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第 4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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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的天氣是陰天, 沒有風吹進來,室內靜悄悄的,除了兩人的呼吸聲。不知道為什麼, 言衡此刻的心情很平靜, 像是山間的流水劃過了一枝不知名的花,像是月光傾瀉在凌晨三點半的海棠花上,像是深夜聽見火車開過鐵軌的聲音,一切都那麼順其自然,他有一種從來沒有擁有過的享受。他甚至有點希望,身邊的人就這麼一直睡著, 一直在自己身邊睡著, 永遠不要醒來。這樣……她就會乖乖的, 她就會永遠在自己的視線里,不會離開……言衡的眼裡一片漆黑。
房間桌子上的小鍾滴滴答答的走著, 昭示著時間的流逝。言衡感覺到自己身旁的宴清歌動了一下身子,而且抱住他的手越發緊了,然後或許是不小心又或許是慣性,她一下子就滾進了自己的懷裡。言衡的心臟處頓時像是關進了一隻蝴蝶, 那隻蝴蝶在裡頭不停的撞擊, 想找到出口, 終於, 在宴清歌睜開眼睛, 看著自己道了一聲「早安」的時候, 他的心臟被撞擊出了一個小口子, 那隻蝴蝶煽動著翅膀,從裡頭一躍而出。
「阿衡,好點了嗎?」宴清歌睜開雙眼看著言衡輕聲問道。
言衡移開了視線,點了點頭。
宴清歌將頭往被子里鑽了一下,然後露出來,滿意的說道:「被子里真暖和,我們要不要起床呀?」
言衡的語氣有些不自然的回答:「那,再睡一會兒吧。現在才七點鐘。」
他很享受現在的感覺,房間里,只有他們兩個人的感覺。
「好的呀!」
——五分鐘后,言衡首先忍受不住,輕呼了一口氣,率先起了床。他有些慌張的穿好了衣服,然後朝著浴室走去。
宴清歌看著浴室的玻璃門上模糊的身影,彎起了雙眼,隨後才慢慢的穿上了衣服。
等到言衡在浴室里把該乾的事幹了,出來的時候,床上已經收拾得整整齊齊,被子的一角被折了起來,被角剛好和床角重疊。
他心裡升起了一股滿足感,朝著外面走去。
……
宴清歌坐在自己的梳妝台面前,看著鏡子里的人,她彎起了嘴唇,鏡子里的人和她做同樣的動作。她的眼睛里充滿了算計,可是一轉眼又微笑得十分天真,你甚至可以從她的微笑裡面聽見向日葵盛開的聲音。
你看,人總是會被表象欺騙。他們總是以為那些柔軟的東西必定無害,遵從自己固有的認知基模,可是結果呢?
經過這一晚上的接觸,言衡待宴清歌的方式徹底發生了變化。若是說,一開始是帶著尊敬與感謝,那麼現在就是帶著細細的愛戀,那些愛戀的種子化成了綿綿的細刀,扎進了言衡的全身各處。言衡一方面盡自己最大的能力幫助宴清歌和席崇楨,另外一方面,卻又帶著矛盾的心理佔有著宴清歌。
他貪戀著她的溫度,所以像是暗地裡見不得光的老鼠,將宴清歌用過的物品全部收集起來。他渴望著和她接觸,可是又不得不掩藏自己那些在別人看來「噁心」的心思。
言衡一邊自我滿足,一邊自我唾棄的過了四年,直至他終於要成年。這四年裡,他的暗戀並沒有隨著時間遞減,反而日漸堆積,它日日夜夜睜著一隻怪眼,擾得他不得安歇。當姐姐讓自己幫她和席崇楨再次相會的時候,他恨不得將姐姐給困起來,他寧願看著她在自己打造的籠子里待著,也不願意看著她和別的男人在一起……可是,這一切只能成為他暗自的想法。每當宴清歌用著祈求的眼神看著自己,他就知道,不可能,自己根本不可能拒絕他。
宴清歌在這三年裡,不斷的給言衡心上捅刀,卻又時不時給一些甜棗。言衡的感情若是一開始只浮於表面,那麼在宴清歌刻意的誘導下,就浸入了骨髓,就像是釘釘子,若是只插.入一個小尖部分,那總有一天會脫落,可是一旦用鎚子反覆的敲打,那麼必定牢固。
宴清歌想了想,勾起了嘴唇,可惜,所謂的甜棗在今天就要結束了。七年,她給言衡一開始就織了一張七年的網,現在啊,這用蜜糖織成的網呀,該變成砒/霜了。
……
席崇楨坐在咖啡廳里,神色有些糾結。桌子上的咖啡冒著熱氣,咖啡廳里傳來女聲輕柔的歌聲。他環顧了四周,有情侶在親昵的談話,有成群的女生在一起圍繞著手機談論哪個明星最近怎麼了……這些,他統統都不關心。
他擔心的是,等會兒自己的話該怎麼和清歌開口。
在前幾天,他打算和清歌求婚的時候,接到了宴初葉的簡訊。在他看來,宴初葉是優雅又大方還隱隱帶著一些強勢。席崇楨承認,清歌是比不得初葉,在正常的情況下,他應該是喜歡初葉的,可是初葉哪裡都好,唯獨不好的是強勢這一點,他非常不喜歡這一點性格,甚至可以說是討厭。
席崇楨拿出手機,看了一眼手機上面的時間,離約定的時間還差十分鐘。
他又想到宴初葉給自己發的簡訊,要自己和清歌分手,和她在一起。
這幾年來,宴初葉到自己的公司兼職過幾個月,又在自己和清歌約會的時候頻繁的「巧遇」,他不蠢,自然明白宴初葉的那些心思。可是他萬萬沒想到,宴初葉竟然喜歡自己到這個地步,拿自己的股份來交換婚姻。
他一直都知道清歌在宴家沒什麼地步,可是她背後不是有個言衡嗎?言衡這小子雖然身體不健全,可是商業頭腦,他卻很確實很佩服。在一年前,以一己之力創立了「IRING」,一家著名的互聯網企業,背後的價值保守估計有20個億。
可是言衡再怎麼強大,他不一定會將股份給清歌啊。他不能賭,他在席家就是個私生子,拿什麼來賭!
席崇楨正想著自己待會兒怎麼委婉的提出分手,身後就傳來的高跟鞋踩在地面上的聲音。他剛想回頭,一雙手就捂住了自己的雙眼,緊接著耳畔傳來了女聲:「猜猜我是誰?」
席崇楨心裡一陣煩躁和心虛,他用手握住了宴清歌正捂住他雙眼的手,回答道:「別玩了,清歌!」
宴清歌露出個無奈的眼神,坐到了席崇楨的對面。
她點了一杯抹茶味的牛奶,隨即問著對面的席崇楨:「崇禎找我有什麼事啊?」
席崇楨僵硬的扯了扯嘴角,想露出微笑,半天沒笑出來:「沒事……清歌,在家裡幹什麼呢?」
宴清歌喝了一口牛奶:「我不在家。」她解釋道,「阿衡讓我陪著他去公司轉轉,我剛從那邊回來。」
「這樣啊,」席崇楨用勺子攪了攪咖啡莫不在乎的問道,「清歌和言衡的關係很好么?」
宴清歌滿眼的自豪:「阿衡是我的弟弟啊!」
席崇楨低下頭,不知道在想些什麼。半晌,他才下定了決心,開口道:「我想和你說件事……」
「你不會又是要送我東西吧?太浪……」
席崇楨陡然出聲打斷她:「……我覺得,我們似乎有些……」
宴清歌微笑的看著他,等著下文。
席崇楨的聲音不自覺的放小了:「……不合適。」
宴清歌的手不小心打翻了奶茶,臉上的笑收斂了: 「哪裡不合適?你喜歡我,我也喜歡你啊……」她的聲音有些顫抖。
席崇楨默不作聲。
宴清歌看著他沉默的樣子,諷刺的笑了:「是因為宴初葉對嗎?她喜歡你!」語氣不是懷疑而是確定。
席崇楨默認了。
宴清歌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眼睛有些發紅:「我會讓你知道,世界上,不會有比宴清歌更愛你的人。」
她拿起了包,在別人詫異的眼光中,從咖啡廳跑了出去。
她走了一段路,突然間心口傳來一陣疼痛,宴清歌捂住了胸口,蹲了下來。
和她料想得不錯,席崇楨可以愛很多人,只要是對他事業有幫助的人。原主真傻,以為席崇楨是真的喜歡自己,許的願望還是什麼希望這輩子讓席崇楨好好的。嗤!當時她就有些懷疑,宴會上那麼多顯眼的人,原主相比之下非常的普通,席崇楨為什麼會剛好喜歡上原主?
無疑是看中了她的身份。
席崇楨是席家家主在外的私生子,內心十分嚮往錢勢,巴不得成為席家的下一任繼承人。可是他前面有個哥哥,席崇清,他有什麼能力繼任呢?
他需要幫助。於是,他設計好了一切相遇。宴家兩個姐妹,他更喜歡原主的性子,說好聽一點是溫軟,說難聽一點是懦弱。
他設計好了一切,唯獨計算錯了一件事,宴文根本就不疼愛這個女兒。
宴清歌蹲在地上,抬起了頭注視著遠方,車來車往。她會幫助原主完成心愿的,可是,惡意的利用原主,不給一點懲戒,似乎太愧對了原主的心意啊!想到這裡,宴清歌拿出了手機,撥打了自己最熟悉人的號碼。
「阿衡,阿衡,來接我好不好?」
……
坐在辦公室的言衡想到剛才姐姐接到席崇楨的電話,立馬向自己道歉走了出去的模樣,心裡一萬個不甘心。以前,他還會暴露一些情緒,可是後來,姐姐無論和自己在一起做什麼,只要接到席崇楨的電話就立馬跑了出去,丟下自己一個人,他早就麻木了。
他不能爭,不能搶,只是因為自己的身份。
他不能怒,不能動手,就是因為自己是她的弟弟。
弟弟,弟弟,他真是厭惡死了這個詞!
「oh you can kiss me kiss me……」言衡聽到了專屬的鈴聲,立馬接過了電話。
「你在那裡待著別動,我待會兒 ……我馬上就來。」言衡拿起了椅子上的外套,以及放在一旁的拐杖,走出了辦公室。
倘若愛上一個註定不能愛的人,該怎麼辦?
言衡想,大概是心情總是隨著她忽上忽下,想時時刻刻告訴她自己的心意,可是礙於後果又只能忍著。那些想說給她聽的情話,只能在深夜一筆筆的寫在紙上,想象著那個人聽到是什麼表情。這些話,可以說給很多人聽,唯獨不能告訴她,因為一出口,就是錯,而迴避,最起碼還可以保留一個親密的位置。
秋蟬叫得再厲害,再怎麼費勁心機,可是最適合它的夏季已經過去,即將到來的是漸冷多雨的秋季,還有皚皚大雪的冬季。
宴清歌抬眼看了一下外面,眼神掩去了多餘的情緒,冬天啊,是她最喜歡季節呀!
她從椅子上站了起來,然後打開了門,朝著醫院外面走去。
言衡的空蕩蕩,總是讓她覺得少了一些什麼,窗台上一眼過去滿是死氣。
走在醫院的走廊上,宴清歌遠遠的就瞧見了宴初葉和車靜兩人,兩人身高差不多,她們一起朝著醫院大門方向走去,動作優雅又矜貴,看起來只是來醫院看一個陌生的朋友。
宴清歌看著她們的背影——宴初葉站在車靜的旁邊,手裡乖巧的幫車靜拿著包,儼然一對母女的模樣。
她諷刺的笑了一聲,像是看了一場戲。
隨後打了個電話給王媽:「王媽,嗯,我想在這裡陪著阿衡,你能幫我把東西收拾了送過來嗎?」
在外邊給車靜和宴初葉帶路的王媽接到了宴清歌的電話,立馬轉頭就告訴了車靜。
車靜愣了一下,她大概是沒想到宴清歌會和言衡相處得這麼好。對於她而言,這個兒子太過冷漠,渾身就像是長滿刺的仙人掌,她每每想接近就被這個兒子的言語刺激得心生惱怒。
「那她要照顧就讓她照顧好了。」
宴初葉適時出聲道:「可是小衡的身體恐怕一時半會兒好不了,清歌……」她看了一眼車靜的臉色,又補充道,「不過這也是因為清歌的原因,才讓小衡受了這個苦。」
這話不說倒好,一說車靜臉色更加難看,一言不發的走進了車內。
宴清歌從醫院出來的時候,停在醫院外的車早就已經離開了。
她也不急,小步的走在街上,走一會兒便氣喘吁吁,又停下來休息,半走半停,走了好大一會兒才到了一家花店。
「您好,歡迎光臨,請問有什麼可以為您服務的?」
宴清歌走到了一架花面前,看著各式各樣的不知名的花,爭奇鬥豔。
「有什麼代表健康話語的花么?」
服務員走到了宴清歌旁邊,伸手從架子上拿起了一束花:「六齣花代表健康,而且顏色比較淡雅,香味清淡……」
宴清歌微笑著拿起了服務員手中的花放在自己的鼻子間輕輕的聞了一下,隨後一抬頭就看見了架子最邊上的一朵鮮艷的橙色類似蘑菇的花。
「那是什麼花?」
宴清歌用手指了指。
服務員介紹道:「這個啊,是荷包花。不過,小姐,它不太適合探病……」
宴清歌接過荷包花,用手在那花瓣上摸了摸:「它的話語是什麼?」
「幸福,安康。據說,是由摔斷了腿的公主幻化而來。」
「摔斷了腿啊……」宴清歌低頭聞了聞荷包花,嘴裡呢喃的說道,再抬起眼的時候,眼睛里充滿了笑意,「我就要這束了。」
服務員本想提醒她,這花不適合探病。可是瞧見眼前的女孩兒,笑得這麼明媚的樣子,她突然間就噤住了聲。
宴清歌手裡捧著一束蘑菇似的花,回到了醫院,一推開門,就對上了言衡冷冰冰看著她的眼神。
她不知道言衡醒來了多久。
她收斂了臉上的笑意,將花擺在了窗台上,花橙艷無比,與房間格格不入。
言衡的視線落在了窗台上的花上,宴清歌站在一邊,像是個等待大人斥責的孩子,戰戰兢兢。
言衡不出聲,她不敢動,貼牆站在,眼睛看著他。
「你很高興?」半晌言衡出聲諷刺道,「看到我腿瘸了成了個廢物,你很開心?」
宴清歌有些驚慌失措,想解釋,可是言衡沒給她這個機會。
「你在慶幸對吧?終於有人比你更可憐了……宴清歌!」
言衡躺在床上,嘴裡吐出的話如同淬了毒的刀子。
宴清歌低下頭,聲音細微,卻足以讓言衡聽到:「你不會是個廢物。」
有些人喜歡用尖銳的牙齒來掩飾自己正瀕臨崩潰的內心,他的言語鋒利又刻薄,代表這個人內心此時卻最脆弱。
她怎麼會放棄這個機會呢?
畢竟是她親手創造出來的。
宴清歌乖乖的拿了醫院的一個小凳子坐在一旁,整個人看起來十分乖巧,封閉的房間里頓時靜謐得可怕。
不知過了多久,有人推門進來了。
是幾個護士,還有王媽。
王媽將宴清歌的東西給她拿了過來,隨意敷衍的交代了兩句,就離開了。
而護士則是檢查言衡的腿,還有身上其餘的擦傷,臨走時,還不忘告訴言衡:「你姐姐對你可真好!」
宴清歌看著言衡全程接受檢查的過程,一言不發。像是受傷的狼,讓他人為所欲為,而自己卻置身事外。
她想,這次真的是把親愛的弟弟那心裡僅存的驕傲捻碎了一地。
不過關係,她會用膠水把它一點點粘起來,讓它看起來就像是未摔碎的驕傲的水晶杯。
房間里又剩下了他們兩個人。
宴清歌走到了言衡的面前,蹲在他的床邊問道:「阿衡餓了嗎?」
言衡不出聲。
宴清歌接著出聲:「我去給你買粥,醫院的粥很好吃,又黏又稠。」
言衡看著宴清歌貪吃的表情,嘴角笑了。
宴清歌有一會兒驚訝。
她從來沒見過言衡笑,哪怕是在以前。
言衡嘴角的笑意突然間就收起,冷漠的看著她,吐出了一個字:「滾。」
宴清歌有些露出受傷的眼神,走出了病房,靠在旁邊的牆壁上,眼睛里是一種躍躍一試的興奮。
這麼倔啊!
她越來越期待了。
越是倔的性格,以後越是偏執。一旦成型,那便是一把鋒利的刀劍。
她再次回來的時候,手裡拿著粥。宴清歌坐在小椅子上,拿起了勺子舀了粥,遞到了言衡的嘴邊。
直到她的手臂都僵硬了,言衡都沒有表態。
宴清歌想,她是不是該給言衡換一種食物。
她放下了手裡的粥,一放下,言衡就出聲了。
「五分鐘。」
宴清歌不明白言衡在說什麼:「什麼意思?」
言衡轉頭看著宴清歌:「所謂的你照顧人,原來只有五分鐘的耐心。」
宴清歌理解了:「可是……可是你不是……不吃嗎?」
言衡笑了:「連我心裡的真實想法都不能猜想到的人,你憑什麼照顧我?還是把我當做你養的一條狗?」
宴清歌並不能理解這兩者之間有什麼邏輯關係,言衡似乎有些開始發泄情緒了。
她坐在小椅子上,一臉茫然的看著言衡,吞吞吐吐的出聲:「可是……阿衡,我沒有養狗啊!他們不准我養的!」
迎著言衡的目光。她努力的闡述著這個事實,後面又像是在告狀,一臉認真的模樣,讓言衡感覺到一拳頭打在了棉花了。
言衡渾身一松,有些自暴自棄的說道:「你走吧!」
宴清歌從椅子上站起來,將王媽給自己收拾的東西拿出來,裡面放著幾本書,她就拿著書走到了一旁的桌子上,看著在床上的人:「說了照顧你就是照顧你,說了就要做到。」
言衡雙眼放空,看著白白的天花板,過了一會兒,看到了正在寫作業的宴清歌。
眼睛里閃過一絲不屑,明明學不會數學,為什麼還要一直用你那有限的智商去絞盡腦汁呢?
明明身體不好,為什麼卻總喜歡多管閑事呢?
——你以為你是誰!
宴清歌寫作業寫到一半,看到桌子上的粥絲毫沒動,她打了個呵欠,就這樣靠在了桌子上,睡了過去。
她醒過來的時候,是傍晚。
雙腳維持一個動作太長時間沒動,已經麻了。
稍微一動又麻又癢的感覺從腳底傳來,她一動不敢動。
可是當她的眼神掃到了桌子上的空碗,突然間一個激動就走到了言衡的床邊,邊走邊驚訝的輕聲喊他。
言衡一睜眼就看見了面前的人一臉痛苦又高興的樣子。
她站在自己的面前不動,嘴裡委屈的抱怨:「阿衡,我腳麻了!」
言衡看到她這個模樣,突然間就覺得心情稍微好了一點:「蠢死了!」
他剛說完,就覺得自己不該吃那碗粥。
因為他很想上廁所,特別想!
宴清歌坐在床沿上,放著兩個盒子,看見言衡進來,眼睛里亮了一下,然後迅速的將盒子打開:「阿衡,你幫我看看,我該穿哪一件?」
言衡將拐杖放在一旁,順勢的坐在了床沿,伸出手看了兩件禮服,笑意明顯淡了下去。
「這是王媽他們給你的衣服?」
宴清歌點了點頭:「對啊,怎麼了?」
言衡看著這兩件晚禮服,如果他沒有記錯的話,一件宴初葉在不久前參加宴家合作夥伴的喜事,曾經就穿過。那天晚上九點鐘的時候 ,他下樓碰巧碰到了宴初葉,她身上穿的正是這件衣服。
言衡神色不明的用手在晚禮服的腰邊處摸了兩下,果不其然,那裡綉上去的幾個玉石上面,有一個破損了。之所以他會觀察得這麼仔細,是那天晚上,宴初葉在上樓的時候腳崴了一下,腰間剛好撞到了樓梯上,等到他上樓的時候在地上發現了另外的一半玉石,大概有五分之一的小拇指那般大。
參加晚宴,穿過一次的禮服,如果再穿第二次,就代表了對晚宴的輕視以及對宴會主人的不尊重。宴初葉參加過這麼多次的晚宴,不可能這一點不清楚。她現在將自己穿過一次的禮服,讓姐姐穿,而屆時參加宴會的人肯定有宴家的合作夥伴,所以她是存心要讓姐姐出這個丑?
「阿衡……阿衡……」宴清歌看到言衡拿著禮服深思的模樣,用手扯了扯他的袖子。
言衡回過神:「沒事。姐姐穿另外一件衣服吧,另外一件衣服好看。」
憑心而論 ,另外一件衣服好看嗎?
其實不然。
另外一件衣服太過繁瑣複雜,採用的是艷色,更適合貴婦人穿而不是像宴清歌這種剛成年的小女生。
可是眼下,比起讓姐姐被其他之情的人瞧不起,言衡寧願她穿一件並不適合自己的衣服。
宴清歌拿起言衡選擇的禮服,有些委屈道:「阿衡,我不喜歡這件衣服。這件衣服太重了,我待會穿不動,摔著了怎麼辦 ?」
言衡被自己姐姐找借口的能力深深折服了,不想穿就不想穿,找的借口是這件衣服太重了。
「嗯,阿衡,我就穿這件淡雅的一點好不好呀?」她雖說是商量的語氣,可是分明吃准了言衡不會拒絕撒嬌的自己。
言衡果然投降了,有些無可奈何道:「那就按照你的喜好來吧。」
別人嘲笑你又如何?如果有人嘲笑你,我會讓他們一點點的還回來,為他們的所作所為付出代價。至於一心想讓你出醜的宴初葉,呵……
宴清歌拿起衣服,走進了浴室。
她看著鏡子裡面的人,清晰的面容,放出的熱水蒸騰出來的熱氣,讓鏡子染上水霧,她的面容又逐漸的模糊。
宴清歌看著那模糊不清的樣子,眼睛笑彎了。
上輩子,明明原主沒有做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最後被言衡打斷了腿,言衡真是討厭極了她。為什麼呢?
大概是因為宴初葉在言衡面前渲染原主一味的陷害她!當宴初葉第一次說的時候,言衡或許不在意,可是說第二次,第三次,便足以以假亂真了。更何況,言衡這個人表面上看似冷漠無情,實際上,若是愛上一個人,那必定是將她放在心尖上,她愛上了宴初葉,而對於總是傷害宴初葉的宴清歌,他便視她為眼中釘。
所以說,任何事都講求一個先機。這一次,她先來了,所以啊,宴清歌用手將鏡子上的霧氣抹去,所以啊,一切都要重新改寫了。
浴室的門安裝的是磨砂玻璃門,言衡坐在宴清歌的床上,眼睛隨意的一瞥,就瞧見了裡面若隱若現的身影。
言衡用手摸了摸心臟處,不知道為什麼,他突然間覺得自己的心跳得有點快。
宴清歌出來的時候,換上了衣服,一件淡黃色的晚禮服,做工很精緻,腰間綉著幾縷麥穗狀的圖案,但是圖案上面又鑲嵌著零零散散的玉石,看起來卻並不廉價。
她將頭髮挽了起來,坐到了椅子上。言衡走到了她的身後 ,用手將她綁住頭髮的髮帶給鬆了開來:「姐姐還是散著頭髮好看。」
宴清歌一臉「你確定」的表情,成功的讓言衡低聲笑了。
「嗯,相信我,姐姐。」
他從口袋裡拿出那個系著粉色蝴蝶結的盒子,從裡面拿出了一對千紙鶴的耳環。
銀色的流蘇鏈條下垂,3-4cm處結著一個摺疊的紅色千紙鶴,這對耳環的做工精細,主要是在於言衡和設計師溝通,要將他買到的一塊紅色的瑪瑙石切割成非常的小的星狀物質,然後一粒粒的黏在千紙鶴的身上。一般而言,切割寶石其實並不難,難在言衡要求切割的塊狀極小,這就需要很高的技術,到後期,基本上只能靠人工來磨成。
因千紙鶴和瑪瑙都是紅色的,所以若是不仔細看是看不出來瑪瑙的。
「我幫姐姐戴耳環吧!」他拿起了一隻耳環,看著宴清歌右耳上紅色的痣,心裡極其虔誠。
這是他用父親的那筆錢進行投資,賺的第一筆錢。
千紙鶴意為自由。
宴家,絲毫沒有人情味。他想讓姐姐脫離宴家,永遠自由。
言衡給宴清歌戴上左耳的耳環,輕聲開口道:「姐姐,總有一天,我會帶你離開這裡的。」
宴清歌垂下眼帘,乖巧的答應:「好呀,我等著阿衡。」
……
兩人與車靜一起出門,車靜坐在去宴會的第一輛車上,宴清歌與言衡坐上第二輛,兩人都坐在後座上。
「阿衡阿衡,這對耳環是你送給我的生日禮物嗎?」宴清歌搖了搖頭,兩邊的耳墜隨著她的動作,一搖一擺。
「不是生日禮物,是一件平常的禮物。我想著,姐姐的生日禮物,一定要姐姐喜歡。所以啊,姐姐喜歡什麼,一定要告訴我,我好送給姐姐。」言衡用手摸了摸宴清歌的耳垂,「姐姐不要搖晃了,耳朵痛不痛?」
宴清歌又搖了兩下 ,笑彎了雙眼:「一點都不痛!」
言衡發覺姐姐一旦調皮起來,他拿她真的絲毫沒有辦法啊!
司機開了半個小時的車程,到了碧雕坊的大門。碧雕坊的守門保鏢一見是宴家的扯,立馬打開了碧雕坊的兩扇鐵架門,鐵架門上有著龍飛鳳舞的三個大字——碧雕坊,想必這就是那位開國大將手寫的字了。
司機開著車往裡面開去,經過了平坦的路面,四周擺放著不屬於H市的花卉,然後在停車位置停了下來。
「小姐,少爺,接下來沿著這條石子路走,就到了宴會的主場了。」
言衡從車裡面,拿著拐杖走了下來,在車上,他將另外一個盒子裡面的領帶拿了出來,讓宴清歌幫他繫上了。
遠處陪父親一起來參加宴會的李宛,看到了言衡,停下了腳步。言衡和宴家有關係么?
她怎麼完全不知道。
她看著言衡站在車門邊,微微彎腰,然後伸出了手,只見從車內伸出一隻手指細長,很白凈的手搭在了他的手上。她看見言衡雖然沒笑,可是眼睛里愉悅的情緒卻是怎麼也掩蓋不住。
於是,她很好奇,車內的是誰?
「宛宛,走吧,進場!」李宛她爸在一旁喊著女兒。
李宛立馬跑到她爸面前,問道:「爸,那車裡面是誰啊?」
李宛父親順著李宛的手指看了看,搖了搖頭:「我哪裡知道,今天還是你叔叔帶咱倆來的,想讓我和裡面這群人打好關係!不過,那個……是言衡?」
李宛通過她爸的話,就知道,自己爸其實知道和自己一樣多,不,甚至更少。
她拽著她爸的手,翻了個白眼:「走吧,進場!」
言衡牽著宴清歌的手走進了宴會裡面,宴會此時還沒有開始,說是7點鐘開始,名義上是為女兒的成人晚會,可是言衡知道,宴文這個人,絕對不會放棄一個極好的交關係的時機。現在宴會沒開場,可能是因為要等一兩個某些大人物。
宴清歌用手撓了撓言衡的手心:「阿衡,我想去個廁所!」
言衡點了點頭:「嗯。」
他鬆開了宴清歌的手,看著宴清歌往廁所去的背影,不知道為什麼竟然覺得有些冷。
而宴清歌在會場一拐角處,就回過頭了,看向了言衡,然後微笑,朝著廁所走去。
她往前面走,走得很慢,地板是格子狀,一格又一格,宴清歌穿著不怎麼高的粗跟高跟鞋,一腳腳的踩在了格子上,雙眼緊盯著腳下的格子,左邊挪一步……右邊……沒有注意到前方的路,一下子就撞到了前面的人身上,宴清歌一個站不穩差點往後面倒去,幸好那被自己撞了的人牽住了自己。
那人一笑,左臉就露出了酒窩,他看起來很是溫潤的樣子。可是宴清歌認出了眼前的人,席崇楨。
「宴會都要開始了,還在這裡玩跳格子啊?」
宴清歌低頭微笑,上鉤了。
她抬起頭,睜著雙眼懵懂的看著席崇楨:「才……才沒有呢,我是要去上廁所!」
席崇楨讓開了路,伸出手做指路狀:「既然如此,廁所在前面。」
「哦。」宴清歌尷尬得臉都紅了,急忙朝著廁所走去。
待到出來的時候,席崇楨正靠在牆邊,等著她。
「我們可以一起去宴會裡面嗎?」席崇禎邀請她。
宴清歌抬起頭,看了一眼席崇楨:「可以嗎?」
「我的榮幸。」
兩人一高一矮的身影,朝著宴會裡面走去,而此時,從廁所拐角處赫然出現了一個身影——宴初葉。
原來清歌這麼受歡迎啊!受歡迎沒有關係,畢竟是她的妹妹啊,可是,喜歡她的人,一定不能比自己多,她要永遠的排在她前面,無論任何事。因為,她是姐姐,所以一切都應該她在前面,不是嗎?
宴初葉用手拂了拂自己的晚禮服,臉上又露出了陽光燦爛的笑,從另外一邊走去。
而她一剛走,宴清歌就回過頭,看了身後一眼。
嫉妒吧,嫉妒吧,只有嫉妒才能作為接下來事情的助推劑!
走在醫院的走廊上,宴清歌遠遠的就瞧見了宴初葉和車靜兩人,兩人身高差不多,她們一起朝著醫院大門方向走去,動作優雅又矜貴,看起來只是來醫院看一個陌生的朋友。
宴清歌看著她們的背影——宴初葉站在車靜的旁邊,手裡乖巧的幫車靜拿著包,儼然一對母女的模樣。
她諷刺的笑了一聲,像是看了一場戲。
隨後打了個電話給王媽:「王媽,嗯,我想在這裡陪著阿衡,你能幫我把東西收拾了送過來嗎?」
在外邊給車靜和宴初葉帶路的王媽接到了宴清歌的電話,立馬轉頭就告訴了車靜。
車靜愣了一下,她大概是沒想到宴清歌會和言衡相處得這麼好。對於她而言,這個兒子太過冷漠,渾身就像是長滿刺的仙人掌,她每每想接近就被這個兒子的言語刺激得心生惱怒。
「那她要照顧就讓她照顧好了。」
宴初葉適時出聲道:「可是小衡的身體恐怕一時半會兒好不了,清歌……」她看了一眼車靜的臉色,又補充道,「不過這也是因為清歌的原因,才讓小衡受了這個苦。」
這話不說倒好,一說車靜臉色更加難看,一言不發的走進了車內。
宴清歌從醫院出來的時候,停在醫院外的車早就已經離開了。
她也不急,小步的走在街上,走一會兒便氣喘吁吁,又停下來休息,半走半停,走了好大一會兒才到了一家花店。
「您好,歡迎光臨,請問有什麼可以為您服務的?」
宴清歌走到了一架花面前,看著各式各樣的不知名的花,爭奇鬥豔。
「有什麼代表健康話語的花么?」
服務員走到了宴清歌旁邊,伸手從架子上拿起了一束花:「六齣花代表健康,而且顏色比較淡雅,香味清淡……」
宴清歌微笑著拿起了服務員手中的花放在自己的鼻子間輕輕的聞了一下,隨後一抬頭就看見了架子最邊上的一朵鮮艷的橙色類似蘑菇的花。