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7.朔景 三
此為防盜章 魚龍閣短暫地一面之後, 樂開懷的鐘離朔並沒有忘記她最後說的那幾句話。甚至可以說,她十分慶幸自己說了那些話, 現在才可以光明正大地給皇後送禮。
她抱緊了懷裡的匕首,腦海里將自己明天要過的事情又過了一遍。她已認出了皇后今日穿在身上的櫻草服是南門那邊的, 如果金袍衛有統領知道陛下今日微服出巡的事, 或者說她只要能找到今日見過的幾位金袍衛大人, 興許就能讓皇后收到禮物呢?
這麼樂觀地想著, 卻忍不住希冀皇后能將自己的話聽了進去。皇后能記得明天有人要給她謝禮,著人留意南門的事情就好了。可鍾離朔又想,這種大多數人隨口說說的話, 皇後會不會當真?她在位的時候,皇后已經日理萬機了,現在皇后已登基為帝, 乃是天下最尊貴的人,還會不會將她的話放在心上。
可是皇后和她說話了,還是那麼溫柔, 那麼令人沉溺。
向來樂觀積極的鐘離朔沉浸在再一次見到皇后的歡喜里,沒有去想自己那張臉會帶給人怎樣的衝擊。或許在她的眼裡, 那張和樂正潁相似的臉,並不會引出什麼事情。又或者是在她的世界里,她永遠都是那個仰望著皇后的人, 就連皇後會想起她這樣的事情, 也是不能奢望的。
迎新春的喧囂還沒有散去, 將屋外的天空渲染得十分明亮, 鎮北侯府的每一處也點起了明亮的燈火,相守夜歡嘩。鍾離朔的卧房燃著燈火,守著歲末的最後一夜。忐忑不安的少年,懷揣著對未來的憧憬,滿心期待著正月初一的到來。
在聲聲爆竹中,新年的晨光灑滿了源州城的大街小巷。一夜未睡卻精神奕奕的鐘離朔在家中隨著父母親祭祖,用了早飯之後,便將自己的小紅馬牽了出來。不曾想,卻在家門口遇到了鎮北侯。
「溯,你這是要去哪裡?」 預備在家中等著親友來訪的鎮北侯看到牽著小紅馬,背了一包袱東西的幼子,有些詫異地問了一句。
「到南門找個朋友。」鍾離朔牽著自己的小紅馬,一臉興奮。她臉上的開心是如此明顯,以至於鎮北侯都有些小喜悅。
「是學館里的同學?預備在哪裡見面,怎麼之前沒有和爹娘說說?讓阿生還有幾個護衛跟著你去。爹也不是不給你出門,你怎麼之前不說呢?」要知道,樂正溯在此之前幾乎和什麼人都沒有交集的,乍然聽到幼子終於有了同伴,鎮北侯著實開心。
「不用的爹,我沒事。」鍾離朔燦然一笑,利落地翻身上馬,朝著馬下的鎮北侯說道:「我午時之前一定回來陪母親吃午飯,您讓她別擔心。爹,我出門了。」她說罷,輕拍小紅馬,背著她的小包裹衝出了瓊花巷。
完全被幼子那副高興勁給忽悠掉的鎮北侯,就這麼看著她從自己眼皮子底下溜走了。好一會反應過來,趕緊催了幾個護衛跟上去,這才放了心。
正想著孩子大了都需要自由點,又念著幼子常年卧病在床,好不容易能走動了便不捨得拘著她,讓她近日活潑了點。開心之餘又忍不住心酸,總歸,這孩子是好了。
雖然早就做好了幼子會早夭的準備,但是突然一眨眼養到了這麼大,鎮北侯心中的感激又添多了幾分。正將年少不懂事的樂正溯安排妥當,往回走的鎮北侯遇到了欲要出門的樂正潁。
「怎地,你今日也和朋友約好了?」原以為大年初一能一家守在一起的鎮北侯望著穿戴鮮亮的長女,笑著問了一句。
「早前與蘇統領約好了,今日到杏花樓和一些朋友沽酒。爹你今日見老友,我就不打擾了。」樂正潁被老爹的老友念叨了好幾年,現狀就跟女皇煩那群催婚的大臣一樣,能躲就躲。
從不逼迫兒女的鎮北侯瞭然地看了她一樣,說道:「行行行,你休假去吧,我和你娘可要和你蘇伯伯好好敘舊。」
樂正潁笑笑,又問了一句:「您方才說也,可是阿溯也出門了。」
「嗯,是那孩子。方才牽著她的小紅馬,背了一堆東西,估摸著是好吃的,也見朋友去了。」鎮北侯笑眯眯的,滿臉都是寵溺,「小孩子的新鮮勁,怕是有了同伴什麼都想給對方呢。」這句話,鎮北侯說的倒是一點都沒錯了。
「你要去杏花樓?那也在南門那邊,若是看到阿溯,就看著她點。」鎮北侯想了想,不是很放心,又念叨了一句。
「兒記住了。」樂正潁應承了下來,跟著自家妹妹的腳步,也跟著出了門。
前往杏花樓的路上,一向愛琢磨的樂正潁不禁在想,自家小妹妹要見的同伴會是誰?不會真是同班的那群孩子吧。
阿溯不怎麼與人接觸,純真可愛,和那群小孩子能做朋友想想也不奇怪,況且還帶了一堆吃的。順著這個思路,樂正潁將南門住了哪些大人,孩子都有誰一個個的過了一遍。
鎮北侯說鍾離朔帶了一堆吃的,其實也沒錯。她將皇后最喜歡的幾樣點心當做年禮一股腦地塞進了包袱的禮盒裡,和她的匕首一起送了過去。
她的滿腔心意都在裡面,只等女皇接受,只是能不能收到呢,可能就要靠天意了。
自楚朝景文帝始,皇室連續出現了十幾位女帝。歷經百年,民間風氣開放,女子與男子一般入朝為官,入軍為將已是稀疏平常的事情。楚朝出過不少聖明的女帝,例如中興盛世的中元帝等,更別提楚末的刺帝和昭帝都是女子了。
這樣的楚國,在雲州的熏陶下,日漸形成了男男,女女婚嫁的情形,直至今日已稀疏平常。到了慶朝,早就沒有了男女之間巨大差距的概念。故而此刻,當鍾離朔背著滿噹噹的小禮盒,來到金袍衛南門的司署廳時,接待她的門下人一臉驚詫地問:「這位小公子,你要找的是哪位大人?」
這裡遍地都是金袍衛的女大人,你不說名字誰知道你找那位大人呢?
可是鍾離朔要找的人其實不在這裡,她該怎麼說那位大人其實是微服出巡的今上呢?想到這裡,一臉乖巧的小公子抱緊自己的禮盒,為難地咬住了下唇。
九
可是,是在哪裡見過呢?這個想法只在鍾離朔的腦海里停留短短一瞬,她望著眼前兩次好心告知她的女子,拱手道謝:「再次感謝大人告知,在下感激不盡。」俯身的時候,鍾離朔嗅到了身前女子身上的熏香。是丁香的味道,聞起來有種令人安穩的氣息。
鍾離朔心念一動,不知為何竟多嘴說了一句,「不知大人在金袍衛哪一門任職,也好容在下日後登門報答兩次告知的大恩。」
她當下瞧起來不過十五六歲的年紀,一派的天真可愛,卻與比自己年長的侍衛大人平輩相稱。已將她認出來的小公主望著少年天真爛漫的面容,又看了看自家的皇姐,欲言又止。
穿著櫻草服的陛下,微微仰頭,看著眼前好似發著光的少年,溫聲問道:「不過隨口回了你一句,這也算恩?」
「當然算,這是一首好曲子,若是大人不告知我,我將來何處去尋?」
「魚龍閣中如此多人,你隨便問一個,也會有人告訴你的。」
「可是大人卻是第一個告知我的,這便是天大的恩情了。」鍾離朔微微一笑,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同眼前的女子多說幾句,許是她端正挺直的小身板,和溫柔堅定的話語,像極了某一個人。
少年人慢聲細語地回著話,清亮的眼眸中透著些許固執。那樣的神情,天真可愛地令人沒辦法討厭。女皇認認真真地看著她,她望著少年的眼睛,彷彿在看另一個人,輕而溫柔地說道:「就這般喜歡這首曲子?」
「好曲子,當然喜歡。大人也聽完這首曲子,覺得如何?」
「甚好。」女皇點點頭.
「那就是好極了。」鍾離朔微微一笑,說道,「所以大人究竟是哪一門的侍衛,姓甚名誰,好讓在下日後再尋呢?」
「問人名諱之前,總要先自報家門的。」
她們二人你來我往,說了好多句話。期間沒有人插嘴,皆都暗藏詫異看完了這場交流。
「是在下失禮了。」身穿紅袍的鐘離朔輕笑一聲,說道:「在下樂正……」
「樂正公子,樂正公子……」她話還未說完,一個藍衣小侍人便越過金袍衛的大人牢牢地抓住了她的手,將她往外拉扯,邊拽邊說:「樂正大人都開始叫人找你了,這裡貴人多,您可別被傷著了。」
被拽著的鐘離朔還未反應過來,就被扯遠了。她急急忙忙扭頭,看向了金袍衛統領的挎刀,目光落在她刀柄的塗漆上,開心地說道:「在下樂正溯,家住瓊花巷。大人是南門的侍衛對嗎?明日申時,在下必備薄禮到南門司感謝大人,若是大人明日不用出勤,在下會將禮物放在司署廳的,大人記得去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