男計吧？」
奚川看了客人一眼，說：「兩位請稍等，馬上就好。」說著朝廚房走去。
田橙將菜單拿給奚川，不由得長吁了一口氣，回頭對客人說：「麻煩你們等一下，我們師傅做菜很快的，今天包準讓你們滿意。」
男人背靠著椅子，一邊吃著西瓜說：「那我就拭目以待了。」
孫佑宸一頭霧水，田橙平時都是自信飛揚的，什麼時候跟人這麼低聲下氣過，這到底是何方神聖啊，這麼趾高氣揚的，便拉住梁小芬問個清楚明白。梁小芬無奈地嘆了口氣，悄悄告訴他：「就是碰上刺頭客戶了，故意找碴的。前兩天你不是考試嘛，你哥請假照顧你去了，沒在店裡做菜，那個客人點了菜嫌不好吃，連續打了兩天的差評。橙姐跟他們商量撤銷差評，退錢也不肯，最後說要吃得滿意了才肯撤銷，所以橙姐把人請到店裡來了。這事兒也只有你哥能幫我們了。」
孫佑宸明白過來，快餐店最怕的就是差評，好不容易生意有了起色，幾個差評就能把一家店搞垮，如果碰上那種難纏的客人就更頭疼了，看來吃好這次就碰上了。「他們是不是吃過我哥做的菜？」
「對啊，就是吃過，偏生昨天和前天的菜都是小方做的，小方的水平和你哥的差了多遠你又不是不知道，橙姐也沒辦法，只能讓你哥來救場了。」梁小芬臉上露出無奈的神色，碰到這樣較真的客人也實在是無奈，做菜這個事是人工操作的，就算是同一個廚師做出來的菜味道也不盡相同，更何況不同廚師呢，真要較真，只能算老闆倒霉吧。
孫佑宸信心滿滿：「沒關係，我哥能搞定的。」他找到田橙：「橙姐，我現在放假了，想跟我哥學做菜，我想在你店裡幫忙，不給工資都可以，管飯就成。」
田橙一聽多了個免費勞力，怎麼不高興，連忙說：「好啊，那你就來幫忙吧。」
廚房裡，奚川已經開始做菜了，孫佑宸看了一下菜單，對方點了干煸鱔魚絲、小籠粉蒸兔、夫妻肺片、麻婆豆腐，都是家常菜，但往往就是這些常見的菜，做出水平來是需要功夫的。
孫佑宸問：「哥，我能幫什麼忙？」
奚川對他說：「你去幫小劉洗菜切菜吧。」
孫佑宸便去找幫工小劉了，小劉交給他一把蔥，讓他幫忙擇蔥，孫佑宸看著手裡水靈靈的香蔥，不由得嘆了口氣，果然每個大廚都是從打雜做起的，他拿著蔥，認命地擇了起來，一邊偷眼看奚川的動作。
奚川先做粉蒸兔肉，因為這個比較費時省事，蒸上就不用管了。兔肉蒸上后開始做干煸鱔魚絲，他親自殺鱔魚，因為小劉怎麼也抓不住滑溜的鱔魚，奚川將菜刀踩在板凳上，提著敲暈了的鱔魚從脖子一拉到底，就輕鬆劃開了，然後去內臟、剔骨、切絲，動作一氣呵成，雖然有點血腥，但是他的動作如行雲流水般帥氣，孫佑宸看得手裡的動作都停下了。小暑鱔魚賽人蔘，南方人都愛在這個季節吃鱔魚，以前每到了這個時節，孫佑宸他爸就會給他做鱔魚吃，今年似乎還沒有吃過。
鱔魚爆香之後濃香四溢，孫佑宸忍不住讚歎一句：「好香！」
奚川聽了，說：「回頭給你做。」
小劉羨慕地說：「你哥對你真好！」
「那當然。」孫佑宸嘿嘿笑得十分得意。
做鱔魚的時候，奚川抽空拌好了夫妻肺片，鹵肺片是提前做好的，但是調味品是奚川配的。夫妻肺片最先出來，田橙親自來端菜：「下一道菜是什麼？」
奚川說：「干煸鱔魚，很快就好了。」
田橙鬆了口氣，端著菜出去了。孫佑宸從廚房的門縫裡往外看，只見那兩人拿起筷子嘗了一塊肺片，女的點了下頭，說了句什麼，田橙臉上露出了笑容，腳步輕快地朝廚房走來。
小方急忙問：「怎麼樣？」這婁子算是他捅出來的，所以今天心情一直都沒放鬆過。
田橙笑著說：「當然沒問題了，奚川出馬，一個頂倆。小方你以後還得好好跟奚川學學啊。」
小方連忙點頭：「我肯定要好好學。」
奚川說：「干煸鱔魚好了，上菜。」
田橙自己先嘗了一口，滑嫩爽口，滿意地點了點頭，腳步輕盈地出去了，孫佑宸都懷疑她快飛起來了。奚川的菜一道道做出來，田橙臉上的笑意越發滿意，那邊還沒吃完飯，她就拿著手機進廚房來了，興奮地說：「他們已經把差評給刪了！這全都是你的功勞，奚川，謝謝啊。」
奚川完全不覺得意外，平靜地說：「他們的菜我都做完了，今天的訂單呢？」
「哦，在這裡，快做吧。一會兒該催單了。」田橙將一疊菜單放在灶台上。
奚川看了一眼最上頭的菜單，然後開始刷鍋炒菜，客人找碴這事對吃好來說可能是一件大事，對他來說就是一批客人而已。
那兩個客人總算是吃飽喝足離開了，田橙送走了客人，心裡的大石徹底放了下來：「希望他們以後再也不要來我店裡點菜。」誰能保證每次都是奚川給他們做呢。
大鵬不高興地說：「也就是你非要這麼處理，要我就不管了，多刷幾個好評就壓下去了。」作為東北男人，幾時受過這樣的氣啊。
田橙責備他：「你說得倒是輕巧，你如果不把問題給解決掉，他們要是一直惡意差評怎麼辦？好不容易店裡生意才有了點起色。以前的血淚教訓你忘記了？」
孫佑宸聽著他們兩口子的對話，估計以前也碰到過類似的情況，沒想到開個快餐店也有這麼多麻煩，真是做什麼都不容易。
這天孫佑宸除了幫忙洗菜，還開始學切菜，他以為切菜是件再簡單不過的事，結果非常難，胡蘿蔔切絲最後變成了胡蘿蔔棒，還差點將手指頭給切到了。奚川一邊忙一邊抽空指點他：「剛學切絲別用胡蘿蔔，胡蘿蔔比較硬，又脆，不好切，用土豆，土豆比較好切。切菜用刀的前部，後面是用來斬骨頭的，比較鈍。刀要垂直切，用左手的中指關節抵住刀背，這樣就不會切到手。」
孫佑宸依言照做，發現土豆果然比胡蘿蔔好切多了，雖然還不能切成細絲，但至少已經能看得出土豆條了。小劉看著他的刀工，哭笑不得：「這怎麼炒給客人吃啊？」
奚川看了一眼，說：「沒關係，讓他切吧，大不了一會兒打成泥，我給大家做土豆餅吃。」
孫佑宸一聽，頓時樂了，不管幹啥，奚川都能幫他完美善後，索性放開了手腳去干。
這天中午，奚川用孫佑宸切壞的土豆做了一個金沙土豆泥和一個香煎土豆餅，這兩個菜他平時沒給大家做過，所以大家都吃得很滿意。
午飯後有一兩個小時的休息時間，奚川就手把手教孫佑宸用刀，給他示範什麼是直刀、平刀和斜刀。奚川從主廚之後，就很少切菜了，不過經過數年的磨礪，刀工早已爐火純青，切菜又快又好，令孫佑宸驚艷不已。
孫佑宸雖然是個新手，但是學得認真，於是一個下午下來，他總算切出了一堆勉強能稱為絲的土豆條。奚川用這些土豆條為大家做了麻辣土豆餅，雖然奚川做的土豆餅很好吃，但總吃一個菜誰都不喜歡吧。孫佑宸覺得怪不好意思的，所以盡量多吃一點，讓別人少吃一點，他暗暗下決心，得抓緊時間練好刀工才行，不能總讓大家常吃土豆。
晚上下班的時候，他還想讓奚川騎車到超市去買菜回去練習，奚川說：「不去了，今天夠累了，回去好好休息。」
從店裡出來沒走兩百米，碰到一輛小車在倒車，街道有點窄，奚川便停下來等對方先走，沒想到那輛車不僅沒開走，反而停下了，車門打開了，一個矮胖的中年男人下了車，說：「你們才下班啊？方便嗎？我想跟你們聊聊。」
曾波回頭問奚川：「你今晚不住我那兒？」
奚川說：「暫時不過去住，東西放你那兒。我先去師弟那兒住幾天，等我找好房子，我們再搬過去。」
「咱們另外租房子？你不早說，我才交了一個季度的房租。」曾波皺起眉，「要不你先在我那湊合一陣得了，等房子到期了咱們再找？」
奚川搖頭：「不是，你不用搬，我跟師弟一起搬。」
曾波不解：「他不住家裡嗎？」
奚川拍拍他的背：「回頭跟你解釋。先搬東西。」
孫佑宸聽見奚川這麼安排，隱隱鬆了口氣，晚上不用自己一個人待著了。
從小雅園出來的時候，天已經黑了，王光旭還沒走，目送他們離開，不咸不淡地說：「師弟慢走，以後常回來看看啊。」
孫佑宸站住了，冷冷掃了王光旭一眼，然後抬頭看著昏暗中小雅園黑底金字的招牌，他聽他爸說起過很多回，那是蓉城著名的書法家鄭綿親筆題寫的，鄭綿曾經是小雅樓的老食客，後來又成了小雅園的忠實顧客，最愛他們家做的蒜香鯰魚，一次吃高興了揮筆，為小雅園寫了這幅字。老書法家已作古多年，幸未見得小雅園今日的潦倒落魄，不然該多傷心。
奚川放好東西，看見孫佑宸還站在門口望著招牌出神，走過來：「走了，佑宸。」
孫佑宸突然咬著牙說：「總有一天，我要將小雅園重新拿回來。」
奚川回頭看著孫佑宸嚴肅的小臉，他漂亮的眼睛里目光堅定，並沒有半點孩子氣，不由得微微一笑：「我會幫你的。」
孫佑宸看奚川一眼，他並不覺得自己這是痴人說夢，也沒有覺得可笑，而是選擇幫助自己，不由得感激地對奚川說：「謝謝川哥。」
奚川摸一下他的腦袋：「好了，走吧。」
上了車，奚川對曾波說：「小波，咱們找個地方先吃飯吧，你都忙一天了。」
曾波說：「別在外面浪費錢了，去我家吧，我今天早上買了不少菜，打算晚上吃火鍋的，你去了正好，給我炒底料。」剛才搬東西的時候，他已經聽說了孫家的事，知道奚川丟了工作。
奚川點一下頭：「可以，還要再買點什麼嗎？」
「不用了，菜足夠我們吃了。」曾波說著發動了車子。
奚川回頭對孫佑宸說：「我們去小波家吃火鍋吧。」
孫佑宸點點頭：「好，謝謝波哥。」
曾波比了個手勢：「不客氣，不嫌棄就好。」
曾波在城東租了套一室一廳的小公寓，房子有點舊，是個老小區，單身男人住著，總是有些髒亂的，進了屋之後，曾波迅速地將沙發上的衣服褲子拿開了，一邊不好意思地說：「家裡有點亂，別介意啊，隨便坐。」
「直接進去吧，不用換鞋。」奚川幫忙解釋，「小波平時特別忙，也沒什麼時間收拾，你隨意一點就好。」
曾波說：「小川你自己先收拾一下，我去洗菜。開水什麼的自己燒吧，我就不招呼你了。」說著進了廚房。
奚川將自己的行李搬進客廳，堆放在牆角，也沒去收拾，反正過兩天就要搬走的。他去拿了熱得快燒熱水，對孫佑宸說：「你坐啊，喝不喝茶？」
孫佑宸搖頭，在沙發上找了一處坐下來，這跟他以往接觸的環境落差有點大，房間小而且舊，牆壁都有些發黃了，以後自己也要住這樣的房子了吧，他深吸一口氣，開始將這房子當自己的家來適應，去接受它，無論如何，總比露宿街頭強多了。
奚川將水插上燒著，對孫佑宸說：「開了你就自己倒水喝，茶几下面有一次性杯子，我去弄菜做飯。」
孫佑宸點點頭，過了一會兒，他又站起來，一個人坐在陌生的房子里太無聊了，走到廚房門口，聽見奚川在說話：「你這菜刀也太鈍了，我連個肉都片不出來，磨刀石呢？」
曾波嘿嘿笑，指著案台邊說：「磨刀石是什麼？太高級了，我這沒有。你在這兒刮刮就成了。」
奚川無奈搖頭，將刀子放下來：「算了，我去拿我自己的刀。」一轉身看見孫佑宸站在門口，語氣立刻柔和下來，「怎麼了？」
孫佑宸說：「要我幫忙嗎？」
曾波搶過話頭：「不用了，廚房裡太窄了，三個人轉不開身，你在外面看電視吧，要不我給你連個wifi？信號最滿的就是我家的，密碼是520boge888。」
孫佑宸無心玩手機，不過還是道了謝。奚川走出來，從行李里拿出了自己的刀，解開布巾，試了一下刀口，非常滿意地點頭：「這才是菜刀啊。」
孫佑宸無事可干，便站在廚房門口看他們忙活，奚川一拿起菜刀，就彷彿換了個人似的，特別專註投入，他比曾波高了大半個頭，微微躬腰站在案台前，低頭專心致志地片肉，廚房的燈從這邊照過去，正好落在他的左臉上，勾勒出一張完美的側臉，使他顯得分外帥氣。孫佑宸突然想到，爸爸做飯的時候會不會也是這樣帥氣呢，可惜從前他總是只顧自己的事，從來沒有關注過他做飯是什麼樣子的，這個遺憾永遠也補不了了。孫佑宸低下頭，看著自己的鞋尖，從此以後再也沒有人任由自己點菜了，他失去了被寵愛的資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