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騙子
我看了眼床頭的鬧鐘。
十點半。
最近真是有些越來越不像話了啊。
我伸了伸胳膊，從床上爬下來。
爸爸那個不靠譜的漫畫雜誌社難得慷慨一次弄了個集體旅行，他帶著媽媽一起去了。
這是我獨自在家的第二天，暑假開始的第五天。
也是我和赤司沒有聯繫的第七天。
炎炎夏日，寂寞如雪。
我從冰箱里拿出一份咖啡果凍，習慣性地翻了翻手機的消息。
赤司還是沒有回復我。
那天放學后我到底還是被燃堂他們拖走了。
主要是赤司那句冷冰冰的佔有慾給我的衝擊太大了，比起我看到他的好感度顯示器是百分之百還要大。
我一時竟然不知道該作何反應。
我記得赤司撿回籃球準備離開的時候，還面帶微笑地朝傻傻靠在牆上的我說了一句：「沒事了，玩得開心。」
可我玩得一點也不開心。
原諒我空有一顆追人的心，但沒有任何戀愛的經驗。
所以我去網上的匿名論壇發了個帖子尋求意見，但只得到了熱心網友們一片「上啊！」「這時候就應該強吻他啊！」諸如此類的回復。
看得我給自己降了好幾次溫。
最終我還是按著自己的想法刪刪減減修修改改給赤司發了八百字的小作文解釋清楚了放學后的事情。
但是那條簡訊發出去之後直到今天他都沒有回復我。
之後就是兩天的期末考試，考完之後我去七班找他，但赤司和紫原綠間一起離開，連一個眼神都沒多給我，倒是綠間還禮貌地朝我點了點頭。
我也有點不開心了。
那天的事情本就非我所願，並且我已經解釋得非常清楚了。
我根本不知道赤司生氣的點。
又或者真的是我情商太低？
我正第一百遍地反思著這個問題時，門鈴響了。
我起身開門，看見了站在門口背著行李袋的燃堂。
「哥們，籃球社合宿，一起去吧。」
說起來我已經很久沒去籃球社了，放假之前手機上好像確實收到過社團發過來的合宿信息，混在一堆垃圾廣告里，我並沒有在意。
【幾天？】
「好像是一周吧，從放假的第一天開始。」
已經放假五天了吧……
【那你今天才趕過去？】
燃堂撓了撓頭，「我今天早上才想起來這件事的。」
算了，你能想起來真的已經很難得了。
合宿的地點在海邊，車程兩個小時，不遠，但瞬間移動顯然更快。
為了照顧燃堂，我還是老老實實地坐了車。
我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跟著燃堂來參加這個只剩下一個尾聲的合宿。
兩天的時間，不夠訓練，也不夠好好玩。
但如果能讓我和赤司重新搭上話，那它或許還是有些意義的。
下車之後，遠處藍色的大海和漫延的沙灘已經清晰可見。
把東西安置在社團集體預定的旅館，剛走到大堂，熟悉的聲音在背後響起。
「齊木同學，你也來啦。」
我轉過身，看到了抱著二號的黑子。
「我們在對面的沙灘上訓練，你出了旅館直走就能找到，赤司知道你來了會很開心的。」
他說完抱著二號走向了訓練的地方。
赤司知道我來了會很開心的？
是嗎？可我完全沒有看出來啊。
我坐在一邊的遮陽傘下面看他們打練習賽。
沙灘籃球。
由於球在沙子上無法彈起的原因，不能運球，這樣訓練起來難度會加大，打起來也比普通場地下的籃球更累。
我這個本來就不擅長球類運動的人在這種情況下還是不自虐了比較好。
旁邊似乎有人摔倒了，我看了一眼。
黃瀨從沙灘上坐起來吐了吐嘴裡的沙子。
「你就只會扣籃嗎？在沙地上跳起來的高度和平時不一樣，要說幾次你才能記得。」
綠間走過去把他拉了起來。
「拿到球就想扣嘛，別只說我啊，小青峰今天也吃了好幾次沙，你看——」
我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青峰正摔在籃球架下面，旁邊站著臉色頗有些無奈的赤司。
「休息一會。」赤司說。
籃球社的社員很多，一軍二軍三軍再加上我這種閑散人員人數過百，儘管不是所有人都來參加了合宿，但這個沙灘籃球場看起來依然非常熱鬧。
說了休息之後，赤司徑直走到了我這邊。
「來了啊。」他隨口打了個招呼，坐下來開了一罐運動飲料，視線投向了其他正在打訓練賽的同學。
你看，赤司就是這樣，明明一周都沒有聯繫了，一見面還是能泰然自若地跟你打招呼，彷彿什麼都沒有發生。
我有點發愁。
重新搭上話的目的輕鬆達到了，但完全不是我想要的感覺。
我正準備找點話來說，頭頂的光線突然暗了一下。
紫原站在我們面前，「赤仔，陪我去超市買美味棒吧，一天沒吃了，好著急。」
你買個零食還需要赤司陪你去？
但我也不好說什麼。
「走吧。」赤司笑了一下，站起來陪他往沙灘外面的小超市走。
「帶根冰棒！」黃瀨站籃球架下面大聲喊。
「加一。」青峰跟著喊了一聲。
吃什麼冰棒，吃沙子去吧你們倆。
運動類社團的合宿真的是非常實在。
訓練訓練訓練。
感覺這一下午都沒有什麼單獨和赤司相處的機會了。
我躺在海底。
順帶一提，我思考事情的時候喜歡躺在海底，不會被打擾，相對來說更加安靜。
原來喜歡一個人是這麼糾結的心情，但從小到大習慣了乾脆而簡單解決一切事情的我，真的受夠這種捉摸不定的糾結了。
告白吧，講清楚，就今天。
決定了。
我回到沙灘上。
太陽快要落山了。
訓練終於結束，沙灘上的人陸陸續續回旅館吃飯和休息。
我走過去喊住赤司。
剛準備開口的時候。
「這邊有幾個社團的數據表要請你看一下哦。」桃井五月抱著一疊資料跑了過來。
赤司看了我一眼，和桃井邊交談著邊往旅館的方向離開了。
行吧。
我不急，晚上還有很長的時間。
回旅館吃過晚飯，我去赤司的房間找他。
走到門口的時候，和正在敲門的中年男人撞了個正著。
是籃球社的教練。
赤司很快打開門。
「喊上那幾個，來室內訓練館打個練習賽，我看看這幾天的沙灘特訓有沒有什麼成果。」
「好，我現在去叫他們。」
赤司朝站在門口的我無奈地眨了下眼睛，挨個房間的去敲奇迹的世代。
社團合宿既帶經理又帶教練，真是非常盡職盡責了。
沒事。
打完比賽離睡覺還有一段時間，足夠了。
我靠在室內訓練館的牆壁上看他們比賽。
和我一起觀戰的還有籃球社的其他人。
分組是這樣——黑子赤司黃瀨，綠間青峰紫原。
「扣籃的時候注意別摔了啊黃瀨。」
開場之前青峰勾著他的肩膀調侃。
「你有什麼資格說我啊？你沒少吃沙？」
「雖然只是練習賽，我也不會讓著你的，等會就讓你看看我有沒有資格，輸了別哭。」青峰說。
「不會輸的，」黑子看了打成一團的這兩個人一眼，「我們的勝利是絕對的。」
青峰掙開黃瀨從地上爬了起來，「阿哲，你被赤司傳染了。」
我看了一會，走出了室內訓練場。
以這支隊伍現在的狀況和心態，輸贏的結果已經無法影響到他們了。
我在月光下深藍色的大海前面站了一會，想了想瞬移回了家。
赤司打完比賽的時間夠我做完一份湯豆腐了。
特地跟媽媽學的。
我掐著時間，把湯豆腐放到食盒裡打包好，又瞬移回了夜晚無人的沙灘。
拎著食盒往室內訓練場走的時候，我還在感嘆自己的機智，用赤司喜歡吃的東西打開話題應該是非常正確的。
我在訓練館外面等赤司出來。
但是竹川晴子到底是什麼時候混進籃球社合宿的？
「赤司哥哥，這是我讓家裡廚師做了送過來的夜宵哦，」她拉著赤司的胳膊，「我記得昨天你說好吃，今天我讓他送了一模一樣的。」
看來她已經在這待了好幾天了呀。
「嘿，哥們，你怎麼站在這裡，」燃堂從訓練館走出來拍了下我的肩膀，他看見我手上拎著的食盒，「你來給我送吃的嗎？哥們你對我真是太好了，正好我看完比賽有點餓了。」
你是看比賽又不是打比賽，餓什麼餓啊。
不過算了，我把食盒遞給了燃堂。
「喔，是湯豆腐啊，聞起來很香嘛。」燃堂打開食盒看了看。
我面無表情地走在一邊。
和赤司擦肩而過的時候，餘光掃到了他眼底促狹的笑意。
【我在沙灘上等你過來。】
我還是朝他說了這麼一句。
等了不算短的時間，手指戳在沙粒里繞圈圈繞得都有點麻了，我才終於感覺到身後來了人。
我站起來，轉過身看見了正朝著這邊走的赤司。
「社長，我有個問題想請教你，關於運球的時候……」
我看著這個突然冒出來的路人甲一陣無奈。
受不了了。
沒給他說完話的機會，我在他脖子後面輕輕拍了一下，把他弄暈用超能力扔回了旅館。
赤司有點驚訝於我剛才的反應，皺了皺眉頭，「你讓他把話說完也費不了幾分鐘，不至於打暈他吧？」
不至於？
已經非常至於了。
我等到現在，結果所有人都在跟我搶赤司。
明明我只是想跟他單獨說上兩句話而已。
不過我倒是理解了那天赤司的感受。
佔有慾這種東西。
我抬手按住他的肩膀。
【赤司，你可能不知道，我這個人佔有慾也很強的。】
海邊月色如水，而他看向我的眼睛在月光下好像暗紅色的琥珀。
我腦海里突然閃過了帖子里刷屏的回復。
是這樣做的吧？
我捂住赤司的眼睛，彷彿沒有他的視線我會更有勇氣。
可真正親吻到赤司的那一刻，我瞬間就冷靜了下來。
他唇際有薄涼的溫度。
我鬆手放開了他。
赤司看著我，臉上沒什麼情緒，就連眼神也是淡淡的。
完了完了完了。
網路害人，說什麼強吻啊！
生氣了吧，一定生氣了吧。
這下真的把赤司得罪透透的了。
我心虛地後退了兩步。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我朝他鞠了標準的一躬，瞬移離開了事故現場。
我站在家裡沒開燈的客廳里，掏出手機刪掉了那個還不斷有人回復的帖子。
騙子，你們都是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