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落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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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師上課講的內容我早已學會, 教室里充斥著各種屬於躁動高中生的稀奇古怪心聲，難得的課間休息也被海藤硬湊上來討論他的拯救人類計劃了。
我難得有些疲倦地靠在椅子上等待下課。
一早上的情緒都不太對勁, 我不清楚緣由, 但腦海里總是閃過赤司冷著臉走開的畫面, 這情緒想必與他有關。
因為從小習慣了超能力的緣故, 我不太理解普通人的情緒, 更不懂當自己惹別人生氣了該怎樣做。
是該做些什麼的，我仔細思考著。
「下周第二次月考, 希望同學們認真複習。」
老師說完這句話，夾著書踩著下課鈴出去了。
「又要考試啊……」
班裡一片哀嚎。
拿著便當出去吃的, 去小賣部買麵包和飲料的，教室里很快空了不少。
邊吃邊想吧, 我從抽屜里拿出便當想去教學樓外面找個人少的地方享用午餐。
剛走到門口，一個帶著黑框眼鏡的男生攔住了我。
「請問齊木楠雄在班上嗎？」
【在。】
而且就站在你面前。
「那太好了, 麻煩幫我把這個交給他。」
黑框男把手上捧著的盒子遞給我，道完謝轉身離開了。
我接過來，入手倒是有點沉甸甸的分量, 我拿著便當和盒子繼續往外走。
操場外面的長椅空著, 我走過去坐下來。
沒有問黑框男這東西是誰送的, 因為在他出現的那一刻我已經通過心聲了解了。
赤司。
我打開盒子, 塞滿冰袋的盒子中間是一杯精緻的咖啡果凍。
雖然已經提前利用透視能力看到了, 但拿到手的時候還是有一些意外。
分量很足的咖啡果凍, 上面覆蓋了厚厚一層綿密的水果冰沙，咖啡豆醇厚的香氣縈繞其中，簡直就是初夏里絕佳的飯後甜品。
等不及飯後了，我拿起扣在盒蓋內部的勺子。
冰沙混著咖啡果凍送到嘴裡的那一刻，心情都似乎更輕鬆一些了。
我不得不承認，這是我吃過最好吃的一份咖啡果凍，以前吃過的所有，無論哪家店裡的味道都不足以與它相比。
我心滿意足地品嘗完赤司的謝禮，又陷入了新的思考。
赤司應該是因為生氣了才會讓別人把禮物轉交給我。
看來社長大人並不是很想見到我了。
我把食盒簡單收拾了一下，往教室的方向走。
初夏的風已經帶上了稍熱的溫度，大概是冰沙的原因，此刻走在太陽下面卻並沒感覺到熱意。
赤司的確是個不錯的人啊。
「嘿，哥們。」
我面無表情地揮開重重拍在我肩膀上的手。
「下午有籃球社一年級對二年級的友誼賽，一起去看嗎？」
燃堂這傢伙對籃球社的事倒是意外上心啊。
對了。
【比賽的話，赤司會參加嗎？】
燃堂撓了撓頭，「青峰會參加。」
我問的是赤司啊！
【一年級還有誰參加？】
「我想想啊……」
燃堂翻著白眼一直想到了教室門口，「好像社長也會參加。」
社長就是赤司啊你這個白痴。
燃堂勾著我肩膀，「放學一起去看吧。」
我點了點頭，揮開他回了座位。
比賽在體育館進行，燃堂拉我坐到了看台上。
讓我有些意外的是，雖然只是籃球社內部的友誼賽，但來觀戰的人出乎意料的多，我甚至看到了不少穿著別校校服的人。
很快從周圍人的心聲里的得到了答案。
奇迹的世代全員都會出場。
我之前沒有關注過這方面，但看來這支隊伍的影響力比我想象的要高很多。
很快比賽的雙方都進場了，周圍有些吵鬧，得到消息的一群女生們簇擁著坐在一起。
赤司在對其他幾人說話，雖然離得遠雜音也很多，但我有辦法聽到。
「對手是前輩就更要用盡全力了，記住，我們的目標只有一個——就是勝利。」
我調整坐姿，往後靠了靠。
赤司在球場上的樣子和平日稍有差別，但總體還是那副穩重而自信的做派。
他說目標是勝利，就絲毫不會讓人覺得他會失敗。
真是讓人捉摸不透的神奇。
燃堂熱血過頭一般在我旁邊吶喊著，不管是哪邊拿了分，他都要高呼一聲。
我恨不得拎著他的胳膊把他扔出體育館。
但毫無疑問這是場精彩的比賽。
走出體育館燃堂的興奮勁還沒過，他加入籃球社倒真是一個正確的決定。
【喂，燃堂，如果你讓別人生氣了，你會怎麼做？】
問出去我就後悔了，還指望燃堂能說出什麼值得參考的話嗎？
燃堂看起來很認真地思考了一下，然後搖頭，「不知道。」
連我都不知道的事，你知道才有鬼了。
「不過如果我生氣了請我吃碗拉麵就能好了。」
你還真是好哄啊。
找個理由支開燃堂，我又單獨折回了體育館。
赤司他們應該在休息室換衣服。
我隱身等在外面。
青峰，綠間，黃瀨，紫原，這四個人先離開了。
休息室只剩下赤司一個人。
我解除隱身站在門口。
「齊木同學。」
有人在背後喊了我一聲，我驚了一下，回過頭看見是黑子。
這神出鬼沒的低調能力真是讓我自嘆不如。
「你來找赤司嗎？」
我的意圖這麼明顯嗎？
我點了下頭。
「赤司在裡面，我先走了。」
黑子拿手指了指休息室，頂著頭上跟他長得神似的小狗走開了。
我敲了敲門。
「進來。」
赤司看到我並不驚訝，他抬眼，「還有視頻要給我看？」
【沒有。】
「禮物還滿意嗎？」
【咖啡果凍很好吃。】
赤司站了起來把搭在胳膊上的外套穿好，聞言笑了一下，「我隱約記得昨晚你一直拎著一個裝咖啡果凍的袋子。」
【你送我的是在哪家店買的？】
「家裡的廚師做的。」
我腦海里瞬間閃過了二十三種把這廚師據為己有的想法，但都因違背了法律和道德而一一排除掉。
【你家的廚師還有在別的地方工作嗎？】
我不死心地問了一句。
赤司報了一個我沒有聽過的餐廳名，「他每周有兩天會在這個餐廳做限量菜，每桌大約二十萬。」
我的零花錢是三千。
算了，昨晚買的咖啡果凍也挺好吃的，人要學會知足。
赤司已經背好包一副要走的樣子了，我這才拋開滿腦子的咖啡果凍想到了來找他的主要目的。
【我請你吃拉麵吧。】
千里眼，瞬間移動，意念控制，冰凍火燒，變身，透視，預知……甚至拯救世界，總之出現在你中二幻想里的所有一切我都可以做到。
覺得我很厲害？那確實很厲害。
覺得我很幸運？那你就大錯特錯了。
生來就被賦予一切的天選之子？不，我明明就是世界上最不幸的人。
就因為這些該死的常人無法想象的超能力，完成目標時的成就感，收到禮物時的驚喜，所有的憤怒悲傷和喜悅快樂，這些普通人能夠為之或笑或淚的情緒，我通通感受不到。
我沒有什麼改變世界征服宇宙的遠大理想，唯一想做的就是過平淡的生活，不讓自己的超能力暴露在世人眼前，不讓自己被當成外星生物一樣研究。
所幸，至今為之都還算成功，不論是在學校里還是走在大街上，我看起來都是一個不引人注目的一切都很正常的普通人。
算起來，今天是我來到帝K高校的整一個月了。
高中嘛，也沒什麼太期待的，反正和國中還有小學時一樣，努力讓自己偽裝成一個成績平平一切都平平的普通高校生就行了。
我跟在上學的大部隊里往學校門口走。
[討厭，今天的頭髮沒有紮好，等會先去衛生間重扎一下再進教室好了。]
[學長昨天沒有回我的簡訊啊，是睡著了還是不想回呢，今天課間要不要再去找他呢？沒錯一定是睡著了一定只是睡著了，今天還要像昨天一樣去找他一起吃便當。]
[今天有體育課，又要碰上隔壁班那個讓人不爽的黃瀨了，不就是長得高一點帥一點，女生全都盯著他看，嘖，有機會一定要狠揍他一頓，雖然可能打不過吧……]
[今天聽寫的英語單詞還沒有背，要趁著上課之前趕緊跑去教室背一會，要死要死要死！]
[新一期的少年Jump忘記買了啊，算了，一會去班上看誰買了，借過來偷偷看兩節課好了。]
[……]
覺得這些碎碎念煩嗎？我也覺得煩。
兩百米以內所有人的心聲我都能準確無誤地聽到，從昨天晚上做了什麼夢到今天早上是不是被尿憋醒，這些無聊瑣碎的屬於別人的小事每時每刻都在凌虐著我的耳朵。
換個人早該瘋了吧，好在我已經習慣了。
不過這種煩人的能力也有優點，在我使用超能力的時候它可以派上用場，來確認附近有沒有人。
兩百米以內只要有人想要接近我，是不可能逃過我的感知的。
有點渴，我在教學樓下的自助飲料售賣機買了一瓶水。我繼續往前走著，剛擰開蓋子遞到嘴邊的時候，有人撞了下我的肩膀。
我驚了一下，水灑掉了小半瓶。
「早上好，齊木。」兇手站在前面回過頭滿臉無辜地跟我打招呼。
沒錯，站在我前面。所以並不是他撞我，而是我不小心撞上了他。
這種不小心在我人生的過去十幾年裡都是從來沒有發生過的，因為周圍一切可能存在的碰撞和危險我都可以了如指掌並且及時避開。
但來到帝K高校之後這種不可能被打破了，因為一個月內我已經遇到了兩個棘手的讓我無法使用心靈感應的人。
面前的這位藍頭髮就是其中之一，黑子哲也。
存在感比我還要稀薄的男生。
其實十分想和他討教一下如何讓自己的存在感低到近乎隱身。
【早上好。】我也和他打了個招呼。
我很少開口說話，直接將要說的話傳到對方腦海更加快速簡單。
黑子去樓道角落裡拿了個拖把遞給我，沉默著轉身走掉了。
我震驚地看著他瞬間消失在了上樓的人群里，幾乎要懷疑他用了隱身或者瞬移什麼的。
黑子哲也，低調到可怕的男人。
我拖乾淨地面，想要再喝一口水。
瓶子剛湊到嘴邊的時候，有人重重地從後面一把摟過了我的肩膀。
「嘿，哥們。」
這次水倒是沒有灑出來了，因為瓶被撞飛了，直接飛進了五米之外的垃圾桶。
完美。
燃堂力，另一個讓我無法使用心靈感應的人。
一早上就連續碰到兩個突發事件，我稍微有點不爽，可以說是非常背了。
甩開燃堂搭著我肩膀的手，我把拖把重新放回到角落裡。
「哥們，你怎麼帶拖把來上學啊？」
燃堂試圖重新摟住我肩膀，我側身閃開了。
【這是學校的拖把。】
上面貼的那麼大一個帝K的標誌你是看不見嗎？
「哥們，我們去吃拉麵吧。」
朋友醒醒，現在是即將上課時間不是即將放學時間。
燃堂又把手伸了過來。趁著沒人注意這邊，我後空翻接空中轉體三周半躲過了燃堂的數十次襲擊。
要不是我一直控制自己遵紀守法不隨意傷害人類，燃堂已經在大氣層外面了。
【我去買瓶水，你先去教室吧。】
「好吧，哥們，你買水注意安全。」燃堂終於放棄了要跟我勾肩搭背的想法，轉身上了樓。
注意安全？
我注意個毛線的安全，遇到你才是最不安全的。
燃堂力，白痴到可怕的男人。
我朝自助飲料機那邊走，渴到現在，居然被.干擾得一口水都沒喝上，超能力者悲慘的高中生活啊。
正在投幣的時候，有什麼東西輕輕撞了一下我的後背。
燃堂？不，如果是燃堂的話不會是這種力道，應該會直接把我撞的臉貼在飲料機上。
黑子？沒記錯的話他的教室在五樓，特地跑下來買水？
我假裝平靜地回過頭，再假裝平靜地打量了一眼站在我身後的這個男生。
抱著三個籃球，指尖夾著一枚硬幣。
我的重點在他的發色上，和我的發色一樣。不，也不能算一樣，我是粉色，他是深桃紅色。
在我小的時候，我天生的粉色頭髮在一群黑髮和棕發里非常惹人注目，為了不惹眼，我使用了意念控制，順便改變了一下人類的生態和基因，讓粉色以及各種發色都變得正常普通且理所應當。
雖然是這樣，但我還是很少看到和我發色相近的人。
眼前這人朝我微笑，晃了晃指尖的硬幣，「能幫我買杯咖啡嗎，沒有手了。」
我接過硬幣，選了一罐咖啡，彎腰把咖啡和我的礦泉水一起拿了出來。
「多謝，麻煩放到我書包里。」
他偏過身，我把咖啡插到了他的書包側袋裡。
「非常感謝。」
幫著買瓶飲料而已，又不是用我的錢，謝來謝去的，再不回句話好像顯得我太過高冷了。
【不客氣。】
「再見。」他抱著籃球走遠了。
雖然心裡疑惑，但我沒有問他的名字，因為旁邊路過的N個女生都已經在心裡歡呼過一遍了。
[是奇迹的世代隊長赤司征十郎誒！]
[聽說進校一個月就當上了籃球社的社長！]
[光是看上一眼就覺得好帥好有魅力啊！]
[和他搭話的那個眼鏡男真是太幸福了！]
喂！
適可而止吧，作為和他搭話的眼鏡男我才沒有感覺到很幸福。
赤司征十郎么，這是我來到帝K高校之後遇到的第三個無法使用心靈感應的人。
我擰開了瓶蓋，為了能順利喝上這口來之不易的水，我除了仔細感知了一下周圍二百米，還在原地轉了三個圈看看周圍有沒有疑似想要靠近我的人。
大概喝了整瓶水的四分之一，我擰好瓶蓋，把水放進了背包里。
還有一分鐘上課鈴就要響了，遲到會引人注目，我加快了一點上樓的步伐。
課上到一半的時候，旁邊的女生扔過來一個紙條——明天是交社團申請截止的日子哦，齊木同學有想好加入哪個社團嗎？我想要加入游泳社哦，不知道齊木同學對游泳有沒有興趣呢？
末尾還畫了一個非常彆扭的鬼臉。
其實她本來畫的是愛心，後來內心掙扎了二十分鐘還是強行把愛心加工成了鬼臉。
作為超能力者，而且是坐在她旁邊的超能力者，夢原知予同學對我的幻想和小心思我一直都了如指掌。
所以我一直懷疑她是不是應該去掛個眼科或者腦科什麼的。
就比如現在——[齊木打開紙條了！怎麼辦他會同意和我一起加入游泳部嗎？我在上課時間問他這個會不會打擾他聽課？不管了不管了！實在是太希望看見齊木不穿衣服的樣子了！他健碩的八塊腹肌，性感的腰窩，被汗水打濕的頭髮……拜託了齊木同學請一定要加入游泳社啊！]
夠了。真是聽不下去了。
沒有興趣。為了讓她停止幻想，我快速地在紙條上回了這幾個字，精準扔進了她的文具盒裡。
今天有體育課，絕大多數人最喜歡的課，但卻是我最不想上的課。
要迎合常人的運動水準，儘力讓自己在體育課上也和平時一樣不惹眼，怎麼說呢，不是做不到，只是相對來說麻煩了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