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六十一
此為防盜章 十五
「皇姐的意思是預備回贈曲譜?」小公主好一會才反應過來, 一臉複雜地說道:「您現在給人家討曲譜, 這合適嗎?」
「合適的。」女皇點點頭, 一臉地理所當然。小公主心想, 樂正溯長得那麼像太子, 而長姐此刻又在相看著大婚的對象, 長姐心裡就真的沒有一點想法嗎?
公主既希望女皇看著那張臉能想起太子, 卻又期盼著她能挑一個和太子毫無相關的人。哪怕是相似, 也只是相似,只會讓人想起太子存在過的痕迹。若是長姐真有情,會不會更加傷懷。
公主心中百轉千回, 最終只咬住下唇,說道:「那我便以公主府的名義給她送過去, 這樣可好?」
「自然如此。」女皇心裡也是這個想法, 畢竟在那個孩子眼裡,只是為了履行諾言罷了。加之對方又是樂正潁的妹妹, 她給小妹妹送點禮物在允許的範圍內。
聽到這句回答,小公主終於鬆了一口氣。從這句話里, 她就琢磨出了她姐姐還真沒什麼心思。有時候她覺得自己姐姐在某方面是個心思簡單的人,也許是她有足夠強大的力量能夠一力降十會, 又或者是朝堂上日夜都在經歷的陰險詭詐,讓她對著某些人的時候只想保留一份簡單的心意。
幫人送禮卻得到皇姐一個新任務的小公主,返回了公主府。她預備過了元宵, 弘文館開學之後, 親自登門拜訪林夢蝶。畢竟皇姐沒有說什麼時候送給樂正溯, 那麼只要送了不管早晚都沒有問題的。
午膳過後,送走了小公主的女皇繼續處理政務。自登基起,女皇勤懇努力,無論年節,日以繼日都在為了國政操勞。即便有身體抱恙的時候,也從來沒有缺過早朝。
早朝過後,她將六部尚書和樞密院的大人留下,解決昨日下午批閱奏摺出現的難題。午飯過後,開始處理成打的奏摺。到了傍晚,女皇領著侍人到西宮的校場騎馬射箭。沐浴更衣,再夜讀,到了午夜才熄燈睡下。
她的勤勉,三年裡在國中已被百姓熟知。勤政愛民的女皇,將朝廷組建得越發穩妥,正因如此,甚少有官員會輕視她。
當然,也偶有休息的時候。在有空閑的日子,女皇會攜著蘇彥卿統領和樂正潁大人前往京郊,查看春耕秋收的情況。或許再過幾年,朝廷更強盛的時候,女皇還會乘船自源州而下,視察兩江岸邊的民生。
宮人們對於女皇的勤勉都很敬佩,敬佩之餘都有些心疼。心疼女皇的宮人們,也和大臣們一樣,希望女皇也有個知冷知熱的人,而不是還惦記著已經死去的昭帝。
於是在那些個傳言中最炙手可熱的知心人——雲中王鍾離幕,在午後前來拜訪陛下時,宮人們都興奮了起來。
內廷侍人稟報雲中王求見時,女皇恰好正在批複中州刺史崔健向兵部申請調撥武器的奏摺。因著中州的天氣,武器容易損壞,每年都會申請一批。
聽到侍人的聲音,女皇還有些詫異。這大過年的,雲中王不去找景安,到她來這裡幹什麼。莫不是來請旨賜婚,先頭話說不急,怎地第二天就來了。
女皇放下了手中的硃筆,對著侍人說道,「召他進來。」
得到了應允的雲中王,跟在侍人的身後,步履匆匆地踏入了朝暉殿。他一進來,女皇便放下了手上的政務,抬眼去看他。
高大俊朗面容白皙的青年穿著王服,束著一絲不苟的玉冠,站在殿下畢恭畢敬地行了一禮,言道:「臣鍾離幕參見陛下。」
在禤景宸的印象里,雲中王是一個活潑朝氣又有些莽撞的少年,與殿下的看似風流卻異常文靜相比,雲中王有著所有少年人都有的模樣。不知從哪一日起,那個活潑的少年變成了這幅翩翩貴公子的樣子。
前朝刺帝時期,中州王謀反,牽連了好一波鍾離皇族,到最後,皇室只剩下刺帝一脈,以及雲中王的幼子鍾離幕。鍾離幕與昭帝乃是同宗的兄弟,在鍾離幕被送到弘文館之前,他們曾在一起待了四年。加之老雲中王的對昭帝的撫養,對於這個僅剩的弟弟,昭帝多有照顧。
也因此,禤景宸登基之後並沒有依照鍾離幕和大臣的意思,沒有削掉他的王位,仍舊讓他做那個無憂無慮的雲中王。
卻不想到,這個弟弟竟然和自己的妹妹看對眼了。
兩情相悅,自然是好事。女皇也不會為難他們,只開門見山說道:「三木可是為了平安而來?」
鍾離幕抬頭,看向了女皇。那張輪廓分明十分英俊的臉上帶著一絲焦灼,但聽到了女皇這句話,鍾離幕臉上卻出現了一絲錯愕。
注意到這一點的女皇,眉頭微擰,言道:「不是為了和平安的婚事,難道你還有別的事情來找朕?」
並不愚鈍的鐘離幕很快反應過來,女皇已然知道他與長公主的事情,他楞了一下,回道:「想來陛下已然知道臣與公主的事情,臣心悅公主,的確想誠心求娶。但今日,臣並不是為了這件事而來。」
「哦,那還有何事,會讓你這大年初一的就迫不及待入宮見朕。」而且,神色還如此焦灼不安。
鍾離幕看了四下,候在女皇身邊的侍人皆垂首躬身,充耳不聞。他猶豫了片刻,言道:「此乃私事,與陛下有關,陛下可否屏退宮人,聽臣一言。」
女皇打量著他的神色,在他越發不安的神情了起了好奇心。於是她屏退了侍人,只余她與鍾離幕留在這空蕩的朝暉殿中。
厚重的殿門被關上,原本明亮的朝暉殿變得晦暗。女皇坐在案前,看著站在台階前的鐘離幕撩起了衣袍,朝她行了一個跪拜大禮。
早在前楚,朝拜皇帝已不用如此大禮。雲中王的姿態令女皇皺緊眉頭,問道:「為何行如此大禮?」
「陛下。」鍾離幕抬頭,仰望著案前的女皇,一字一句言道:「接下來還望陛下容臣逾越,此事與前朝昭帝有關。」
「微臣懷疑,昭帝在殉國前已遭人謀害。」
不知道是不是朝暉殿太空曠的緣故,乍一聽見那個謚號,女皇還有些愣神,而鍾離幕話里的意思,更讓女皇覺得失真。
「你說什麼?」女皇又問了一遍,像是不敢相信鍾離幕的話一樣,「再說一遍。」
「陛下,微臣懷疑,昭帝本可以北上,卻因早知自己命不久矣,而選擇了自盡。」鍾離幕的聲音聽起來過於冷靜,他深吸了一口氣,繼續言道:「敢問陛下,可還記得,在您北上之前的那個冬天,昭帝曾因為偶感風寒,卧病在床,有段時間還咯血,掌心甚至出現了類似於夏蟬的血紋。」
女皇已經許久未曾聽到有人在她面前提起殿下了,卻不曾想,新的一年開始,竟然有人開始說她的事情,還是很久以前的事情。
她當然記得那個冬天,那是禤景宸來到源州城后,所經歷的最寒冷的一個冬天。那一年,全國暴雪,北方的蠻族虎視眈眈,被暴雪凍得最嚴重的兩州等著賑災。內憂外患之下,她與陛下終於決定不再隱忍,連斬了兩州刺史。這一次雷厲風行,暴露了積攢已久的實力,終於整頓了朝綱,安穩了局勢。
但沒有多久,陛下就因為過度操勞,一病不起。自成親之後,禤景宸便知道太子的身體不算太好,那副打娘胎便落下病根的身體,一到入秋便會著涼。
成親多年,禤景宸對於鍾離朔會生病已習以為常。
只是那個冬天,鍾離朔睡得太久了,甚少有清醒的時候,全身還時常一陣一陣的起紅疹。不只是手掌,全身都是夏蟬一樣的紅紋。
醫工們沒有見過這種類型的疹紋,但按照常理應當是普通的蕁麻疹。於是照著這樣的醫治下,陛下果然日漸好了起來。到了春天,已經與平時無異。
禤景宸至今還記得陛下喝葯的模樣,那一碗又一碗的黑色葯汁,陛下眉頭都不皺只當喝水一般喝了下去。甚至某一日,陛下還捧著碗說道:「朕與病就靠著這葯汁纏綿不休,說不定就這麼喝著,朕能長命百歲呢。」
她想活著,活到百歲。待到陛下病好之後,禤景宸也在想,就陛下這麼個心態,也許還真能活到百歲。可惜第二年的夏天,陛下就走了。
原來一生,會是這麼的短。
女皇的思緒被拉遠,最終將視線落回鍾離幕的身上,問道:「為什麼會突然與朕說起這個。」難道,有什麼事在那個冬天裡,被她們漏下了嗎?
「因為微臣,在不久之前,又一次見到那個特別的血紋,就在臣的侍衛身上,和昭帝那時出現的血紋一模一樣。」 鍾離幕咬著牙,像是在極力忍耐什麼一樣,言道:「入冬之時,臣與侍衛曾深入南疆圍獵,遭遇了襲擊。那個侍衛替我擋了一劍,之後便躺在床上昏迷不醒。七日之後,全身出現了那樣的血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